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常不会把「美国」与「政变」这两个词联系起来。民主选举、权力交接,都在公开透明的机制中,在宪法的框架内进行,也就杜绝了暴力政...
我们通常不会把「美国」与「政变」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民主选举、权力交接,都在公开透明的机制中,在宪法的框架内进行,也就杜绝了暴力政变的可能。
直到2021年1月6日,川普的支持者冲击国会大厦,试图阻止新一届总统的选举人票认证,我们才反应过来,在非理性的口号煽动下,民主也有其脆弱的一面。
也许那次事件还谈不上政变,也很快被平息。但是在骚乱中,少不了暴力冲突,少不了人员伤亡。
这也意味着,美国历史上不是不可能有政变,不可能有成功的政变。
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港口城市威明顿(Wilmington),就曾发生过一次暴民推翻民选合法政府的政变。
那是在19世纪末的1898年,种族隔离方兴未艾的时代。
在这场政变中,死伤的都是无辜的黑人,具体数字至今仍不清楚。
黑人的悲惨遭遇无人知晓,是因为政变前后的真实历史被刻意掩埋了一百年。直到21世纪,才逐渐拨开了迷雾。
01.内战后的威明顿
北卡莱罗纳州在内战时期属于南方联盟国,威明顿是当时最大的城市。
内战结束后,共和党主导的联邦政府在该州开始战后重建,保护黑人的公民权利,实行种族融合。
成效显著。
威明顿一度成为南方政治和种族最多样化的城市之一。
在这里,黑人数量占到56%,他们自力更生,找工作、开店铺,出现了较为富有的黑人中产阶级,比如黑人法官、医生、教师,黑人记者创办了自己的报纸。
也有黑人进入政府部门任职,担任消防员和警察。1889年,有11名黑人共和党员进入北卡州众议院;1875-1899年,联邦国会里还有4名来自北卡州的黑人共和党议员。
这种平静、多元又欣欣向荣的日子,与政党的变化息息相关。
在当时,黑人与贫苦白人工人大多支持共和党;民主党则被白人中产阶级主导,其中大部分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对黑人的偏见根深蒂固。
在北卡州,长期以来是民主党人执政,并控制议会。到了1890年代,由于经济溃败,以及民主党倾向保护富人的经济政策,另一政党,人民党 (Populist Party,或称为民粹党)崛起,得到贫穷的白人农民支持,希望能改变经济状况。
人民党与共和党合作,结成融合党(Fusion Party),在1894年的州议会选举中,击败民主党,取得议会控制权。
随后,在1896年的议会及州长选举中,再次击败民主党,由共和党人担任州长。
联盟党成功执政后开始改革,颁布有利于黑人与穷困白人的政策,比如降低对投票的财产限制;建立一个多元、跨种族权力共享的政府。
1895年,州议会在北卡东部任命了300名黑人治安法官、副警长和城市警察。尽管政府里的黑人仍占极少数,但从当时整个南方来看,已经算是奇迹。
可对于民主党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民主党人担心贫穷白人对自己利益的侵犯,更不满所谓黑人对白人的统治。于是,他们希望在1898年的议会选举中卷土重来,夺回主导权。
本来是正常的政党竞争,却演变成了一场暴动,乃至政变。
02.暴乱的发生
民主党的策略很清楚,拆散共和党和人民党的联盟,吸引人民党贫穷白人的选票,并阻碍黑人投票给共和党。
首先就是要吸引白人选票。
民主党以「种族主义」为策略,煽动起白人对黑人的怨恨和愤怒。
他们策划了一场舆论攻势,占据北卡当时最大的报社《新闻与观察家》(News and Observer),通过文字、漫画等方式,宣扬黑人是充满暴力和威胁性的种族。
民主党有时候宣称黑人正计划杀死白人妇女和白人孩子,占领威明顿整座城市,烧毁白人商人的店铺并接管城镇;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抓住黑人对白人妇女的威胁这点大放厥词,认为黑人男性天生是诱拐白人妇女的「强奸犯」。
民主党人的言论还得到了当时女权主义者的支持。
1898年8月11日,女权主义者费尔顿夫人(W. H. Felton)发表演讲,声称教会或法院已经无力保护白人妇女不受「狂暴的人类野兽的侵害」(the ravening human beasts):
「我说要动用私刑。如果有必要的话,一周要用一千次。」(I say lynch; a thousand times a week if necessary.)私刑,是指没有走正当的法律程序,对认定有罪的人施行惩罚,往往是死刑。
