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影评精选

发布时间: 2020-10-05 09:42:52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26

《湖畔》是一部由SergeiGerasimov谢尔盖·格拉西莫夫执导,SergeiGerasimovNatalyaBelokhvostikovaOleg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湖畔》精选点评:●3.5星,真是

《湖畔》影评精选

  《湖畔》是一部由Sergei Gerasimov谢尔盖·格拉西莫夫执导,Sergei Gerasimov / Natalya Belokhvostikova / Oleg 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湖畔》精选点评:

  ●3.5星,真是一部别具一格的环保电影,湖的命运与人的命运融合在了一起,个人情感与时代变迁交相辉映。列娜朗诵亚历山大.勃洛克诗歌的桥段将情绪推到了最高潮,这诗太美太激昂了甚至超越了整部电影。PS“等我坚强了我会在回到这里。。。”在贝加尔湖畔读着勃洛克的诗这会是又一个旅游目的地。

  ● 湖畔

  ●在构思女主人公时,格拉西莫夫曾说:“女主人公应该是纯洁、完美的。她漂亮、聪明、坚强、有知识、有修养,没有任何生理及心理缺陷……在我看来,列娜是贝加尔湖的心灵,从透明纯洁的意义上讲,是湖水的某种可感知的物质的东西”。

  ●带出五星苏联电影,非常值得一看的电影

  ●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看完一部电影了,讲述了诗意、环保、爱情、生活,喜欢这幽静不绝的节奏。

  《湖畔》影评(一):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这个故事描写的是一个少女的成长。

  列娜:扮演列娜的演员一张娃娃脸,并不算漂亮,但是她有一种少女和少妇的混合气质。她的沉静、执著、天真的执拗、敏捷的思维、针锋相对中的微微嘲讽,都是读书人所特有的,就是这一切,成为对切尔内赫的必杀技。

  切尔内赫:身材挺拔、目光坚定、双唇紧闭,他是一个目标明确、坚硬如铁的男人,他视工作为人生最大幸福,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切尔内赫眼中从来没有困难,没有攻克不了的堡垒、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舆论都反对建厂,不是也建成了?――可是他遇到了列娜,无论他怎样坚持与试探,列娜都是那样沉着。

  切尔内赫同志,他实在是太克制、太矜持了。对他来说,表达感情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啊。可是他终于情不自禁了,在众人面前朗诵了自己的诗句,而诗句又是那么的暧昧与耐人寻味:

  “啊,俄罗斯,我的妻子

  我们看清了一条漫长的道路……”

  这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示爱了。

  切尔内赫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不待列娜和周边群众作出反应,他就以迟到为由,仓皇逃窜了。在他身后啊,是一地的残盔破甲。

  实际上不管切尔内赫愿意与否,他的观点和行为已经有了微妙的转变。从开始自信满满从不考虑环境问题,到后来的拒绝扩大生产以免造成更大的污染,列娜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改变了他――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力量。

  只是,只有一个事实不能改变――他是有妻子的。

  影片在表现二人感情的问题上极为谨慎,全剧中最激情的镜头就是一个拥抱、一次面颊上的亲吻。给观众以无限遐想空间,他们的感情会怎样的发展呢?千里之堤毁于蝼蚁,按理说一旦出现了缺口,情感就会如洪水般泛滥而不可收。但是,我们的男女主人公都有超强的自我克制能力,都有久经修炼的超强内力,也许,他们的关系也就止于此。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一切。谁也不能,为谁停留。

  父亲去世后,列娜终于选择了离去,对她来说整个世界几乎都坍塌掉了――开始是贝加尔湖、然后是父亲。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场景:列娜在做离开前的收尾工作,阿廖沙一旁静静等待,做看书状。柯诺瓦洛夫来与列娜告别,接着是切尔内赫进来――爱慕列娜的三个男人悉数登场,切尔内赫就在他们中与列娜进行着艰难的对话。柯诺瓦洛夫表现出男人的豁达,祝福列娜后想把阿廖沙拉走,给切尔内赫和列娜单独相处的机会,阿廖沙一脸无辜假装不懂,还是留在原地(这小子还真有种,要知道切尔内赫是他领导)。可怜的切尔内赫同志啊,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在阿廖沙面前不敢稍有流露,又不能运用职权直接把阿廖沙轰走――只好自己走鸟。

  切尔内赫完全可以晚上直接去列娜家里,或者是早起来送列娜,但是他没有――送列娜有好多人,怕碰见呢――他只是在贝加尔湖最后一个拐弯处,静静等待着长途汽车开过。他没能看见列娜,但真的看见了,他敢冲上去拦住她吗?

  有情人难成眷属,不是不令人郁闷的。

  “人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否则活着就没有意义。”

  飞驰而过的长途车,带走了列娜的青春,带走了她的爱。她还会回来的,再回来时的列娜,一定是强大无比。

  【舒克申】

  舒克申参演的片子我看过三部,按照先后顺序为《红莓》、《他们为祖国而战》和《湖畔》。《红莓》看得比较早,是无字幕的原版电影,再加上当时还没读过原著,很多不懂的地方,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剩下两部片子都收了碟,可以反复咀嚼。

  从人物造型来讲,《湖畔》中的舒克申是最帅的,剧中舒克申扮演厂长切尔内赫,造型以西装+带领T恤或者是衬衫为主,显得格外的英挺。那时的舒克申刚满不惑,已经进入事业最成熟的阶段,虽然这部片子是围绕女主角展开的,他的角色性格并不是特别丰满,但是,舒克申以他卓越的演技赋予角色以生命力。在他的演绎下,切尔内赫性格坚毅、目光如电、工作狂热,具有强大精神力量和自我克制能力,他成熟男人的魅力征服了女主角以及所有的观众。

