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是一部由林权泽执导,全茂松安圣基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曼陀罗》精选点评:●大范围的场景很漫长,树枝念珠很惆怅。观点、说辞如同小口径的上膛子弹,几乎未见停歇。他说,不知道什么是个什么,所以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重新上
《曼陀罗》是一部由林权泽执导,全茂松 / 安圣基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曼陀罗》精选点评:
●大范围的场景很漫长,树枝念珠很惆怅。观点、说辞如同小口径的上膛子弹,几乎未见停歇。他说,不知道什么是个什么,所以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重新上路。
●雪景,非常漂亮,值得推荐
●情欲、生死、困惑、執念和頓悟,佛海無邊,孽障也是無邊,只是那一轉念的徹悟,卻是那一生幾世的苦求。佛本是無心之心,無念之念,無悟之悟,一空靈飄渺聚散處的身外之感,然世俗之紛雜,本性之難安,執之太深,求之太切,反倒是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泥淖中。莽野荒雪,物轉人窮。
●这是第二部关于佛教(学)的最好的电影!这样,电影史上两部最好的“佛教电影”都落在韩国了。
●7.8。林权泽佛法观念与生死观念的集大成之作。 影片借一位视万物为佛而不拘泥于罪业的云游僧和一位心魔重重的迷茫和尚,在往昔回忆和今朝相谈之间,阐释了佛是自由佛,像是心中像的高深理念。 人间的佛实际上用他84000条戒律将大部分信佛之人都压在罪业的桎梏里无法自拔,如同求智山和尚点睛的一群愚昧之人一样,佛非信仰,而是枷锁。 影片多对话交谈,少镜头运动,山色雪景静谧恬淡。
●@釜山电影节
●无立足境,方是干净,智山虽因破业连修行名分都失去,却未失道,但仍有困惑;法运一心向道却久久不能大悟,见智山圆寂方得。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原来花和尚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得其意而舍其形。
●c2x0jr5h
●遇佛杀佛
《曼陀罗》影评(一):禁欲还是纵欲?
前日看了韩国导演林权泽的一个电影《曼陀罗》。讲的是关于宗教,两位和尚完全不同的修行态度。一位纵情纵欲,和女人饮酒作乐,直面欲望,然后超越它。生活更像一位智者。超脱之后却是茫然,在欲望与虚无之间徘徊。另一位和尚对佛法的理解较为平庸,没那么通透。教条式做法,克制禁欲苦行,和规避风险。他言自己不会成为任何事物。
一禁欲,一放纵,多像哲学里伊壁鸠鲁的享乐主义和犬儒学派的禁欲主义?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导致不同的后果。最后智者在雪地里死去,和尚独自上路。走向未知的未来。
然电影终归是电影,生活是生活。两者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一层纱。
《曼陀罗》影评(二):断断续续的感觉
有关佛教的电影,最近看了几部。有的是纪实性的,这部更讲求的立意和禅意。通过智山的一些言语来表达佛教理论的观点。对于佛教,我甚是不清楚,所以不敢私自妄语,言语有冒犯,也还请包涵。
字幕的翻译,也是勉勉强强的看,话说韩语的佛教语言翻译过来也还是有相当的难度吧。
一个不拘常理的和尚的短暂一生。成为一名合格的僧人,真的还需要一个僧侣证么。我看是大可不必。既然是化外之人,有何必受到这些世俗的束缚。但是酒肉穿肠过,是不是就是不是和尚了呢?但是身为和尚是不是就是就可以过无拘无束,云游四海,不受管束的生活呢。也许这样的和尚更有人性吧。但是我感觉僧侣还是不能够受欲望的驱使而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把一切都归结为自由,或者是毫无羁绊的生活。自由与克制是双生儿,也许佛祖可以无拘无束的自由,而无须克制就能行一切之善吧。
电影很多处喜欢表现旷野的山景,或者是漫漫长路或者是深山的雪景。更符合中式的表现手法。更觉佛教道路是漫漫无尽。
《曼陀罗》影评(三):菩提本无树
智山,一个酒肉和尚,因为被没收了证书,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在车站小屋里念起经来,经声悲壮似冻莲,声音俘获了同行的另一个和尚,法运。
两人结伴而行,继而分道。
法运赶到一处寺庙,听到智山的嚎叫,原来他在向主持要烧酒。
两人重逢,智山雕了一个木头佛头,法运要了去,送了他一瓶酒作回报。
两人又一起伴行。
原来智山曾经被一个女人引诱,他问法运:学习佛法这么久,可曾碰到佛祖的内衣?
他们来找这个女人,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妓女,她极虔诚地脱下智山的僧屦,洗着洗着,晕倒了。
半夜,一个妓女溜进法运的睡塌,为他揭去僧袍,轻轻爱抚。
他梦见了一片野芦苇地,他正在非礼他的女友。
“我不能接受死的绝对性,所以我想出家,到寺院里去冥想。”他对女友说。
法运逃回了寺院,一名僧人正在用苦行法逼迫自己顿悟,他的手指被烧毁了三根。
他们并行,僧人给他讲了自己在一个岛上的经历。
当时岛上瘟疫盛行,一个僧人每天给贫者带来食物,引他们到海边用海水洗澡,后来岛上瘟疫消弭,岛民想给这位僧人建庙,他却消失了。
这僧人就是智山。
智山和法运重又相遇。他们在一处危崖边修行,一个妇人前来请他们给自己买的佛像点睛。
法运以资历浅拒绝,智山说做吧,不然有断粮之虞。
智山给佛像点了睛,他的布道让一帮老信女惶然。
路上有一家小酒馆,法运背着米回去,智山留下来喝酒。
第二天,法运在一座浮屠不远的雪地上发现了智山的尸体,他双手合十,已经僵硬,法运紧紧抱起他。
法运焚烧了智山的遗体和遗物,留下了那个佛头,回到首尔,交到妓女手里。
他在路边公共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女人出现,她对法运说自己过去是个坏女人,请他原谅。法运跟她告别,一个人走在云游的路上。
《曼陀罗》影评(四):《曼陀罗》电影剧本
《曼陀罗》电影剧本
货泉制片公司1981年出品
上映日期:1981/7/13
编剧:李相泫、宋吉汉
导演:林权泽
摄影:郑一成
主演:安圣基(饰法云)、金茂松(饰知山)、方姬(饰玉顺)
放映时间:105分钟
编译:裴斗礼(韩)、吴丹
获奖:1981年度韩国大钟奖最佳作品、最佳导演、最佳改编、最佳编辑、最佳灯光等五项大奖。
白天·外景·山谷
群山中座落着一丛庙宇。
字幕:冬安居 阴历十月月中至一月月中
清晨·内景·禅房
一老僧手敲竹板,众僧起床。一僧拉开电灯。温暖的黄光布满了房间。
清晨·外景·溪水旁
(叠化)在飘着白雪的溪水中,众僧赤裸上身洗漱。
清晨·内景·禅房
众僧做早课,诵佛声起。微熹的晨光中,镜头叠化众僧的局部特写:闭目念经的脸、捏着佛诀的手、微光中的侧影。竹板声响,众僧起。叠化至另一禅房,众僧吃早斋。画外诵佛声不绝于耳。
白天·外景·寺庙
(叠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白天·内景·禅房
(叠化)众僧静坐参禅。
夜晚·外景·寺庙
(叠化)夜色笼罩了山谷,禅房中的灯火映衬的山谷更加阒寂。
夜晚·内景·禅房
(叠化)众僧已睡下,只有两个老僧仍在面壁参禅。
白天·外景·公路
绵延的公路深处开来一辆公共汽车,渐渐能听到汽车的马达声。汽车在路旁的小检查所门口停下。检查所走出两位士兵。
白天·内景·汽车
士兵:临时检查,准备一下身份证。拿给我看你的身份证,僧侣证也拿出来。那边抽烟的,请把烟熄掉。
士兵逐一检查,法云无奈地拿出证件。士兵走到知山跟前,知山以帽蒙头,对士兵的吆喝不予理睬。
士兵:喂!喂!