本来论证不足,言辞还如此激烈,黑人当然不会自甘受辱。
位于威明顿的《每日记录》(Daily Record)报社,是北卡州乃至全美唯一的黑人报社。
这一年的8月18日,报社有黑人血统的混血编辑曼利(Alexander Manly)发表社评,反对费尔顿夫人对黑人群体的污蔑,而且,私刑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曼利依然很克制地看待这件事情,他认为费尔顿夫人保护女性的初衷是好的,但不能因为极少数黑人犯罪,就对整个群体大肆诽谤。他在文中说:
「如果其他种族的报纸和演讲者,因为犯罪就是犯罪而谴责犯罪,而不是试图让人觉得黑人是唯一的罪犯,他们就会在聪慧的黑人中找到最强大的盟友;并且白人和黑人两个种族就会共同铲除罪恶。」(If the papers and speakers of the other race would condemn the commission of the crime because it is crime and not try to make it appear that the Negroes were the only criminals, they would find their strongest allies in the intelligent Negroes themselves; and together the whites and blacks would root the evil out of both races.)言辞中肯,并不偏激。但这篇社论被民主党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大肆渲染,还在白人主导的报纸上无数次重印、评论,以激起白人的仇恨。
这件事,到后来甚至被拿来当做暴乱的借口。
除此以外,民主党人在报纸上刊登1831年黑人杜纳 (Nat Turner)反对奴隶制的起义,警告称黑人在秘密存储武器,「黑色革命」「黑色暴动」将再次到来。
事实却是白人自己在储备武器,这就是第二步:做好军事恐吓与袭击的准备。而惊慌失措的黑人甚至买不到自卫的手枪。
民主党集结了一支名为「红衫军」(Red Shirts)的准军事团体,来自白人至上运动的各个群体,如教师、商人等等。他们组织种族主义集会,阻碍黑人的投票。
选举期间,红衫军甚至在街头持枪恐吓前往投票的黑人市民,阻止黑人参与选举活动。
可当时的报纸《罗利新闻与观察家报》(the Raleigh News & Observer)是这样报道的:
「(11月4日)威明顿首次出现的红衫军骑马游行,让今天的人们兴奋不已。它在白人中引起了热情,在黑人中引起了惊愕。」(The first Red Shirt parade on horseback ever witnessed in Wilmington electrified the people today. It created enthusiasm among the whites and consternation among the Negroes. )红衫军横行在大街上,搜查白人商人是否雇佣黑人雇员,有没有登记选票。如果有,就要被解雇。他们还在投票站毁坏共和党选票,用伪造的民主党选票塞满整个投票箱。
选举前几日,民主党人展开声势浩大的宣传,誓要夺回主导权,不惜污蔑对手,指控融合党人的腐败劣迹。
选举前5天,北卡州民主党主席西蒙斯(FM Simmons)在《新闻与观察家》(News and Observer)头版刊登言论,称:
「战斗已经打响,胜利就在我们的眼前。北卡罗来纳州是一个白人的州,白人将统治它,他们将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黑人统治的党派,使其他党派再也不敢试图在这里建立黑人统治。」(The battle has been fought, the victory is within our reach. North Carolina is a WHITE MAN'S State, and WHITE MEN will rule it, and they will crush the party of negro domination beneath a majority so overwhelming that no other party will ever again dare to attempt to establish negro rule here.)民主党人,前联盟国官员瓦德尔(Alfred Waddell)在集会上演讲:
「黑人政治权利应该立刻、并且永远地结束,就算我们不得不用他们的尸体阻断开普菲尔河。」(Negro office-holding ought at once, and forever be brought to an end. Even if we have to choke the current of the Cape Fear River with carcasses.)西蒙斯与瓦德尔,都是暴乱和政变的领导者。
民主党的两个策略很卑鄙,也很成功。11月9日,州议会选举出炉,民主党候选人赢得了他们竞选的所有席位,民主党重新赢得州议会的控制权。
但最大的城市,威明顿市议会的选举结果还未出炉,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这毕竟是一个黑人居多数的的城市,最终,依然是融合党人赢得多数选票。
也就是说,市政府和市议会,依然掌握在融合党人手里。
其实,早在结果公布以前,民主党人就在谋划一旦选举失败,就发动起义。选举后的第二天,11月10日,民主党人发起集会,公布了一份所谓的《白人独立宣言》(Whit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宣称白人将不再受黑人统治,并剥夺黑人的投票权和就业机会,使其从自己视线里彻底消失。
接着,超过400名红衫军和民主党人带着武器,一路游行到《每日记录》的办公大楼,要对曼利实施私刑。当时曼利本人早闻风声出逃,暴徒们不死心,捣毁出版机器,纵火焚烧了大楼。
大约有2000余白人在这一幕的鼓动下,袭击了该市的黑人社区,他们沿途杀害黑人,死者据后世估计60-300不等;还烧毁房屋、商店、学校和黑人教堂,恐惧的两千多名黑人纷纷躲避到了郊区的森林荒地里去。
就在同一天,瓦德尔带领200名武装暴徒,占领了威明顿市政厅。暴徒抵着枪口,逼迫共和党市长辞职,市政府的其他共和党职员和黑人职员也全部辞职,瓦德尔于当天下午被民主党人「推举」为新任市长。
政变,就这样轻易成功了。
那么,当时的北卡州政府、州长、联邦政府、总统,知道这场迫害黑人的政变吗?
当时的州长是共和党人拉塞尔(Daniel Russell),试图调动威明顿轻步兵队和联邦海军预备队平息骚乱,可这两支部队「倒戈」,根本不听调遣,任由骚乱继续。
要调用联邦军队,需要州长向联邦政府发出请求,可拉塞尔并没有这样做,他很害怕,到处都是怒火中烧的民主党人,他知道一旦让联邦军队掺入进来,只会加剧冲突。
当时的总统麦金莱 (William McKinley)也是共和党人。州长没有发来请求,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政变前后,他会见了当时的黑人领袖布克·华盛顿(Booker T. Washington)、来自北卡州的国会议员、黑人神职人员、代表团,都告诉了他威明顿黑人的遭遇。
北卡州的黑人国会议员怀特(George White)在众议院发表演讲,要求保护黑人权利,废除私刑。他说:
「一个国家难道不应该对其所有公民公正,在其国土的每一寸土地上平等地保护他们的所有权利,总之,在她承诺对外国土地上的人——这些外国观念和习惯与我们的美国政府制度完全不一致的人——行使主权权力之前,她应该表明自己有能力治理其领土内的所有人吗?或者,更明确地说,难道慈善不应该首先从国内开始吗?」11月13日,一位黑人妇女匿名给麦金莱写信,呼吁联邦政府派军队帮助黑人。她愤怒又绝望地写道:
「让那些分离主义者和天生的暴乱者来杀我们吧。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光。当我们的父母属于他们(白人)的时候,为什么黑人都是对的。现在,当黑人工作和积累财产的时候,他们就全都是错的了。」可是,麦金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闭口不谈,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一方面是因为州长没有发出请求,联邦政府无权干涉州内事务;另一方面是威明顿的暴徒没有把动乱煽动到其他州,麦金莱希望事件尽快平息。
麦金莱之所以有这样的考虑,又是因为美国正在和西班牙打仗,在国际争抢殖民地,美国内部需要团结稳定;再加上麦金莱谋求连任,他不愿意失去白人选票。
各种现实的考量,让这次美国历史上唯一成功的政变,连同黑人的悲惨流血遭遇,很快被尘封掩埋了。
03.暴乱意味着什么?
