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别集（12）

　　五层高楼平地起

　　张国领

　　诗人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河南人说，熬过了冬天，就是春天。

　　革命战士说，我站在冰雪哨卡，看到春天朝祖国走来。

　　春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而畅快的，特别是那蓬蓬勃勃的绿色的生机，使心灵产生萌发的欲望和向上的冲动。

　　就在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我的一切也和大自然的万物一样，出现了转机，可以说喜事连连。

　　刚调回郑州时，总队按正常调人的规定，没有把我留在总队，说是让我先到支队熟悉基层。领导找我谈话时，着重强调了新调来的同志不但不能留在总队，也不能回到自己家乡的支队，这是从工作角度和有利于干部成长考虑的。但这次要给我破个例，把我的行政关系落在老家许昌武警支队政治处，人留在总队机关，算是借来帮助工作。以借调的形式考察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能适应总队机关工作，就正式调回郑州。

　　领导很亲切地对我说：“可不是每个调回来的人，都能享受到你这样的待遇的，因为你在安徽就是在总队机关，从事的是电视宣传，基层没有对口的单位，所以，让你去支队，不要有思想顾虑，安心工作，争取早日调回来。回河南了，离家近了，可不能总想着回老家啊。”

　　就这样，我从安徽总队机关调进了许昌支队机关，人虽不用到许昌上班，但我的工资要到许昌去领，那时没有银行卡，也没有支付宝和微信，领工资就是领现金，真金白银，每次把两张百元大钞拿在手里，心中的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领工资不是公事儿，不能正常上班时间去许昌，若是星期天去的话，发工资的司务长又不上班。

　　我只好趁中午别人休息了，坐长途汽车往许昌赶，领了工资再马不停蹄赶回郑州。光领工资一年得往许昌支队跑十二趟。

　　因为都是中午去，中午回，一年中，除了司务长和门口的哨兵，我几乎没见过支队的其他人。所以我调往总队的命令下到支队后，又去了一次许昌，不过不是领工资，而是开关系，支队领导竟没有一个认识我的。但他们看我要调走了，说一定要请我吃顿饭，想想自己是只领工资却没给支队做过任何贡献的人，哪好意思再让支队请我吃饭啊，于是我就谢绝了。

　　前几年许昌支队要建警史馆，打电话要我的照片和简历，说是要在警史馆里挂上我的照片。没想到我在支队挂了一年时间职，没上过一天班，支队却始终把我当成支队的一员惦记着，我是既感动又惭愧。

　　春天来了，一年一度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首先是我的行政关系从许昌支队调到了总队，不用再每月跑到许昌去领工资了。这不仅仅是一月可以省下几块钱的长途汽车费，更重要的是，我成了总队机关一名正式成员。

　　往许昌跑着领工资的一年中，体力上、精力上、精神上、经济上所受的损失，真是一言难尽。有一段时间，身体甚至出现了严重不适的症状，我到医院做了各种检查，找了好多名医专家，他们都说我身体没问题，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精神压力要从精神上解，真正解开这个结，是调动命令下达之后。因为调进机关就可以办理妻子女儿的随军手续，可以把她们的农村户口从老家迁到郑州。自提干之后，这件事就成为我努力的方向，也是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因为我既然娶了妻子、生了女儿，我就要对她们负责任。

　　在部队工作有一个比较人性化的政策，就是军官干到十五年，或者副营职，或者三十五岁，三个条件具备一个，如果妻子是农村的，可以迁到部队所在地的城市，接下来就可以给妻子安置工作，给女儿安置学校。

　　我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妻子女儿随军之后，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工作不争第一了，在单位，任何奖励不和别人争，任何福利不和别人争，任何功名不和别人争，任何职位不和别人争，因为家属随军这一目标对我来说，最大的理想已经实现，当时即使让我转业也毫无怨言。在我心中，最大理想实现后，我觉得，其它的都已不值得让我去争了，之后所得到的一切，我都把它看成是计划外的收获，有没有都不重要。

　　家属随军的事情刚刚办妥，喜悦还在心中沸腾，又一件好事接踵而至，我的职务从正连提升为副营，警衔由上尉晋升为少校。尽管我调河南时，和我一道提干的同学早已升至正营职，但我还是欣喜万分，回到家里拍了一盘黄瓜，炒了一盘花生米，由于太激动，花生米还炒糊了，我自己喝了几杯宋河粮液好酒。因为副营职在部队是个很重要的职务，到了副营的干部，妻子、孩子是农村的可以转为城市户口；部队要给分房子；佩戴的警衔可以由尉官晋升为校官。这些好处我以前只是听说过，升职之后我就亲身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优越性。

　　调职不久，总队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虽是顶层五楼，但这个顶层和租房的顶层是有天壤之别的，光看看那粗壮的暖气管道，就会感觉冬天变得温馨而惬意，心理上已不再惧怕寒冬的袭击。关键是只要往五层的阳台上一站，远可揽神州美景，近可瞰大院全貌，徐徐微风吹动梧桐树叶，阳光照耀处，地上洒满黄金。

　　这次分房对于我来说是个重大突破，因为我以前没有真正住过楼房，虽然租住过楼房，与别人合住过楼房，可那都不是自己的房子，现在的楼房是自己的了，坐在阳台上，沏一杯绿茶，捧一本诗集，俯首是诗的意境，举头能看到无限的景色，那心情，真是好极了。

　　搬家那天，我的两位亲戚和两个战友，不知从那找来了两辆平板车，心情一激动，速度不固定，只用一上午，一切都搞定。晚上妻子做了一桌菜，两瓶宋河粮液酒，喝得两个老乡都醉倒在了家门口。

　　乔迁之喜是人生的四大喜事之一，常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苦点儿累点儿都不是事儿，是事儿也就一小会儿。记得那天，我还站在五楼上即兴作了一首诗，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由于没有及时写下来，今天回忆这首诗的时候，有点记不大清楚了，大概意思是：  

　　我从山村走来，

　　爬坡是我前进的状态。

　　无论遇到何种坎坷，

　　都不再感到意外。

　　有生于土地的梦想，

　　泥泞挡不住脚步豪迈。

　　每上一个小小的台阶，

　　都是值得炫耀的胜利啊，

　　因为我背负着，

　　祖祖辈辈的期待。

　　从平地登上高楼，

　　心情如波涛澎湃。

　　每天与太阳来一次拥抱，

　　看阳光下春暖花开。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１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２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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