知山:怎么了?
士兵:拿僧侣证看一下。
知山:这个就可以了,和尚还要什么证明了?
士兵:什么?这个人。你下车吧。
士兵推知山下车。司机发动汽车,法云阻止。
法云:乘客还没上车就要走吗?停车。
白天·内景·检查所
向窗外望去,法云从车上下来。室内,士兵在盘问知山,将知山的东西都堆在桌上。知山借题发挥,讲解佛理。
知山:是。都是烦恼。连这个都要扔掉,还有连肉身也要扔掉。那样才可以自由呢!
士兵(右):可能是和尚吧。
知山:对不起。不是真和尚就没有僧侣证,不是好居民就没有居民证。连人的登录都没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士兵:这个人给谁上课呢?你是假的吧!
一直站在后景观望的法云走上来对士兵解释。
知山也有点诧异。
法云:我可以保证他是和尚。
士兵:你是什么人你可以保证。
法云:我在寺庙里见过他修禅。
知山仍不住对法云的谎言感到好笑。
士兵:真的吗?这个人笑什么?
士兵(右):我们不要这样,你念读一下佛经就知道,我去世的奶奶就是佛教徒。我一听就明白了,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士兵:那我们听一下。
知山坐下开始唱佛。四野寂静,唯唱佛声播散。
白天·外景·道路
汽车早已走了。法云和知山默默低头前行。
知山:你上哪儿去?
法云:只不过是在云游。
知山:我想不起来,你在哪儿见过我?
法云:其实我没见过你。只是见你穿僧服,被人家这样刁难看不过去,所以……
知山:像我这样的野和尚,早没和尚的那点样子了。
法云:但你一念起经来,周围就像变成了法堂,感人肺腑。
知山:佛陀只是在法堂里吗?无论怎么说确实好久没念经了,觉得喉咙渴的慌,想去喝烧酒了,阿弥陀佛。有缘再见吧!
知山说完不等法云回答,掉头就走,法云伫立在路上,不解地看着远去的知山,抹抹脸,扭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天·外景·寺庙
法云站在大殿前向佛像恭身叩拜,忽然听见知山的声音在大喊。
知山:拿酒来啊!没酒了?去把主持叫来!快点,快叫他来!
一位老僧向同行的香客解释。
老僧:这是个几天前来的野和尚,其实不能称之为和尚。很久以前已经被吊销僧侣证了,只是曾和主持僧同门修行,所以才接纳他。
内景·寺庙中的客房
法云找到知山,知山已有了几分醉意,手上仍拿着酒杯继续喝。
法云:你好。这里真是乱七八糟像狗刨的一样。
知山:人间万事就是乱七八糟像狗刨一样。对了,对了。你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个和尚吗?见到你很高兴。喝杯酒吧!
法云:算了吧。这算什么样子呢?
知山:你看到和尚喝酒不满意?想喝酒的人就让他喝酒啊!
法云:这里是神圣的佛堂。
知山:你还差得远呢。和尚不是为了给人看才修道的,是吗?自己的路该自己找走。
法云:你不要幼稚地模仿以前高僧的破戒。
知山:不管怎么样,这是难得的缘份,我叫知山,知道的知,山上的山。知道山,山怎么知道?那样就知道人生了。山是秘密,永远的秘密。有可能是秘密我们才住在山里。从这个意义上想,对我来说,我的名字很过分。
法云:我叫法云。
知山:法云。法云是很好的名字。人都该有和自己的脸相称的名字。看看我的脸吧,这怎么能算是人的脸呢?被酒泡蔫的魔鬼的脸。观音菩萨。
主持僧进来招呼法云。
主持:还有一个人呢?
法云:我是过客。请受我一拜。
主持:拜什么拜?您从哪儿来的?
法云:我在济安寺挂单。
主持:那么您是休止僧,以后您上哪儿去啊?
法云:只是在云游中。
知山:云游,那真好啊!把不能解决的烦恼悬之于崖,像云水一般天马行空。有人就为喜欢云游的味才去出家做和尚。
主持:我很羡慕你们修道的人,我们是知客僧,不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我们只能是为你们修道僧服务而已。
知山:主持,不给我饭吗?
主持:知山,求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因为你,我现在都快被赶出山门了!信徒们都很反感。
知山:被赶出去,真好啊,我们快走吧!我给你当导游。看在你给同修饭吃、给酒喝的份上,我给你当导游。
主持:你身体都这样了,想想你的健康吧!已经这么喝了几天了?
知山:如果你关心我的健康的话,那就给我买肉、买补药吧!
主持:看这个人怎么说话的!
知山:快给我酒。
主持:知道了,求你安安静静地喝,客人在吗!
知山:如果你现在还想成佛的话,跟我来吧!主持不过是为修道的人服务的,又不是当官的。
主持:唉呀,我服你了。
寺庙的钟声响起,主持急忙起身出去。
法云:你不去礼佛吗?
知山:干吗去礼佛呢?现在你去的法堂里你以为佛陀存在吗?在你的眼里这个杯子是什么呢?