  推荐大家看原音字幕版吧,不管你会不会俄语。你会发现,原来舒克申的声音这么好听呢:他嗓音浑厚、共鸣极好,有些音节格外清晰、有的却是一带而过,整个语音语调非常的饱满,抑扬顿挫而又从容不迫,节奏感极好――这种嗓子就是为朗诵诗歌而生,听他讲话,只有两个字――享受。

  有些电影截图,大家可以去看看:

  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43174545/

  《湖畔》影评(二):导演说

  《湖畔》的构思产生于作者一次故乡之行途中。格拉西莫夫出生在西伯利亚一小城,童年在切巴尔古里湖畔度过。几十年后他重返故乡时,被家乡的自然风光吸引,试图拍一部带有自传色彩、表现故乡风貌的影片。此时,苏联学术界有关保护生态的讨论空前激烈,尤其是保护贝加尔湖环境成为争论热点。这一争论正好扩展了格拉西莫夫的视野,于是鲜为人知的切巴尔古里湖被举世闻名的贝加尔湖所代替,而创作自传性影片的动机让位于保护生态环境的更高要求。由此影片的主题也相应扩大,影片不仅要表现保护自然与开发自然的矛盾冲突,而且还要表现人对生活的积极态度以及爱的权利等。通过这一系列问题,编导展现了苏联人当年的精神面貌及道德品质,从而塑造了当代人的银幕形象。

  影片采用散文式的叙事方式(也是格拉西莫夫最擅长的创作手法)讲述在贝加尔湖畔建设造纸联合企业的故事,但影片不以讲故事为主要目的,其着重点是围绕这一具体事件塑造当代人的银幕形象。

  影片开始,编导运用了一组电视采访式镜头:女主人公列娜一边翻阅影集,一边向观众介绍自己的家族及父亲带她出游参观的地方。当听到乌斯特的伊利姆围堤工程的负责人说“眼前的两个岛在完工之后就没入水里了”时,巴尔明不无遗憾地叹道:“这么好的自然景色,太可惜了。”导编通过女主人公的叙述传递了大量信息,把巴尔明的复杂感情首先向观众作了交代,为以后关于贝加尔湖的争论,也为巴尔明的性格发展作了铺垫。

  紧接着,影片“言归正传”。切尔内赫和伊凡诺夫来到巴尔明家,告诉这位德高望重的生态学者要在贝加尔湖畔建设大型联合企业。巴尔明立即反对:“这里的景色罕见,是祖国也是世界的财富,必须加以特别保护。”列娜作为旁观者虽未参与争论,但却表现了明显的倾向性。至此,编导把剧中几个主要人物置于这一矛盾的中心,围绕建厂这一具体事件的外部冲突,揭示了每个主人公对这一问题的立场态度,展现出他们的内心世界、个性特征。

  巴尔明这个把自己的一切献给贝加尔湖的生态学者,有责任保护这美丽的地方。他热爱大自然的纯朴、美丽。他要为保护大自然的本来面目而斗争。但他的心情又极其矛盾:生活既要前进,就得建设。他承认这一点,又不愿向自己的观点妥协,最后在两难处境中离开了人世。

  列娜是编导精心塑造的形象,她是人和大自然和谐的象征。在构思女主人公时,格拉西莫夫曾说:“女主人公应该是纯洁、完美的。她漂亮、聪明、坚强、有知识、有修养,没有任何生理及心理缺陷……在我看来,列娜是贝加尔湖的心灵,从透明纯洁的意义上讲,是湖水的某种可感知的物质的东西”。事实上,列娜在影片中的形象确实是理想的形象。

  列娜这一理想形象在编导的处理中又是多棱角的,首先编导表现了她的思想转化。在对待建厂的问题上,开始列娜是站在父亲一边的。随着剧情的发展,她逐渐地改变了看法。在与切尔内赫的多次接触之后,她发现,切尔内赫是一个真正懂得美、懂得生活、懂得为人类造福的出色能干的人。于是她明白了他在贝加尔湖畔建厂的目的,并渐渐爱上了他。当父亲讥诮切尔内赫两面不讨好时,她生平第一次和父亲互不相让地争执起来。她要为切尔内赫辩护。这是她经过内心探索、思想渐趋成熟的具体体现。

  另一方面,编导通过爱情线表现列娜思想日趋成熟的过程。作为一个“生理上没有任何瑕疵”的姑娘,列娜是许多人追求的对象。特别是她的纯洁、有修养,更是惹人喜爱。所以阿辽沙对她一见钟情,建筑工程队长初次见面便爱她爱得发疯。而切尔内赫也与她产生心灵上的共鸣。她如何处理呢?在此编导表现了列娜的纯洁与成熟。她喜欢切尔内赫,但只把这种爱藏在心里;她虽不喜欢科诺瓦洛夫,但也不伤害他,而是堂堂正正地对待他。至于阿辽沙,列娜有心把自己的命运和他连在一起,但眼下她必须先离开湖畔,在更广阔的天地磨炼自己。

