柴扉别集（25）

　　常念中原有高峰

　　张国领

　　人和人的心理大致是相同的，比如对美好的向往，对美味的偏爱，对美丽的欣赏，对丑恶的厌恶等等。

　　对于久居他乡之人，常怀思乡之情，也概莫如此。

　　当我怀着急切的归乡热望，计划着从安徽调回老家中原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正怀着同样的乡思乡恋，在往河南靠近。

　　他就是和我同时调回河南武警总队工作的李高峰。

　　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从安徽回河南谈不上是往高处走，但在地图上看，从地理位置的移动改变上，可以称之为“北上”。而高峰的调动“南下”则让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是从高处往“低处”走的。他不是从其他省区往回调，而是从北京往河南来。

　　北京是全国人民的首都，是政治中心啊，那里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从小我们就在歌里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天安门何其神圣，可他却主动离开天安门回到家乡。看来在游子的心里，家，有时候比首都更重要。

　　第一次见高峰是通过冯元喜。那时冯站长是河南总队新闻工作站的领导，我和高峰调回河南，都是由他牵线搭桥的。到了郑州之后，因为工作关系，自然是要常常聚到一起。

　　高峰和我一样，开始也是在郑州租房子住。他搬家那天叫我去给他帮忙搬东西，我很愉快地答应了。因为我是吃过搬家的苦头的，从安徽搬到郑州那天，我和宣传处打字员小吴两个人整整干了一天，才把一箱箱书籍和家当全部搬到楼上，最后俩人都累得瘫倒在了地上。现在想想都后怕。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叫谁帮助搬家很有讲究，不是所有熟悉和认识的人都能叫，也不是一起喝过酒的人都能叫。搬家是力气活，叫了人家会不会来，来了会不会卖力干，干了会不会心里不高兴，这些因素都是要考虑到的。高峰能叫我，在我看来，是把我当成了他的真心朋友看待，只有是真心朋友，才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想得到。

　　认识高峰之后我发现，我和他有好几个共同点：同样都是搞新闻工作出身的，同样都思乡心切，同时调回河南老家，同样回到了家乡的支队，一年之后他从驻马店调进郑州武警消防总队，我从许昌调进郑州武警内卫总队，后来我们俩又同时在司家庄租房子住。更为巧合的是，我俩的生日是同一天，虽然我比他大了整整三岁，未能同年，却实实在在是同月同日生的人呐。

　　因为有了这么多的相同之处，我和高峰自然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当然，这些相同点只是当初相识的基础，他调到郑州后，虽然已到消防总队工作，和我不属于一个系统，但我们之间的来往越来越密切了。

　　在交往中，我发现高峰是个很少计较的人，他为人实诚，非常厚道，是个可以交心的真朋友，和他相处不用掖着藏着什么，所以有什么话我都想和他说说。

　　一次有位记者从北京到河南来采访，这个记者与高峰认识，但并不是特别熟悉，由于是从北京来，高峰又刚从北京调回，单位请记者同志吃饭时，我们就把高峰也叫上了。没想到吃完饭高峰主动去买了单，新闻站的陪同人员一再告诉他，这是工作餐，不需要他来结账，但他还是坚持付了费。他说不知道北京来人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社会上还流行唱卡拉OK，吃过饭后，他非要带这位记者去唱歌，并要求陪同记者的一干人都要去。在歌厅里又是一通吃喝。大家唱得很尽兴，曲终人散，还是他去买单结账。我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一顿饭加一场歌下来，高峰一两个月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而为了一个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他都能做到倾其所有，热情款待，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了李白《将进酒》中“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豪放诗句。

　　高峰人好，这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1997年的五一长假，那是我刚调北京不久，家属还在河南，我回郑州过节。他听说之后就跑到家中看我，还问我去过驻马店的嵖岈山没有。

　　他说的嵖岈山是他老家很著名的一个风景区，也是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外景地。说实话，在河南工作将近三年，由于是刚从外地调回来，我想好好在工作上表现一番，很多值得游玩的风景区，总认为以后去的机会多的是，也就都没有光顾过。