法云:你喝醉了。
知山:在你的眼里,它不过是杯子,在我的眼里它是佛陀,这就是佛陀和众生的差别,你找的佛陀在法堂里,我找的佛陀就在这里,杯子里。
白天·内景·禅房
法云和众僧一起诵佛。
夜晚·内景·客房
知山赤裸上身还在喝酒。法云脱衣准备休息。
知山:瘦了,什么脸会胖呢?和尚不应该胖,真要当和尚就不会胖。不要害羞,你的身体也不能算比我好。
法云:我想知道理由,你喝酒的,和尚喝酒的理由。
知山:你是比我想象中通俗的人,在这个娑婆世界里没什么理由,只是存在而已,存在,被抛掷的存在,被他人意志抛掷的存在。其实有真正的理由,但是我告诉你,你能明白吗?
法云:你相当傲慢哪。我也是很努力了,六年哪,修了六年哪!
知山:六年是很长的时间了,乔答摩悉达多六年半成了佛,那你呢,六年的修道你成了什么?
法云紧紧盯住知山,双目炯炯。(闪回)
白天·内景·寺庙内
法云正在接受剃度,头发被一丛丛剪掉,剃刀一刀刀下去,法云显露僧相。
问:第一戒,求众生,折阳寿。如破戒,被杀者世世生生在轮回中跟随你。能持否?
众:能持。
问:第二戒,偷盗戒如破戒,乃自断普渡之路,世世彗生为贱人,无福德。能持否?
众:能持。
问:第三戒,不思淫。能持否?
众:能持。……
白天·外景·寺庙
方丈走向在花树下苦思的法云。
原方丈:这个真理是释迦世尊首先给示以典范的,后经无数高僧大德不断悟到的真理。这里有个细颈瓶,瓶里放进一只很小的鸟,等鸟长大了怎么才能把它拿出来呢?
夜晚·外景·佛塔旁
法云绕塔缓行,苦思方丈所说禅门公案。画外音重复知山和方丈的话,但语音更加威严。
知山:六年是很长的时间。(重复)
原方丈:那个瓶中的鸟怎么了,还蹲在瓶底哭吗?
白天·外景·寺庙院内
法云背柴草进院,见知山坐在石阶上刻什么,走过去。
法云:百丈大师说一天不干活就不要吃饭。你在做什么,和尚!
知山:我在做佛陀,你想看吗?
法云:佛陀的脸怎么这样子?
知山:我们国家的寺刹里,每个佛像都是带着优雅的微笑的圆满的脸。(插人各式各样佛像的脸)但是一千年来它们沉默着。人家经常说,那样的微笑很神秘,不可思议,看着它好象烦恼就消失了。果然是那样吗?佛陀不是神,是人,他能以泰然自若的面容,丝毫不动地坐着,沉默着,可能吗?现在的这个世界,众生受着饥饿,疾病,牢狱,被压迫,被伤害,承受着痛苦,他可以做到只是微笑吗?释迦是人,他如果是为人类而生的话,他应该想念着,悲哀着,愤怒着,至少应该有一座像是带着八万四千烦恼而存在。我想做一个真正的佛陀的脸,所以一直这样雕刻着这木头。就是把腐败的血,肮脏的病,丑恶的肉一刀刀割去的过程。说烦恼即菩提,不如说……,你呢,知庵大师说的瓶子里的鸟拿出来了吗?
法云:你能拿出来吗?
知山:我,对我来说那种阶段没用了,我已经把瓶子打破了。
法云:把瓶子打破了?
知山:是,如果鸟是心的话,限制鸟生存的瓶子就是现实、欲望、戒律。我已经打破了这一切。
法云:所以酒就是破戒吗?
知山:心存在于别处吗?心就是身体,身体就是心。
法云:如果我继续在你的身边,我也会学习喝酒。
白天·外景·街面
法云来到一家店铺前买酒。
法云:给我一瓶烧酒。
店小二看着法云的背影有些诧异。
白天·内景·寺庙中的客房
法云怀揣酒瓶进房。知山正在收拾东西。
法云:你干什么?要离开这儿吗?
知山:是,就这样。
法云:有点舍不得。这是什么东西?
法云捡起知山堆放在杂物中的一个小瓶。
知山:这是偷猎者用来杀山鸡的毒药,你干吗那么怕?这些东西“哗”地一下扔到嘴里,就是去极乐世界见佛陀的急行票。我总是与死亡贴身而行,生命的每一瞬间都在与死亡做决斗,这样的男子汉是不是很帅?你看着吧,哪天没有酒了,我就把它们“哗”地……
法云有点担心,收起药瓶。
法云:这个让我保管!喝完这些就离开吧!
知山:哟,谢谢。对于离别的礼物来说,它正合适。外面很闹吗!是那个大施主(供养主)来了吧!
法云:好象是。
知山:听说他不久以后就要出任国会议员,如果选上的话,他会给寺庙再造一座三神阁。所以这十天是为了他当选而做的祈愿祭。
法云:因为这个气伤了脾胃,所以要离开吗?
知山:我有一次得罪了那个大施主,我叫他不要这样供佛,还是去贿赂阎王算了。不管怎么说,主持连路费都给我了,求我在在祭期间离开。
法云:我以为你被赶出去呢,还是留下吧,再得罪他才更像你。
知山:那样做已经太累了,没劲了。好,给我那个药。
法云:我也要离开。
知山:你说什么?
法云:我也不想留在一个只为大施主好好供佛的寺庙里。
白天·外景·道路
雾气弥漫的道路上只有法云和知山低头前行。法云忽然打破沉默。
法云:你被剥夺僧籍是因为喝酒吗?
知山:做两层你知道吗?就是sex,哈哈,sex。怎么了,你突然对我没感情了?这不是和我这样的野和尚很配的故事吗?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夏天在恩竹寺修禅,修完解散后,修者们都离开了,我却全神贯注于一个不能解决的禅话头。但是终究想不出,于是我就打开了禅室的门,……
(闪回)
白天·外景·寺庙
知山走向寺庙的院子,立在台阶上。两个少女来游玩,走上台阶时,其中一个红衣女郎对知山一笑。红衣女郎一边看建筑一边走,正好撞到知山身上,少女又是莞尔一笑,走到拐角处,少女再回头看一眼知山。
白天·外景·道路
画面又切回行走的知山和法云。他们沿铁路前行。
知山:毕加索说了,眼神传递一见钟情的讯息。
法云:和尚知道得可真不少啊!