  切尔内赫是剧作冲突的主要体现者。编导在塑造切尔内赫的形象时,也是通过内心来体现的。他作为工程总负责人必须为国家利益、为造福人类着想。但同时他又是地道的贝加尔人,知道保护大自然的重要,尤其是像贝加尔湖这样世界独一无二的美景必须保护。建厂必然要改变这里的自然环境,最可怕的是要污染湖水。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切尔内赫采取了积极的科学方法:在建厂的同时进行水的净化处理。这也是他受到两面夹击的原因,然而这却是唯一正确的途径。切尔内赫和列娜有关美的争论突出表现了切尔内赫思想的成熟。这场争论实际上是本片主题的延伸,列娜的“美”也包括了大自然的美。切尔内赫说:“我们正是从多一块面包的那个起点上开始为美斗争的”,这种辩证而科学的态度不仅是他全部行动的出发点,而且也是他征服列娜的起点。在爱情问题上,他同样具有深刻的道德感。他喜欢列娜,却从不越雷池一步,同时还教育其他两位男子汉要正确处理爱情问题,要尊重自己,尊重列娜。

  切尔内赫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当时刚刚开始出现在苏联银幕和舞台上的“事业型人”的影子。但切尔内赫较之其他事业型人更有人情味。如在对待巴尔明的态度上,他不把这位老学者的意见当作耳边风。所以影片中虽然两人观点相反,但都受到观众的理解和同情。

  格拉西莫夫向来以表现道德问题见长,在本片中他把维护人的道德纯洁与保护大自然的纯洁有机地结合起来,两相观照。纯洁的人维护大自然的纯洁,而湖水的清澈也喻示着主人公们人格的清明磊落。两者的结合进一步深化了主题。

  在对待大自然的问题上,编导的思想观念较之1930年代创作的影片《七勇士》和《共青城》,发生了根本变化。在以前的影片中,焚烧森林是作为人们战胜大自然的象征被赞颂的,《湖畔》中砍伐树木则被看做是对大自然的破坏,这就是说,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编导的思想也在相应地改变。这种改变显然体现在其作品中。

  《湖畔》影评(三):我整理的这部电影的资料

  湖畔《У озера》

  【电影】黑白片

  【时长】174分钟

  【上映】1969年

  【导演】谢尔盖.格拉西莫夫

  【编剧】谢尔盖.格拉西莫夫

  【摄影】弗拉基米尔.拉波波特、弗拉基米尔.阿尔汉格尔斯基

  【美术】彼得.加拉杰夫

  【作曲】伊利亚.卡塔耶夫

  【录音】瓦连京.赫洛贝宁

  【剪辑】丽季娅.茹奇科娃

  【主演】奥列格.扎科夫(饰演科学家巴尔明)

  瓦西里.舒克申(饰演厂长切尔内赫)

  娜塔丽娅.别洛赫沃斯基科娃(饰演列娜)

  【获奖】娜塔丽娅.别洛赫沃斯基科娃获得1970年卡洛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

  导演兼编剧谢尔盖.格拉西莫夫、摄影弗拉基米尔.拉波波特、美术彼得.加拉杰夫、演员娜塔丽娅.别洛赫沃斯基科、瓦西里.舒克申和奥列格.扎科夫获得1971年苏联国家奖金。

  影片获得《苏联荧幕》杂志评选的1970年最佳电影奖。

  【内容详介】

  上部:父亲

  少女列娜孤身走在湖边,手里拿着刚刚从邮局取出的包裹:里面是书。列娜十七岁,身材单薄,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严肃神情。

  一个陌生男青年跟上来,和她搭话,列娜毫不惊慌,不紧不慢向前走着。途中碰到很多在湖边树林露营的大学生--原来这个男青年阿廖沙也是来湖边郊游的。

  列娜像对待孩子般的训斥大学生们,俨然大自然的保护者:“你们这些小伙子啊,怪不得树林里有这么多的垃圾,瓶子、罐头和废纸!走的时候收拾干净,别忘记把火熄掉!”

  望着列娜远去的背影,阿廖沙喃喃自语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列娜的母亲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巴尔明是科学家,他们相依为命,生活在美丽的贝加尔湖畔。每年父亲都带着心爱的女儿外出考察,父女俩的足迹遍布贝加尔湖周边每个角落,他们深深的爱着这片神奇的土地。

  家里有满满一屋子的书,是列娜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收藏的,哲学、政治、历史、生物、文学无所不包。列娜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读书,对藏书如数家珍。她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两个--父亲和贝加尔湖,她的愿望也很简单:和父亲守在贝加尔湖畔--一辈子。

  一天,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伊万诺夫和切尔内赫,他们打算在湖畔修建一家大型造纸工厂。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父亲据理力争:造纸厂会破坏环境,贝加尔湖是全人类的财富,不可侵犯,一定要进行特别保护。而对方坚持:他们会利用先进的污水处理系统,将环境污染可能性降到最低。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

  ……

  工厂开工了,工程车隆隆声音震天,高耸入云的烟囱日夜不停吐着黑烟--列娜的家要被拆除了。

  列娜来到工程负责人兼厂长切尔内赫的办公室,和切尔内赫谈自己对建设工厂的看法,她直抒胸臆,对工程意义提出质疑。在她看来: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对美的追求,而其他的一切,仅仅是取得美和认识美的手段罢了。而切尔内赫认为工作才是最大的幸福。虽然两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但是均有惺惺相惜之感。