　　高峰肯定是知道我没有去过才来问我的，因为那是他的老家，我若去自然是要先向他报告。于是他便不由分说地拉上我就往驻马店赶，说正好利用假期给我补上这一课。

　　到驻马店已是下午了，他的一帮朋友们早已在车站等候多时，当地朋友说下午太晚，不适合看嵖岈山，安排我们先去吃晚饭，好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去爬山。

　　这些乍一听起来合情合理，再说入乡随俗呗，我也只好同意，于是高峰和我直接被拉进了饭店。他的那些朋友们热情得很，喝酒的规矩也多，从下午一直喝到深夜十点多，最后我说明天还要去爬山，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了。

　　第二天一早，高峰的朋友们就又赶过来陪我们吃早餐。一干人中有昨天晚上见过的，但大部分都是新来的。让我没想到的是，早餐的饭桌上，又放了两瓶酒。

　　有人提议说上午要爬山，不宜多喝，一人少喝两杯，算是表达个心意。我看到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虽然不胜酒力，也不便阻止高峰在家乡叙友情，就在一边陪着，边吃饭边看他们推杯换盏。

　　就这样大家喝着聊着，时间又进入到了午饭阶段。于是撤掉早餐开始上午饭，饭是换了，酒却没撤，不但没撤，反而还源源不断地望饭桌上增添。

　　一瓶酒喝完了，又有满满一瓶新酒上来，流水一样的宴席，水流一样的美酒，好像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好像一群人有喝不完的酒。等到他们都说不能再喝了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这比昨天我和高峰下火车的时间还要晚，看来今天这嵖岈山，又是不能上了。于是我向高峰提议，嵖岈山留着下次再来攀登，今天就直接去火车站，咱们返回郑州。  他愉快地同意了。我们的嵖岈山之行，就这样被他热情的朋友们，给成功地阻止在了饭桌上，别说看山，连一块石头的影子，我也没有看上一眼。

　　山的影子是没有看到，但我看到了高峰在他家乡的为人和威望，那正像一座高峰大山，令众人仰止拱之。

　　高峰极重感情，原来回河南，我都提前告诉他，只要他在郑州，我俩都会抽空相聚，重叙友情。

　　自打他从部队转业到省人大工作后，重任在肩，公务繁忙，为了不打扰他的工作，有时回去我就不再告诉他了，而是直接回神垕老家看望老人。但好几次都是他听说之后，从郑州长途行驶100多公里赶到神垕我家所在的小山村，与我见面。

　　山村条件有限，没有啥好酒好菜招待他，都是一碗手擀捞面条，他却吃得分外香甜。

　　平时我们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并不是天天都会联系，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问近来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但心中的惦念一直都在，从未消失。

　　由于我俩是同一天生日，都把这个日子记得特别清楚，这么多年了，每到这天早晨，我都会收到他及时的祝福。

　　年轻时对生日什么的并不太在意，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日祝福也成了凝聚情感的特殊形式，我们都会把美好的祝愿写得满满的，送给彼此，因为二十多年来，愈发浓厚的友谊，将是今后日子里，越聚越多的精神财富……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１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２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中国文坛精英盘点之90后专辑

　　在后台回复：“90后”，即可阅读

　　原鄉書院总目录（点击可直接阅读）

　　原鄉专栏，在后台回复作家名即可阅读

　　青山文艺|花解语|张国领|杨建英|杨华|卓玛

　　名家专辑，在后台回复作家名字即可阅读

　　毕飞宇|陈忠实|池莉|曹文轩|迟子建|格非|冯骥才|韩少功|贾平凹|老舍|李佩甫|李敬泽|刘庆邦|沈从文|苏童|三毛|铁凝|莫言|汪曾祺|王朔|王小波|王安忆|徐则臣|余华|严歌苓|阎连科|史铁生|张爱玲|张承志|

　　博尔赫斯|村上春树|川端康成|马尔克斯|卡佛|福克纳|卡夫卡︱卡尔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