知山:无论如何,男女之间的爱情真是奇妙啊!只是眼神的接触,她的身影就在我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无法忘记。几天以后我一个人坐在寺庙外……(闪回)
白天·外景·寺庙外山路旁
知山正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思考。红衣少女看见他,高兴地冲下山路,在知山身旁席地而坐。
玉顺:师傅,你好。我在远处看到你好几次。
知山:你住哪儿?
玉顺:我住在寺庙下的农家旅社里。
知山:你是来休假的吗?
玉顺:不是休假,是逃避。高考复读又没考上,没脸去见妈妈了,所以离家出走了。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开了个小酒吧维生。妈妈想让我考进一流大学,毕业后嫁个好人。但是学习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想一天到晚荡来荡去,荡累了就想死了算了。出来后不知上哪儿去,想起从前修学旅行时来过恩竹寺。师傅的名字是知山,对吧?
知山:你怎么知道?
玉顺:我叫玉顺,韩玉顺,你要读这本书吗?很有意思,我一下子就读完了。
红衣少女跳起来,跑远了,留下一串笑声。知山翻开书,书页中夹着一张纸条,写着(少女画外音):寂寞的夜里,拍窗的风声好怕人。
白天·外景·道路
画面切回现实,知山和法云正在穿过一座小镇。
知山:所以这就是境界,一般的和尚碰到这种境界就会想了又想,害怕地回避,戒律就是那样子的。所以我决定正面接触,不回避。我要和与我意志相悖的本能做一场决斗,不回避,超越它。(闪回)
夜晚·外景·山路
风雨大作的夜晚,知山疾行在山路上。他来到一家农舍前敲门。门应声而开,红衣少女坐在地上。
知山:你在吗?
玉顺:哎呀,师傅来了?快请进。
知山:我读好了。
玉顺:请进,把衣服烘干再走吗!我一个人很无聊,你来得正好。
知山进屋,灯熄了,窗扇上的剪影看出两个人在做爱。窗外雨声潺潺,水顺着屋檐流下来。
知山(画外音):男女肚脐贴着肚脐做成二层的意思是:存在和世界本来是合一的,不是分离的,这就正好符合佛教中欢喜佛的意思。那是世界互相交融,存在获得普遍认识的空间,矛盾和斗争都是无用的。那时我明明感受到快感,那是打破我以往认为肉体低于精神的谬论的快感,而且那是作为雄性获得普遍性确认的快感。
白天·外景·道路
现实中,知山和法云已穿过小镇,走在道旁树木的阴影里。
知山(继续保持画外音):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男女做成二层更虚妄的吗?快感的存在只是瞬间而已,世界与存在依然是平行线。
白天·外景·寺庙外农舍前
警察抬出红衣少女同伴的尸体。知山被带到警察局接受审讯,记者不断在旁边拍照。
知山(画外音):事情发生几天后出了别的事故,她的朋友吃了安眠药休克时,有个男人趁机扑到她身上。何必在寺庙里服毒呢?那么小的孩子对人生的虚无知道多少呢?就服毒。所以被警察传讯,是因为我被荒唐地误认为是强奸犯。一直在边上监视我的人去警察局告密。哎哟,新闻、广播就报道说高考复读生被和尚强奸自杀,奉劝小姐们不要去寺庙,成为辉煌的头版头条。一直到查过恩竹寺下面男人的精液,才被放出来。啊呀,甭提了,那时受到的羞耻、丢脸,到现在也忘不了,可能一生都忘不了。总务院于是就开除了我的僧籍,这对于破戒僧来说已经不错了。
白天·外景·小溪旁
现实中,知山和法云停下来,在小溪旁洗漱。
法云:稀奇古怪的事都发生在你身上了。
白天·外景·汉城街道
知山和玉顺兴高采烈地走在街上。
知山(画外音):被警察放出来那天,我就跟那个女孩去了汉城。我们像疯子一样四处游荡。
内景·迪厅
知山和玉顺在迪厅里喝酒、大笑。周围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两人,两人旁若无人。
知山(画外音):跟那个女孩手拉着手,什么地方都敢去。在迪厅里和女孩跳舞的和尚,我可能是空前绝后的一个。
白天·外景·江上的小桥边
现实中。知山和法云走过小桥。
法云:那你和心魔的大战算输了吗?
知山:顺应不断折磨自己的***本能,希望解脱***本能给予的烦恼,但是反而被更大的烦恼扼住了咽喉。做二层就是那样的。对死亡的虚妄感使我以头撞地,但很快又被做二层的欲望控制住。然后再虚妄,再欲望,周而复始。(闪回)
夜晚·内景·旅馆房间内
知山和玉顺睡在床上。知山醒来,缓缓坐起,似乎做出某种决定,起床穿衣。玉顺仍在熟睡。
知山(画外音):所以众生的轮回就是这样层层叠加,连绵不断的永劫吗?在旅馆之间晃荡着,这种可耻的轮回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在虚妄的高潮中我终于觉悟到我的身份是和尚。
白天·外景·火车站前
知山正向着火车站走去,玉顺从后面追上来。
玉顺:喂,喂,给我内衣。
知山停下,将背上的褡裢放到地上,解开,拿出红色、白色的内裤还给玉顺。
玉顺:看来,这段时间一直是我在要。
玉顺说完一笑,从嘴里拿出嚼了一半的口香糖,塞进知山嘴里。知山望着玉顺,玉顺收起笑容,转身离去。
白天·外景·道路
现实中。知山和法云又开始穿越一座小镇。
法云:那样就结束了吗?
知山:续集就更是情节剧了。三年后在城市一个阴湿的角落,我见到了变成妓女的她。
法云:妓女?
知山:这都是因为我,她不能回家,又没什么可去的地方,而且妈妈的事业失败,家庭也就此破裂了。我这样一个四处游荡,连狗都不理的野和尚,给她带来这么多痛苦,真是要被阎罗王痛打的人。不该是那样啊,真不该是那样啊,对了,我现在去哪儿呢?
法云:除了山里,和尚还能去哪儿呢?
知山:是啊,只有山。
法云:我们去海仁寺怎么样?
知山:像我这样的人他们还能接受吗?
法云:僧侣证只是一张纸而已,有什么关系。真的决心要学习谁会管呢?
知山: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问题在于要带着真正透彻的问题意识去做!
法云:为什么不行,用要死的决心去试试吗?就像是从未生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去尝试!