  经过再三考虑,列娜提出将家传藏书无偿捐给工厂图书馆,并希望能够在图书馆工作,切尔内赫高兴的同意了。

  环境与现代工业的矛盾引发社会大讨论,报社女记者瓦莉娅来到湖畔收集群众呼声,列娜陪她到当地土著居民、好朋友卡佳家采访,路遇切尔内赫想从当地居民中招收人才,便结伴同行。在卡佳家,列娜一行受到热情款待,虽然大家都不赞同建设工厂,但是在朝夕相处中,列娜仿佛对切尔内赫多了几分理解并产生了微妙的情感。

  下部:女儿

  图书馆开张了,切尔内赫走进来,要求列娜推荐自己喜欢的书,这样就能更好地了解她。列娜推荐了亚历山大.勃洛克的诗集和一本散文作品。

  列娜组织召开读者研讨会,主题是勃洛克的诗歌。响应者甚众,阅览室挤满了人,切尔内赫也准时到场。列娜高声朗诵了勃洛克的诗《斯基夫人》,屋里静极了,只有列娜饱含激情的声音在回荡。切尔内赫看着列娜微微发光的脸庞,被她平静外表下年轻而激越的心灵深深打动了。他心潮澎湃,禁不住发表了自己对诗歌的看法,并即兴朗诵了自己的诗句。

  某天,图书馆走进一个带小男孩的少妇,她身材苗条、面庞清秀,带着浅笑:“你好,列娜。”

  “你好。”

  “切尔内赫让我把这些书还给你,还说他以后再也不来图书馆借书了。”

  列娜默不作声,埋头办理手续。

  切尔内赫接到列娜电话,约他到湖边大树旁见面。

  列娜急匆匆走着,头发散乱,看到切尔内赫已经在树下等着自己,列娜一下投入他的怀中。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切尔内赫轻轻擦掉列娜腮边的泪水,吻着她……

  光阴荏苒。

  一个年轻人走进图书馆,“列娜你好。看,我找到你了。”

  列娜抬起头来--原来是很久以前湖边树林偶遇的那个小伙子阿廖沙,他是来造纸厂工作的。显然,阿廖沙对列娜一直念念不忘。

  四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已经四年了啊,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回头,父亲也永远离开了。

  父亲弥留之际,望着女儿:“该为自己想想了,列娜。”

  “去图书馆工作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啊,书在这里,你也在。”

  “世界很大,书毕竟代替不了人,你总不能在湖边呆一辈子。”

  “可是你一辈子都在湖边啊,爸爸。”

  “世界很大……”

  夜深了。列娜还在图书馆工作,阿廖沙也在一旁静静守候。

  切尔内赫推门进来,“听说你要走了,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我明天早上就走。”

  “你一个人走吗?”

  “不,还有个朋友,我和瓦莉娅一起走。你记得吗?那年来采访过你的女记者?XX市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

  “跟这里一样。”

  “那为什么要去那里而不在这儿?”

  “那里需要我。”

  “需要?”

  “是啊,需要。爸爸也这样讲,他说,你总不能在湖边呆一辈子。”列娜抬起头,深深的望着他。

  “明天早上我来送你。”切尔内赫看看旁边的阿廖沙,欲言又止。

  “不,不用,我搭最早一班车走。”

  切尔内赫无奈离去。

  列娜坐上了头班车,瓦莉娅兴高采烈的聊着,她打算推荐列娜到报社工作,还要给列娜介绍男朋友。

  列娜忧心忡忡,沉默不语。

  再拐个弯就要离开贝加尔湖地界了。

  列娜突然低下头,让瓦莉亚搂住自己。

  长途汽车飞驰而过,卷起一片尘土--路边站着切尔内赫。

  列娜异常平静:“人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否则活着就没有意义。离开这里我很痛苦,等我坚强了我肯定还会回来的。当我内心痛苦神志恍惚的时候,什么都会做错。要坚强起来,做一个坚强的人,像我父亲。”

  (全剧终)

  《湖畔》影评(四):《湖畔》电影剧本

  

《湖畔》电影剧本

(1970年)

译/许若泓

湖畔

(У озера)

苏联高尔基电影制片厂出品(1970年)

编剧:С·格拉西莫夫

导演:С·格拉西莫夫

摄影:В·拉波波尔特、В·阿尔汉格尔斯基

主要演员:В·舒克申(饰切尔内赫)、Н·别洛赫伏斯基科娃(饰列娜)

在环绕贝加尔湖的铁路上,一列快车在飞驰,穿出隧道,跑过一段明亮的路程,又开进了隧道。坐满了人的餐车里,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一会儿又从黑夜转化为白天。扩音器在大声地播唱着什么,夹杂着一片谈话声。

一张餐桌上坐着四个人:丈夫、妻子、七岁左右的男孩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丈夫:喏,可不是吗!对什么都不满意,对什么都要批判,什么都要怀疑一番!

大学生:这是马克思说过的话。

丈夫:马克思可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怀疑总要有个目的,不能成为一种怪癖。要工作,不应当搞这种知识分子的玩意儿!

大学生:您是干什么的?是农民吗?

丈夫:不敢当。我是个脑力劳动者。请注意,是个劳动者。

大学生:那么,别人都是寄生虫啰?

丈夫:您看呢?这样的人可有的是。光会唠唠叨叨……

妻子:好啦!别说啦。你看,东西放着还没有吃呢。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还有人在这里等着哪。

丈夫:怎么……您以为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吗?

大学生: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丈夫:对了,您什么也没有说,您是在想。

大学生:那么,您要叫人家连想都不想吗?