威明顿暴乱很快沉寂了下来,被封口,被遗忘。但这件事对北卡州,对美国种族关系以及政治的影响,无法被忽视。
在北卡州,超过两千名黑人永久离开了威明顿,再也没有回来。威明顿不再是北卡最大的城市,也从一个黑人为主的多元城市,变成一个白人占绝对多数的城市。直到今天,黑人的数量仅占不到20%。
北卡州的共和党彻底失势,剩下的黑人彻底失去政治权和选举权,再没有黑人公民在政府、议会任职。拉塞尔1901年卸任后,成为最后一任共和党州长,直到1972年。
1901年1月29日,卸任前的怀特在众议院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他也许心灰意冷,但还是不忘鼓舞黑人群体。他说:
「这也许是黑人在美国国会的暂时告别, 但让我说,像凤凰一样的他们会在某一天升起,再来。这些告别词是代表一个愤怒的、心碎的、伤痕累累的、流血的、但敬畏上帝的人民;忠实的、勤劳的、忠诚的、奋起的人民,充满了潜在的力量。」这是一次漫长的告别。1901年后,北卡州没有一位黑人在联邦国会担任议员,直到1992年。
民主党掌权后,迅速废除了之前有利于黑人的政策,并推出一系列歧视黑人的「吉姆·克劳法」,实行种族隔离。
《蹦跳的吉姆·克劳》海报。吉姆·克劳原本是音乐剧《蹦跳的吉姆·克劳》中一名黑人角色的名字。白人喜剧演员将吉姆·克劳演绎为一个典型的南方黑人奴隶形象:懒惰、愚蠢、并且缺乏人性。这一形象后来成了对黑人对刻板印象,吉姆·克劳也逐渐成为对黑人的一种侮辱性蔑称。1876年至1965年间对黑人实行的种族隔离法律,便以此代称。 图片来源:Edward Williams Clay比如,1899年,州宪法的选举权修正案被提交州议会批准,并于次年以全民公投的方式获得通过。这条修正案增加了识字测试(literacy tests)和人头税(poll taxes)的限制。
其中,识字测试要求选民解释宪法的某一章节,当白人登记投票时,考官的问题非常简单;当黑人试图登记投票,考官往往选择连法律学者都难以解释的段落。
即使通过识字测试,投票前还必须缴纳人头税,对于当时的贫困白人和黑人来说,这是笔不小的支出,他们往往会因此放弃投票。贫苦白人还好说,修正案里还有一条「祖父条款」(Grandfather clause),规定在南北战争前已经拥有选民资格的人及其后代,不受以上新规定的限制。可以看出,这些修正案就是专门针对黑人的。
当时美国宪法修正案虽然保障了黑人公民的政治权利,但以上这些「吉姆·克劳法律」的特点在于,它们并没有直接限制黑人的政治权利,而是用各种方法阻止黑人投票,它看上去并没有违宪。
不仅是北卡州,其他南方州,乃至整个美国,相继颁布各种「吉姆·克劳法」,从种族融合,走向种族隔离,走向白人至上主义,直到民权运动时代才告终止。
1883年,最高法院裁定,承认所有人都可以在酒店、公共汽车、戏院等公共场所享有同等权利的《1875人权法案》违宪,理由是国会无法控制个人或公司的行动。自此,直到1957年,国会都再没有通过一份有关种族平等的人权法案。
1890年,路易斯安那州颁布法令,将人种分为「白人」「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并在火车上施行白人与非白人的隔离制度。
1896年,具有八分之一黑人血统的普莱西(Homer Plessy)上了一辆专为白人服务的列车。在车上,他因违反种族隔离法律的罪名被捕,并最终被判有罪。该案从地方法院一直上诉至联邦最高法院,始终维持原判。
最高法院在判决书中表示,铁路公司分隔种族的做法并不违宪,因为分隔并不表示不平等。这一裁决维护了种族隔离的合法性,结果是,南部各州普遍而严格地设置了「隔离但平等」的公共设施,并且这种隔离持续了半个多世纪。
种族隔离不止发生在日常生活中,吉姆·克劳法还剥夺了黑人的选举权和投票权,同时还使为黑人设立的学校和图书馆资源严重短缺。
政治和教育上的不平等,不仅压制了黑人生活的进步,还导致黑人从美国政治中消失,其利益完全失去保障。
而威明顿暴乱以后,种族隔离和白人至上主义喧嚣尘上,美国记者、作家祖奇诺 (David Zucchino)说:
「这不仅是一场政变,更是一场革命。」(This was not only a coup. It was a revolution.)共和党总统麦金莱没能连任,而是在1901年遭刺杀身亡,他还是最后一位经历过内战的总统。