知山:不是,不是。我还是就这样做个流浪的野和尚吧!因为仿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法云:我想知道让你这样仿徨的最本质的原因。
知山:仿徨最终还是因为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也因为没有可依靠的真实的柱子。但这个也不能算是正确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像疯狗一样地仿徨着,一无所有,佛陀说幸福的条件是无所有,只有一件袈裟和一个褡裢的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烦恼呢?
法云:什么都没有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的意思,不也即是说为了获取更大更多的东西吗?
知山:是那样吗?更大的东西,要抓住那更大的东西吗?但它飘忽不定,若即若离。为什么我的人生那么烦恼呢?法云修者,你去海仁寺吧!到那边真正地站在百丈悬崖上挪一步试试看吧!真正觉悟到的话,也救济一下我这样的野和尚。
法云:我们一起云游到大田吧。
知山:如果你和我这样的野和尚一起走的话,也会被寺庙当野和尚赶出去。
法云:被赶出去也没办法啊!佛陀不是只存在于寺庙啊!
白天·外景·城市
知山和法云来到汉城,他们穿越火车站、穿越地下人行道、穿越人潮拥挤的街道。天忽然下起雨来,街上的行人纷纷撑开雨伞,诵佛声中,知山、法云穿越着森罗万象的人世间。街上有花红柳绿的女人走过。
知山:啊呀,真漂亮。真是漂亮啊!
法云:别这样。人家会听见的。
知山:是念赞美美人的佛经啊!你呢,为什么放下这么多的女人离开汉城了?(闪回)
白天·外景·大学校园内
未出家前的法云和女友英朱立在桥上聊天。
英朱: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自己退学?毕业只剩下一年。
法云:知识一个人可以学会,教授们只不过是传达一般的常识而已。不能给我的疑问予以明确的解答。所以最近我碰到了一堵墙,总是很忧郁。教授们,周围的人,甚至你——英朱,也不能了解我的苦恼。
英朱:那个苦恼到底是什么,你说明一下!
法云:人终究是要死的,我,你,都是。
英朱:你是什么意思?
法云:我不能对明明白白的死亡现象轻易接受。死亡是不可更改的宿命,我们抛弃一切,无力地面对死亡,这样人就太虚妄,太可悲了,这难道才是人的存在吗?我觉得应该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它,什么学问、地位、名誉都没意思。这就是让我烦恼的原因。
英朱:好啊,我不会干涉你自己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但是我们的问题呢?(切)
白天·内景·饭馆
法云大口地吃着炸酱面,店里飘着柔和的音乐《爱情故事》。知山已经吃完,微笑地看着法云。
知山:你不想见那个小姐吗?喔,你想见面!
法云停下,若有所思地发呆。
法云:对我们和尚来说最难忍受的时候是不是夜里被风吹醒的时候?手里可以抓住的只有风,惊觉到自己只是一个人。有的时候也会想念母亲。听说很久以前她再婚了,住在汉城。像我这样怎么能大觉呢,小觉也不行。
法云小心地挑出炸酱面中的肉。知山慢腾腾地喝着酒。
知山:哎,那个也是食品,不要挑拣,吃吧!否则在鲜花盛开的年龄,脸上会起癣,坐久了站起来会头晕。
法云:干吗要来汉城?还要见谁啊?
傍晚·外景·红灯区
微暗的城市角落,一个妓女在招呼着客人。知山带着法云走近。妓女上前热情地招呼知山。
女:师傅,一起玩玩儿吧,和尚,好久没来了。和尚!
夜晚·内景·妓院内长廊
知山始终面带微笑,带领法云穿过热情招呼的妓女们。
众女:过来一下,师傅好久不见。
女:玉顺等你等的脖子都像仙鹤一样长了。请进去吧,我叫她来。
夜晚·内景·妓院房间内
妓女的浪笑令法云局促不安。知山大模大样地在地板上坐下。法云有些生气,背对着知山站着,眼望窗外,窗户对着另一间房间的窗,一个妓女正把上衣脱下,看到裸体的女人后,法云有些醒觉,急忙又转回来坐下。
知山:好,坐一下,这里也是法堂。我们的菩萨(玉顺)为了那些心灵贫困的人出去卖富了。法云你还是禁忌太多,你的自我控制远比看起来要多,内心是胆怯的。
法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禁忌吗?
知山:怎么会没有呢?我又不是佛陀。一次呼吸的时候都感到禁忌。
法云:那不是跟我一样吗?
知山:不是,不是。你碰到劫的时候就回避,怕你的修道前功尽弃。但是我用全身去跟它搏斗,去超越它。这就是法云和我的区别。你听一听那个声音,那是很厉害的诱惑。它有多厉害啊,连释加摩尼也说,如果世间再有一个与爱欲一样大的力量,那世上就没有愿意修道的人了。怎么样,我去找一个对象来。不用生气,要摆脱爱欲的本能就应该了解女人。要摆脱烦恼就吃掉烦恼。健康的男人一天会12次地想起女人,那是很正常的。怎么样,你也试一下,如果没有犹豫和后悔的话,那就是佛陀的道路。了无阻碍的路才是佛陀的路。
法云:我宁可割掉它。
知山:一块肉割掉有什么用,要割就应该割掉心。
法云本已怒气冲冲地背对着知山,听到这话,诧异地转头。知山认真地看着他。这时玉顺进来。玉顺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知山。她走上台阶,一下扑到知山怀里。法云有点吃惊地看到玉顺闭上眼幸福的样子。法云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知山:来,玉顺。你跟他打一下招呼,他是法云修者,一个偶遇者。她是我们的菩萨。
玉顺靠在知山怀里,媚态十足地双手合十,向法云行礼。法云不情愿地站起来,合掌还礼。
玉顺:初次见面。
知山:我们换个房间吧,不能一起睡觉吗。
玉顺:要给他叫一个女人吗?
知山:不行,他是真和尚。
酒醉的玉顺歪歪扭扭地走下台阶,低头拿了一尾鱼出来,在法云眼前晃了晃。
玉顺:吃这个吧。
知山:不行,他也不能喝酒。
夜晚·内景·妓院走廊
玉顺拉着知山的手走进另一个房间。
玉顺:有客人,你到二楼去吧。
女:知道了。
乌烟瘴气的走廊里,妓女三三两两地闲靠着抽烟、聊天。法云慢慢走出来,问一个妓女。
法云:厕所在那里?
甲女:要撒尿,那边。
法云进厕所。回答他的妓女将头伸进厕所,痴痴地看着。走廊深处冲出一妓女,把一位嫖客往外赶,一边推推搡搡,一边骂。
乙女:这儿没那么高级,但这点鸟钱也敢到这儿来,倒霉鬼,快滚。开市就倒霉!