丈夫:(转过脸去)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吃肉饼)反正,一个种田人可以养活七个人吃饭。

大学生: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丈夫:一点也不。您才是自相矛盾哩。

妻子:看在上帝面上,别说了吧。

火车穿出隧道。

儿子:妈妈,这里还是贝加尔湖吗?

妻子:是贝加尔湖。(拿起一瓶酒)这种克瓦斯(注1)会把身体吃坏的……快付钱,咱们走吧。

小卖部女服务员:(对一个穿着肥大上装,剪短发的瘦小伙子)公民,这里不卖东西。请您坐下,服务员会来招呼您的!(露出一口坚硬的牙齿)

两个女服务员在过道里撞了个满怀。一个肥胖的动作迟钝,一个瘦弱然而机灵。她们马上灵活地走开了。

那个剪短发的小伙子走到有两个姑娘坐着的桌边,在一张空位上坐下。

“可以坐吗?”

两个姑娘继续吃东西。一个打扮得很时髦,头发染成了浅色;另一个保持着本色,样子也不俗。但是那个染着浅色头发的姑娘是主要的,另一个是她的女友。

小伙子立即对那个染发的姑娘打量起来。女服务员在他面前放上一瓶香槟,取出小本,准备写菜单,一面说:

“午餐有红菜汤、肉丸子、甜羹。”

小伙子:不要红菜汤。来两客香肠鸡蛋。

邻桌一个红脸膛的供应人员同朋友们坐在一起喝酒,扯着嗓子嚎叫着:

忠实的同志帮我逃跑,

我重振精神,

自由的目的已经达到!

那安详的一家人斜眼睨视着他,带着不屑一顾的样子。

另一边坐着一对穿着漂亮的夫妇。两人默默欣赏着窗外贝加尔湖的景色。这张桌上坐着的第三个人,是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面带旅途中惯有的倦容,专注地看着一片旷野。他面前放着冷盘和一个长颈玻璃瓶。

他慢悠悠地把目光转到旁边那个男人身上,含笑说:

“交个朋友,来一杯好不好?”

“不,谢谢您。”那个男人说。

“我大概见过您,”穿着睡衣尚未梳理的人说,“我看,您是个文学家。”

那个男人没有否认,他确实是个作家。

“还是给您来一杯吧。”穿睡衣者说。

短发青年:(隔着桌子朝浅发姑娘凑过去)您为什么不答话?(他肘边的煎鸡蛋快要凉了)您说呀,为什么?

女友:你吃你的,别那么缠着人家。

小伙子:不,请您注意!她看不起我,把我当犯人。(对浅发姑娘说)你看不起我,是吗?你自己又是什么人呢?你在找对象,是吗?你想要生活,是吗?(笑)对了!我对她非常了解。我就是为了这样的姑娘才坐班房的,判了两年零六个月,差一点就要坐上整整十年。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丨就是为了这样的姑娘……

姑娘:(出乎意料地低声说)你胡扯些什么?给我住嘴!(气愤地撇着嘴)

女友:小伙子,你吃你的吧,别说了。

小伙子:(轻轻地笑了)好大的脾气!那个姑娘也不爱听老实话。(转向女友)当时我们到舞厅去,她说你去弄点儿喝的来吧!等我买了苏打冰淇淋回来,她却在跟另一个家伙跳舞了。她故意扭着屁股从我面前过去,(做出扭的样子)当时我骂了她一句!她自己不动手,却煽动那小子说,人家侮辱我,你怎么一声不吭。那个家伙吓得满头是汗。当时我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一挥手,做了个打人的姿势)那家伙别看表面软扒扒的,实际上倒还吃得住。不然的话就得坐十年牢……

浅发姑娘厌恶地看着小伙子。

小伙子:(对女友说)你瞧她那副样子,多厉害。那个姑娘也是这样看人的。这种女人有什么可怜惜的?要是您也这样干,有什么可怜惜的?

浅发姑娘往钱包里掏钱,手指哆嗦着,勉强笑了笑说:

“碰上白痴了!”

小伙子:不,可爱的姑娘,我可不是白痴。我有学问。我什么都见过;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全见过。而你呢,还得接受一点生活的教训。你会知道,生活是如何冼刷你们这些涂脂抹粉的人。

作家那张桌上也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作家:那么照您的逻辑,世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是空的啰。

交谈者:为什么要一概而论呢?不一定都是这样。

作家:您能举个例子吗?

交谈者:(拿起长颈玻璃瓶)喏,比方说,它就不是空的!

作家:哈,原来如此。(笑)是呀,当您还没有把酒喝光的时候,这里面有一种物质的东西,随后它就化作蒸气散发掉了,这样一来,这东西不就是空的了吗?

交谈者: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仔细看着酒杯,把它拿起来,对着光线)这是最最现实的东西!记住,它能使精神得到解脱。

作家:是呀。摆脱了良心。人就没有廉耻了。

妻子:您不用对他宣传,他对这个是非常内行的。现在他只能喝波尔荣矿泉水。

交谈者:啊,这下我明白了。你原来是在妒忌我们喝酒。你别怕,喝吧!(给作家斟酒碰杯)

作家;我不能喝,身体要紧。

交谈者在干杯之前,转身对那个女的说:

“祝您健康,干杯!”他一饮而尽。

作家的妻子颇感兴趣地瞧着穿睡衣的人,轻轻扇了扇舞子。

“那么爱情是怎么回事呢?”她问道。

交谈者:爱情也不是虚幻的东西,它是青年人的异乎寻常的迷误。迷恋是一种实际的东西,而且是非常强烈地存在着。

妻子:那么生活呢?