这像是一个隐喻,共和党对黑人权利、重建南方的承诺,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等到下一次再竖起平权这面大旗,早已换了背景幕布和主角。曾经的废奴政党,成了南方保守白人的大本营,而「白人至上」的民主党,则走在了平权的前排。
04.要以什么方式记忆
对威明顿的刻意隐瞒和遗忘,从政变第二天就开始了。对于暴乱的前因后果,民主党人声称,是黑人煽动骚乱,白人介入并恢复了秩序。
1898年11月26日,《科利尔周刊》(Collier's Weekly)报纸刊登新任市长瓦德尔的言论称:
「我们建立的政府是一个完全合法的政府,共和党立法机构自己通过的法律得到了遵守。在建立现在的市政府的过程中,并没有使用恐吓手段。旧政府已经充分认识到他们的低效和完全无可奈何的无能,相信如果他们不辞职就会被赶出城。」瓦德尔的说辞完全被人们接受。到了后来,这件事完全从人们的视线中被抹去,在学校,图书馆资料不被研究,教科书不准讲授,或者寥寥几句,掩饰真相。
亲历而幸存的黑人,因为耻辱和禁忌,也少有向后代谈及者。一直到1898年,暴乱一百周年时,公开的讨论才开始出现。
2000年,北卡州议会组织了一个委员会,专门负责调查威明顿暴乱。2006年,委员会发布调查报告,历史才被还原成前文所述的模样。
在种族隔离与白人至上的时代,威明顿暴乱绝不是孤例,也绝不是唯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黑人血泪史。
一百年前,1921年的塔尔萨大屠杀 (Tulsa massacre),甚至要比威明顿暴乱还要严重。
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市(Tulsa),在一战后形成了一个繁荣的黑人社区,其中的格林伍德大街(Greenwood),甚至被布克·华盛顿称为黑人华尔街(Black Wall Street)。
同样是和威明顿暴乱相似的起因。一个19岁黑人擦鞋匠被指控攻击一位白人少女电梯操作员,人们只听到了少女的尖叫,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最常见的说法是黑人少年踩了她的脚。
就因为这件事,引燃了白人对黑人的怒火。白人暴徒袭击了格林伍德大街,屠杀了大约300名黑人;他们向数百家黑人企业和房屋纵火,连带着40个街区被烧毁,超过1万人无家可归。
被害的三百余人,至今没有找到尸体埋葬的位置。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搜寻尸体的工作,现在正在进行。
那些因为种族政治而缺失的记忆,都回来了。
威明顿暴乱的报告出来以后,2007年,北卡罗来纳州民主党作了正式道歉。接下来的十年,在威明顿市建起了1898纪念公园(The 1898 Memorial),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这段历史。
2021年11月,在威明顿轻步兵大楼外,也就是120年前,白人暴徒在这里聚会、发布《白人独立宣言》的地方,人们重新聚在这里,为一个纪念标牌揭幕。
在揭幕仪式上,人们一一宣读了那些已知在暴乱中被杀害的黑人的名字。
这种重新记忆,不是要挑起新的仇恨,而是用认真、严肃对待这段共有历史的方式,寻找未来共存的出路。
北卡州新汉诺威县有色人种协进会主席麦克斯韦(Deborah Dicks-Maxwell)说:
「不幸的是,我们总是要教育人们了解我们的历史,这样我们将来才不会再犯这些问题。」(Unfortunately, we always will have to educate people about our history so we don't make those problems again in the future.)不忘记,保持记忆,是一切宽恕和原谅的前提。
如果对于历史的过错,一味扭曲、隐瞒,那么下一次的暴动与流血,依然不会避免;下一次政变,也如暗剑悬梁。
即使是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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