嫖客被赶出去后,妓女坐下和回答法云的那位妓女聊天。那个妓女仍然盯着厕所。
甲女:哎呀,真不景气,最好能碰到包夜的客人。
乙女:哎哟,你想跟谁一样啊,看到和尚就那样,真可笑。
甲女:哎哟,那个……,师傅,师傅,过来呀,哎呀,过来呀。
乙女:哎,你怎么了,清醒点。
夜晚·内景·妓院内玉顺的房间
玉顺帮知山脱下鞋袜,起身去洗。知山微笑地看着她。
夜晚·内景·水房
酒醉的玉顺抱着知山的鞋靠在门框上,幸福地微笑着。又摇晃着走到水池边,放水冲洗。
她坐在小板凳上搓洗,忽然从凳子上滑下来,歪向一边。这时,过来一个妓女把她扶起来。终于洗完了,玉顺醉眼朦胧但仔细地把知山的鞋袜晾晒好,做这些时她始终面带幸福的微笑。
夜晚·内景·妓院内玉顺的房间
玉顺闭着眼靠在知山怀里。知山长声念诗。
知山:剩下的不过是一袭灰色的袈裟而已,不撒网就想捕鱼的众生啊,走在没有目的的路上,以血汗彷徨十年的岁月啊。漫漫长路,晨曦啊。回首来路,不觉中又回到原点。今夜出现的佛陀一如白骨般虚无。让我狂饮吧!让我狂饮吧!
玉顺泪水滑落。
夜晚·内景·法云休息的房间
爱慕法云的妓女偷偷溜进房间,熟睡的法云毫无知觉。妓女轻轻解开法云的僧袍,抚摸法云。法云恍惚间在梦里和女友郊游,在无人的草地上,法云和女友滚做一团。法云忽然从梦中醒来,妓女趴在法云身上,法云怒视妓女,妓女扭住法云衣领。法云开始闭目诵经。
妓女:这个秃瓢,要这样干吗来这儿!
清晨·内景·妓院走廊
法云轻手轻脚拿了包袱开门出来,一个人静静离开了妓院。
白天·外景·道路
大雨滂沱中,法云头顶白帕一个人走在郊野的道路上。诵经声不绝于耳。远处有两三个僧人在大雨中疾行。法云站在高处,回望雨雾弥漫中的小镇,雨中的行人变成了幼年的法云。(闪回)
白天·外景·某处村落
背着书包狂奔的童年法云,他跑到正在晾衣的阿姨面前。
小法云:妈妈,妈妈……
阿姨:冰珍。
小法云:我妈妈坐火车去了汉城是吗?
阿姨(结结巴巴):嗯,你,你,妈妈离开的时候说让你住阿姨家。
小法云不声不响地走到池塘边蹲下,阳光照在水面上,一畦畦的水塘平静无波,夏日的午后杳无人迹。
白天·外景·道路
法云从沉思中醒来,擦擦脸,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法云扭身离去。
白天·内景·禅房
法云在向方丈请教。
大师:让你烦恼的是什么事?
法云:森罗万象,不,我的心,我的心很烦恼。
大师:心在哪里?瓶子里的鸟怎么样了?已经过了六年,拿给我,那只鸟。你看,在我的手里有你的心,拿着,你的鸟在这儿!
法云看看方丈,忽然站起,奔出禅房,拿起门外的包袱,冲出寺庙。室外大雪纷飞。
白天·内景·禅房
方丈仍然闭目静坐。
白天·外景·海边
法云跪在积了薄薄的白雪的沙滩上。不远处海浪一波波拍打着海岸,海鸥翱翔在海浪上空,一只海鸥缓缓滑翔坠入波涛中。
白天·外景·寺庙院内
云游的法云回到寺庙,穿过院落,来到水井旁,法云蹲下舀起一瓢水,正欲喝时,眼光扫到在一边烧火的熟原。
法云:熟原,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有时听说你用功修道的消息,真的……
(画外音)告诉各位和尚们,这个俗世业障深重,所以冬天参禅的三个月,我要持默言戒。
白天·内景·禅房
方丈手持戒板,众僧在听方丈说法。
大师:最近我看在禅房修道的样子,守着死法还自以为明白法的人居多,就像食古不化的样子把如水般不断浮现的妄念从体内推出去,好好听随之而来的自己真实的声音,去寻找那里面隐藏着的佛陀,犹如从炼金的烈焰中取出金子,从你内在的烦恼之火里跳出真正的自己,连这样的冬天,动物的小崽子还会在妈妈的肚子里成长;这样的冻土中,种子还会发芽;这个春天佛陀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戒板敲响,众僧纷纷起立,唯熟原痛苦地盘坐。熟原站起来,又在门口跪下,双手紧握,几欲流泪。
方丈(画外音):奉献三个手指还不够吗,再削一个佛心就会发芽吗?小子,佛陀什么时候说过想吃烧烤!释迦世尊经过六年的苦行后也说,虐待身体是没用的,你现在要模仿谁?如果把身体奉献了就能成佛的话,那么首先就应该奉献头脑,但把头脑奉献之后又用什么来成佛呢?
熟原跪拜。在另一禅房内,熟原依然点起烛火,法云帮他往手指上涂油。法云诵经声中,熟原强忍火焰灼身之苦。
白天·外景·寺庙外
法云大学时的女友英朱来看望他,两人在寺庙外的树林中谈话。
英朱:冰珍,你走了以后,我什么寺庙都找过了,天哪!你原来是那样的人啊!
法云:我的名字不是冰珍,是法石。
英朱:我那么辛苦地找到这儿来,你只是把我看成障碍物!
法云:做僧侣前我也是年轻的热血男人,怎么会不想念你呢?对我来说,你可能就是最大的烦恼。但是如果是以真实的心出家的僧侣,像那种烦恼就应该用信心克服它。
英朱:那是伪善,是卑怯的回避。你是现实的逃避者。
法云:修道生活不是逃避,反而是激烈挑战的决斗场。
英朱:对什么的挑战?
法云:人的根源的问题:探求人的不幸是从哪儿来的?摆脱不幸的路在哪儿?
英朱:所以压制人所有的欲望,不理现实,隐藏在山里,这就是冰珍的天堂吗?