交谈者:生活是虚幻的东西,原始的虚幻,(微笑)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作家:(生起气来)既然毫无意义,你为什么要活下去呢?干脆死了算了!可以向车轮底下一躺,不是轻而易举吗?

交谈者:那是有一种惯性在支持着。(把长颈瓶子中剩下的酒倒进酒杯)一种惯性……习惯了的感觉。(发现女服务员站在他面前,便往口袋里掏钱)不过,目前这也不是虚幻之谈。绝不是虚幻之谈……祝你们健康。(站起身来,在桌子中间摇摇晃晃地走去)

妻子:你看,他是什么人?

作家:(看着窗外)德谟克利特(注2)!……一个说蠢话的家伙,旅途中经常见到这种人。

那个供应人员还在嚎叫!

噢,巴尔古津,推动着波浪!

把好汉送到那不太遥远的地方!

作家:(倒波尔荣矿泉水)你知道巴尔古津是什么吗?

妻子:不太清楚。大概是指身强力壮的人吧,像这个人一样,(朝那个供应人员呶了呶嘴)是个划桨摆渡的,对吗?

作家:(忍住一个呵欠)不对,巴尔古津是一种风,从贝加尔湖巴尔古津湾吹来的风。(依然看着窗外)你看,多苗条的姑娘……她拿着书。

妻子:你怎么能肯定她拿的是书呢?

作家:看得见。是邮局寄来的。

妻子:瞧你,看得真准!(向外看了一眼)她还不太大,像个小姑娘。

作家:谁说的?是个大姑娘。

妻子:好吧,就算是大姑娘,咱们走吧。

她的表情变得很冷漠。从外表看,她已经不年轻了。

列车隆隆地开进隧道,只见列车的尾部闪了一下,便爬进了黑黝黝的山洞。

姑娘夹着一叠书,脚不停步地走着。她越走越近,我们已经能看清她的面目了。这是列娜·巴尔明娜。她正从学校回家。她穿过铁路,沿着湖岸的小路走去。

六月中旬。湖面上风平浪静,草地上蜜蜂嗡嗡飞舞。在列车轰隆声响过后,幽静的大自然显得更加壮丽可爱。列娜轻快地往前走去。

一个带有现代青年各种特征的小伙子,从灌木林中走上这条小路。他痩瘦的身材,披散着头发,脸上已经长了一层小毛胡子,手里拿着一把斧头。他和列娜并肩走着,一面挥动着斧头,砍着柳兰的枝梢。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然后相对而视。

小伙子:你怕我吗?

列娜:有什么好怕的?

小伙子:(把斧头晃了晃)怕这个呀。

列娜:不,我才不怕呢。

小伙子:(拿着斧头)真的吗?

列娜:我有什么东西可抢的呢?

小伙子:你拿着的是什么?

列娜:书。你要它也没有用。

小伙子:从姑娘身上总可以弄到点儿东西的。

列娜:弄到点儿什么呢?人格吗?

小伙子懒洋洋地一笑。

列娜:应该有自己的人格,别人的人格是拿不去的。

小伙子停下脚步,他的面容变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好奇的神情。

“真有你的,满口大道理,倒挺会教训人呢。你是干吗的?”

列娜: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个人。

他们默不作声地走着,走到一片林中草地。在一片被暴风吹倒的树木中间,篝火的烟雾袅袅而起。几个无拘无束的、穿着运动裤的少女在来回游耍。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青年坐在一根圆木上,低头拨弄着吉他,一绺额发垂落下来,鼻子里哼着什么调儿。另一个青年在不远处洗马铃薯。

列娜停下来,爽朗地笑了起来:

“哈,原来是浪漫主义者光临了。”

那些人懒洋洋地、没精打采地转过脸来看她。

列娜:“我正在想,森林里哪来这么多的垃圾。瓶子罐头、纸片……原来是浪漫主义者光临了。”她环顾四周,接着说:“你们走的时候,好好收拾一下,别把脏东西留下来。别忘记把火灭掉。”

“得了,”弹吉他的说,“走吧,走吧,走你的路吧!”

“你算老几,”另一个小伙子说,“这里像你这样的首长多的是。你管好自己,沿路别乱扔脏东西就得啦。听说,这里还会碰到狗熊哩。”

“得了,别说了!”拿着斧头的小伙子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有权威。那帮小伙子都不做声了。

他又跟着列娜走了两步,似乎改变了主意,停下脚步。

列娜继续往前走,依然走得那么轻快。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喂?”

她没有回头。

“我会找到你的,你瞧着吧!”他的话音不高。同时咔嚓一声把斧头砍在一根圆木上。

她依然没有回头,不予理睬。

湖畔有一座生物研究站。这是几幢不同年代建造的小屋。那幢最古老的带顶楼的小屋,是用坚硬的落叶松圆木建成的。这是巴尔明一家的住房。家庭成员总共是父女两人。

父亲叫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巴尔明,生物研究站的主任,已经年过花甲。列娜是他的女儿。她站在一个大房间的桌边。沿墙一排书架。桌上摊着一叠书。列娜一本一本地翻阅着,再放到书架上。终于找到了她要的那本书。这是卢梭的《忏悔录》。

列娜立即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嘴巴微微张着,眉宇微锁。现在我们有机会仔细打量她了。

列娜合上书,转过身来。我们可以看到她那双明亮专注的眼神。她说:

“我叫叶列娜·巴尔明娜,出生在西伯利亚。今年十七岁,中学快毕业了。我的父亲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巴尔明是研究贝加尔湖的专家,一位生物学家。他领导着这个生物研究站。我就是在这幢屋子里出生的一直同父亲住在一起。妈妈在我三岁那年去世了。喏,这就是她。”列娜指着墙上母亲的照片说。“我还从来没有到过秋明以西的地方,但是我对西伯利亚很熟悉,因为父亲经常带着我出差。现在他出门少了,我也长大成人了。”

“寒假里我们经常到奥利杭和巴尔古津去,今年我们还到过布拉茨克,到过乌斯特伊利姆。现在我给你们看一些东西……”她走到书架跟前。

“这都是一些关于西伯利亚的书。它们是我父亲、祖父和曾祖父收集起来的。曾祖父是个政治犯,苦役刑满后移居到贝加尔湖这里来了。从此我们便在这里定居。”

列娜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老的书,翻阅起来。

“这是他写的眉批。这本是《西伯利亚史纲》,我进中学之前就读过了。”

她翻着书页,翻到了贝加尔湖地图。

“这是贝加尔湖,”列娜说,“我们就住在这里。”她指着湖边上画着小圈的地方说。“这本书讲的是一九〇九年以前西伯利亚的情况。”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读到了它的部落、各种征服者、土地的开发者、学者,当然还有省长和神甫。”

列娜翻着书页。插图上画的是《居住在西伯利亚的异族人种》。

“父亲说,要是这本书出版得稍晚一点,就会把祖父和曾祖父的照片收进去。可是这本书是革命前出版的。连列宁都没有写进去……不过,书还是不错的,材料很丰富,插图也很好。再看,卷首的题词写得多好啊!‘在西伯利亚矿洞深处,你们骄傲地忍受着痛苦……(注3)’”

列娜把书放回原处。

“一读到这几行字,我就无法平静,不知怎的嗓子就卡住了。”列娜说道。

列娜又直视着我们说:

“我给你们看一个地方。瞧,这是奥利杭岛……”

现在,从银幕上可以看到奥利杭受到风化的黄土地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着。

列娜说:

“它的西岸伸到小海。这是我和父亲在沙曼卡姆涅。那一边是冰碛层。瞧,它像一只躺卧的大象。我们就直接从冰面上走到巴尔古津。这一张是我们在途中渔民在冰下捕捉白鲑鱼的情形。”。

这个小家庭的生活情景,随着列娜的讲述而变化着。

现在,父女俩正在小海的湖中心。湖面的冰层被风吹刮得透明闪光,望过去使人眼花缭乱。渔民们在一块很小的帆布遮蔽下,正在冰窟窿上面劳作。

“这是一种艰苦的劳动,”列娜说,“特别是刮起沙尔玛风(注4)时。父亲常说,见过这种劳作之后,就不忍心吃鱼了。渔民们常把两条白鲑鱼挂在车子前辕,准备做锤鱼……你们知道什么叫锤鱼吗?就是把冰冻的鲑鱼放在门槛上,用刀背把它砸碎。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刀背,而且还要放在门槛上!然后加上少许盐,就摆到饭桌上去了。

“……现在贝加尔湖地区普遍通电了。从前,人们总是点着煤油灯,用锤鱼下酒,摆着龙门阵,海阔天空什么都谈,我很喜欢这种场面!父亲是聊天的中心人物,因为他见多识广。我觉得,他简直无所不知。正因为这样,人家都喜欢他。他出差时,总要到学校和俱乐部里去讲演、做学术报告,我坐在会场里听人家对他有什么反应。我父亲真是个人才!我不止一次听到人家赞扬他!‘出色的人才。’

“……无论碰到多么激动的事,他总是平心静气,从不提高嗓门讲话。工作中难免会有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有时候有人捣蛋,有时,一些蠢货提出一种什么理论,有时人家把实验室,把生物研究站弄得乱七八糟。这种事情有的是!可是有一次他真的发火了,把我吓得半死。那是在两年前。

“当时我站在马林树丛里,科利亚·特卡钦科这个怪人也来采马林果吃。他没头没脑地说:‘列娜,你愿让我看看手相吗?’我把沾满马林果汁的手伸过去,……不料科利亚突然低头在我手上吻了一下。父亲在窗子里看到了。他故意把窗户砰的一声关上,我知道,他准是看到了。当时他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几天以后,我第一次听到他大发脾气。吓得我赶快跑到实验室去……

“科利亚眼泪汪汪地站在他的面前,嘴唇发抖,父亲把练习簿啪的一声摔到桌上,嚷着说:‘您要是这样干下去,先生,您是不会有出息的!’你想,对科利亚这个得意学生,他竟然用起‘您’和‘先生’这种字眼儿来了。我进去时,他转过脸来瞪着我说:‘你来干什么?’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脸色。我急忙跑出来,委屈地哭了一夜,一直哭到天亮。那天他一直在隔壁房间里踱来踱去。

“清早我听到他在果园里又用那种不高兴的声调叫科利亚来吃饭,于是我又大哭起来。科利亚没有来吃。第二天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

这时列娜突然刹住话头,凝视着前方,仿佛又看到这件说来可笑的事。

“得了,”她甩了一下脑袋接着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刚才讲到父亲,离了题。哦,今年我们到过布拉茨克,到康斯坦丁·安德列耶维奇·克尼亚泽夫那里作客。我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结识的。我从前也去过,那是在水电站刚开始建设的时候。当时,那里就像现在的乌斯特伊利姆。我们在离布拉茨克一百来公里的地方拋了锚。那时的路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走。我们一下子就陷下去了,简直动弹不得,车子陷进去好大一截。春季里情况就是这样……直到天亮,一辆过路的车子才把我们拖出来。坐车的是一批建筑工人,都是些青年,靠他们才把我们父女俩救了出来,我们真是吃尽了苦头。有个痩瘦的小伙子,比谁都忙乎,不断地嚷嚷:‘快往轮子下面加圆木,加油!’他把树枝一根根地填到轮子下面去。真好玩!