法云:寺庙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是人生的失败者聚在一起无为度世的地方。而是指导众生建立大愿力的刻苦的道场。
英朱:那么你就指导我一下,求你指导因失恋而痛苦烦恼的众生。家里很着急我的结婚问题,但是我会等,如果有你的话。我不是要你现在就作决定,但是一句话也好,我一定要得到你的承诺再走。
白天·内景·禅房
众僧打坐参禅。方丈不时敲响戒板。法云有些心神不宁。方丈高举拐杖。
方丈:你们知道这个道理吗?如果把它叫做拐杖,那可以叫善,如果不叫拐杖,那也可以说是对的。大众,说吧,这个东西应该叫什么?明白这个道理吗?明白这个道理吗?
熟原忽然冲到讲台前,夺下方丈手中的拐杖,不发一言,恭身退下。法云看看熟原,熟原紧盯着方丈,方丈停顿片刻继续讲道。
方丈:修者看到了拐杖但是拐杖没有看到修者。一念生,一切生;一念灭,一切灭。所以一切生灭即宇宙之乾界,人生之生死。在世上最纯粹的学习是什么?就是参禅。忙啊,忙啊,走的是岁月,来的是死亡!(古诗歌)今生不学习又什么时候再作为人回到这世上来!
白天·外景·道路
熟原和法云下山,两人静默无语。熟原从袖中抽出双手,左手食指上裹着白纱布。法云疑问地看着熟原。
熟原:真是很傻的行为!
法云:你是说后悔把手指贡献给佛?我以及很多人都羡慕、敬佩你的信心。
熟原:无论怎么说,佛教是自力的信仰是不是?不,信仰这句话也不是那么合适,因为最终应该打破我执,超越自我。但是我还是要借佛菩萨的力量来忍耐削掉手指的痛苦,继续祈祷佛陀、菩萨帮助业障深重的众生,一个人要走,那是太辛苦的道路。这样祈祷是不是很邪的方法?这和那些为了孩子们供养米糕的老人有什么差别!
法云:现在这样自虐有什么用,问题是信心。有了像你那样的信心,我相信你成佛。
熟原:说不定。
法云:那你上释法课时上去抢下拐杖是什么意思?我一直对你很敬畏……
熟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尝试打破沉默和顺从,不是真正知道道理后才那样做的。那时我已经预知大师的回答是怎样了,他只不过用一百年、一千年以前高僧在辩名时说过的死语而已,而且用很难的汉文、暖昧的语言来说。但是这个冬天参禅我也有觉悟到的,每个人都有适性,像我这样的人只是静坐参禅是什么也成不了的。
法云:那你以后打算怎么修行?
熟原:在他人中。
法云:他人中?
熟原:是,我将在他人中寻找我自己,不是在自己中。
法云:在自己中都找不到自己怎么在他人中寻找自己呢?
熟原:如果那样说的话,你尽可以住在山洞里,像蚕那样住一辈子,干吗要吃寺庙的饭呢?我和他人之间没有分别,我就是他人,他人就是我。观音菩萨也说过,众生不结缘,誓不成佛。这才是现世要求的真正的佛陀。其实这是我在夏天进房参禅前想到的,那时我在南海一个叫竹岛的地方遇见了真正的和尚。
法云:真正的和尚?
熟原:那时岛上流行一种奇怪的传染病,象麻风病那样全身长满疙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差不多有一千多个岛民患病,当局不知道病因,只是封锁消息。在那儿我看到那个和尚。
法云:是什么样的和尚?
熟原:嘿嘿,说起来不能算和尚,只是一个野和尚,没有僧籍的野和尚,不过在每天都有十几个人死去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找到每一家,为他们做天道祭,还把病人背到海边,替他们冲洗疙瘩,还将化缘得来的米给穷病人家吃,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瘟疫慢慢退了,这个和尚却不知上哪儿去了,消失了。
法云:他到底为什么那样做?
熟原:不知道,岛民要建一个寺庙来报答他,但是找不到他人。
法云: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那你在那儿做什么了?
熟原:嘿嘿,那个叫知山的野和尚在工作时,我只不过在念佛祈求救援可怜的众生而已。
法云:你刚才说知山和尚吗?
熟原:怎么,你认识他吗?
法云:他现在在哪儿?
白天·外景·禅房
知山在打坐,面对一座金碧辉煌的观音像。知山匍匐在地,痛苦地抓住粗大的念珠,忽然知山抬头盯住佛像,似笑似哭,状欲疯狂,以头撞地,再抬头时,已是鲜血淋漓。带着一头血,知山冲出禅房。
白天·外景·街上
法云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来到一家小店前敲窗。
法云:阿姨,有方便面吗?
阿姨:有。
法云:给我十个。
阿姨:请等一下。
法云等待时,一瞥之间看到知山在屋檐下喝酒。
法云:师傅,知山师傅。
知山:哎哟,这是谁呀?
法云:你还是老样子。
知山:见到你真高兴,几年没见了?
法云:你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知山:我是不会三宿于同一桑下的人,非情的轮回里一直重复着残忍的恶循环。像我这样的野和尚你干吗找来?
法云:我想让你做主持。
知山:让我当主持?
白天·外景·雪野
知山和法云一起上路。
知山:那么你这次抓住佛陀内裤的边了吗?
法云:连佛陀的影子也没看见。
知山:影子是抓不住的,因为是不存在的。
法云:你到底要这样生活多久?还打算总是这样醉着吗?
知山:就让我这样吧,醉着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法云:那,没有希望吗?
知山:希望是有无限的,但我现在已经不行了。
法云:那么你的意思是决定放弃了?
知山:我不放弃,因为还有一个方法。
法云:是什么?
知山:通过绝望克服绝望。
法云:哈,有那样的说法吗?
知山:好象经过公用墓地的感觉。
法云:其实对众生来说三界都是坟地一样。
知山:不要出生吧,死亡很烦恼;不要死亡吧,出生很烦恼。元晓大师是个自恋者。
法云:我觉得那个话的意思是想摆脱生死的烦恼。
知山:还是一样,通过得到觉悟、摆脱生死,通常叫它解脱,但是解脱真是什么都结束吗?那只不过是轮回的开始。
法云:你好象已经是开悟的人。
知山:开悟很容易,但实践是不容易的。我们的人生中第一次碰到虚无的时候,超越的方法不就是入山吗?所以学习了、把虚无超越了,但回头看时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超越之后看,更大的虚无在等着,呵呵,又在等啊!就是在虚无的叠叠的山中。
法云:那毕竟是挫折嘛!挫折的悲哀嘛!
知山:超越所有的虚无,坐在最顶上的就是佛陀。但是我想到成了佛陀以后将要面对的真正的虚无,怎么忍受啊!这句话是会让人堕入地狱的话吗?观音菩萨!如果承认神的存在,把救援让神的恩宠、神的哲理去承担,那样的宗教是没那么痛苦的吗?
法云:看到那边的庵子吗?据说是一个巫师建的,后来查封私教时被封了,现在是空的。
傍晚·内景·庵内
知山和法云暂时在庵内定居下来。
法云:其实我很羡慕你,我既不能成为尘世的修者,又不能成为像你那样的杂僧,既不是黑,又不是白,既不是僧,又不是俗,我好象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人。
知山: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佛陀对众生说八万四千法文,但我的耳朵一句也听不见,妈的!我真不知道佛陀干吗生出来这么折磨我们!
白天·内景·庵内
知山、法云在打坐。稍后两人一起淘米、做饭、吃饭。有人在外面喊。
巫婆:和尚在吗?和尚在吗?
法云起身出去行礼。
法云:您从哪儿来?
巫婆:是,啊,新建了一个寺庙,今天是封佛仪式。
法云:是吗?
巫婆:我是来请你们为佛陀的眼睛点化的。
法云:点化是法力高的高僧做的,随便做的话会受到佛的惩罚。
巫婆:说什么呀,我一看就知道了,在你的眼睛里充满了佛法,就应该请像你这样年轻的道士来使我们的佛陀有灵,布施钱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知山听到这里笑着出去。
知山:那个佛陀从哪儿迎来的?
巫婆:从汉城钟路的中心最热闹的地方迎来的,先迎来山神和佛像,以后看情况,有余就再换大的。
知山:好,我替你做。
巫婆:啊哟,道士们!谢谢!
知山:请等一下。
巫婆:是,是。
知山:粮食没了,正好啊。
白天·内景·寺庙
知山和法云在为新庙的佛像诵经、点眼。点眼完毕,知山发表演说。
知山:本来点化就像写字一样,是在佛像的眼睛上点。点化就是把灵魂放进去的意思。这样才可以使以石头、木头做的佛像具有生命,才会成为佛陀,所以这事情必须是法力高的道人才能做的,我只不过是个野和尚、小僧,在这里给佛像点化,用钱买来的佛像,野和尚来点化,它能变成佛陀吗?不过,不是一块石头,就是一团大便又怎么样?重要的不是你们拜的对象,是你们的心,非常真诚的话,石头、木头、甚至大便,也可以变成佛陀,那样才可以受到佛陀的恩庇,这才是信仰的本质、宗教的目的,重要的不是在无生命的佛像上点化,是在自己黑暗的心上点化,开心灵的灯。祈祷赐福,这不是佛教,修心自己成佛,这才是佛教。
白天·外景·山中
知山与法云从山上下来,每个人肩上扛着一袋米。
知山:妈的,谁给我的眼睛点化呢?
白天·外景·酒店前
在一家小酒店前知山停下。
知山:你先上去吧,这好象是今年最后的雪!这样的天,不能不喝酒。
白天·内景·酒店内
女:欢迎光临!和尚!
法云呆站在酒店门口,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扛起两袋米走了。
夜晚·内景·庵内
法云一个人苦闷地坐着,看见知山未完成的木刻佛像。
法云(画外音):到底要干吗!喝酒、跟女人玩乐、呼天抢地地念经,想这样过一辈子吗?那样从虚无中逃避吗?通过那样可以觉悟什么呢?又怎么能觉悟呢?
白天·内景·酒店
屋外的积雪已经很厚了,雪仍然在下。法云来到酒店向老板娘打听知山。
女:你说那位,他在这儿要睡觉,还胡闹,最后老板把他请出去了。
法云:几点钟?
女:凌晨一点多了。
法云:他说要去哪儿?
女:我怎么知道?
白天·外景·山中
山路上都是积雪,已经看不清道路。法云郁郁而行。忽然,乌鸦展翅起飞,聒噪声惊落树上的积雪。法云停住,山路上,知山冻僵的尸体依然保持盘腿打坐的姿势。法云默默将尸体背起。
夜晚·内景·庵中
回到庵中,法云从知山紧握的手中拔出佛珠,套到知山脖子上。法云手持黑布,看着知山脸上深刻的皱纹,有些不忍,一转头,将黑布蒙上。又从桌上拿起知山未雕完的木佛像,收好。
白天·外景·山谷
法云在山中堆起木柴,焚烧知山。法云手持知山留下的佛像,口中念念有词。
法云(画外音):知山师傅,你去哪儿?不理会这么热、这么苦的三界,你到底要去哪儿?去极乐世界还是孤独地狱?随缘而来,随缘而散,本无一物。师傅你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生亦如梦,死亦如梦,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熙攘万物,无非佛陀,一山一水皆为身,一草一梦皆为心,何物可以称为你本来的面目?
白天·外景·汉城
法云穿过汉城火车站前的广场。
白天·外景·玉顺处
法云将知山遗物交给玉顺,玉顺拿着佛像。
玉顺:像他,你以为他会成佛吗?
法云:知山和尚肯定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玉顺:剩下的不过是一袭灰色的袈裟而已,“不撒网就想捕鱼的众生啊,走在没有目的的路上,以血汗彷徨十年的岁月啊。漫漫长路,晨曦啊。回首来路,不觉中又回到原点。今夜出现的佛陀一如白骨般虚无。让我狂饮吧!让我狂饮吧!”
玉顺语声呜咽,法云不发一言,拿起褡裢就走。
白天·外景·电话亭
法云作出了决定,拿起电话。
法云:是青阶工业社吗?
男答:是,你找谁?
法云:让那边的阿姨接电话吧!
男答:请等一下。
妈妈:喂,我就是。谁啊?
法云:冰珍。
妈妈:谁?
法云:我是冰珍,金冰珍。
妈妈:现在你在哪儿?
法云:在南大门附近。
妈妈:我马上去,你看南大门对面有一家新罗堂面包店,你能找到吗?
法云:知道了。
白天·内景·面包店
法云终于和妈妈见面了。
妈妈:冰珍,坐吧!我听乡下的阿姨说了你出家的消息,你还留有小时候的样子。你的行李看起来很重,放一下。
法云:不重,沉重的是业。
妈妈: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一个罪很大的女人,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血太热了,你还是恨我吗?据说木莲尊者为了救堕入地狱的母亲甚至去了地狱七次,请指导一下罪孽深重的女人。
法云拉过妈妈的手,轻轻合拢,贴在自己脸上,微笑着。
法云:见过面了,我要走了。保重!
白天·外景·道路
法云回首汉城,大桥依然横跨两岸。法云转身,脚下的路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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