“今年,我们是乘飞机到布拉茨克去的!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一点儿也不害怕,但是没有意思。因为看到的无非是一片云彩,不了解地上有些什么变化。直到飞到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变了,认不出来了。

“我们在克尼亚泽夫家过夜。第二天清早,我们来到拦河坝,父亲对克尼亚泽夫说:‘仅仅为了这个就值得活下去。’他的眼里含着泪水,他可不是轻易动感情的人。

“我们走到水电站上,我的嗓子眼也堵上了。也许,这是因为我曾经见到这一切是怎样开创起来的吧……当我们参观机房的时候,克尼亚泽夫把我们领到他的办公室,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拦河坝的景色,也可以看到变电站和安加拉河。他请我们喝了一杯招待贵宾的香槟酒。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大家碰杯,一饮而尽。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我想:这幅宏伟壮丽的景色,是人们用灵活的双手完成的。我感到自豪,因为我也是一个人。我更加热爱自己的父亲,热爱克尼亚泽夫以及所有的人!

“我们回去的时候,碰上一帮年轻人。他们乱哄哄地走着,尖声怪叫。一个青年还装腔作势地跳着舞。我们汽车开过的时候,他破口骂起娘来,接着便哈哈大笑。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当时的表情。他一把攥住我,怕我受到袭击似的。克尼亚泽夫皱着眉头,故意讲到一件不相干的事情。随后他停下汽车,跳出车厢,去追赶那帮青年。可是没有追上,只得扬了扬手。

“在乌斯特伊利姆迎接我们的是工地主任,年纪还不老。我们都是一副出门旅行的打扮,穿着靴子。他却完全是城里的打扮:一双擦得很亮的尖头皮鞋,雪白的衬衫,打着领带。我很欢喜他这副打扮。

“我们登高眺望建筑工地。工地主任指着两个高出围堤的美丽小岛说:‘这是驼鹿岛。它们将被未来的海水淹没。’父亲忍不住说:‘这么好的自然景色,太可惜啦。’我在想,这里就随他去吧,可不要在贝加尔湖上……

“围堤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有一些细小的人影在蠕动,看来,他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但是我已经看到了布拉茨克!

“我们沿着米哈依尔·斯维德洛夫街向一个名叫‘格列纳达’的俱乐部走去。父亲在那里做报告,我坐在建设工人中间,他们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我想:就是他们给自己的俱乐部和大街起了这样的名字,还能这样专心地听父亲做报告。可是一转身,他们就会像上次那帮人一样,干出一些不成体统的事情来。人是多么复杂啊!我又想,也许,我也不见得好多少。像今天这个人……脸蛋儿长得像天使,却拿着斧头开了个可爱的玩笑。

“乌斯特伊利姆的俱乐部很小,是个临时性的。那里有个建筑师。他向我们介绍了他自己设计的乌斯特伊利姆未来的青年俱乐部的草图。他说,这将是西伯利亚最好的俱乐部。不过,最好的俱乐部要算是安加尔斯克的‘当代人’俱乐部了。我父亲曾应邀去参加开幕典礼。这样漂亮的建筑物我还从来不曾见到过,所有的东西都闪闪发亮,到处种满了攀藤植物。俱乐部主任说:‘我们要同寒冬作斗争。’听到这话,父亲拥抱了他。

“在开幕典礼上,化学家们表演了哑剧。演得好极了。随后又请我们到酒吧间去喝酒。那里有两个酒吧间,一大一小。大的叫做‘巴尔古津’。我们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子上,父亲感到很不自在。经理亲自到柜台里为我们准备鸡尾酒。可是父亲说,坐得太高他不舒服,像他这样的岁数,最好把脚踩着地板。

“于是大家换坐到桌边。有人知道那天是父亲的生日。大家站起来为他的健康干杯。父亲很不好意思,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生日哩,他说现在最好别提过生日这事了。”

列娜住了嘴。我们又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传来一阵脚步声。

“父亲来了,”列娜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朝父亲走去。他们拥抱。随后列娜把那些新书给父亲看,包括《忏悔录》在内。

“哟,”父亲一面翻看,一面说,“我不知道,现在人家在读这本书。它写得很坦率,含义也很深刻,虽然带有一些偏见。”

列娜两手一拍,说:

“这是你说的话?!可是书里的每一个思想都是你的思想。”

“你怎么知道?你还没有读过这本书。”

“怎么没有读过?八年级的时候我就读过了。我想要一本,所以订了这本书。”

父亲看着女儿,习惯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去准备午饭吧!”他说道。

“走吧!”列娜一面走,一面穿上围裙,卷起袖管。

一所中学。

女教师打开班级日志。

“亲爱的同学们,”她说,“你们是否想到这是你们最后一堂课了呢?”

“我们想到了!”

“怎么会想不到呢!”

女教师:你们高兴吗?

“是的,眼前还没有看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女教师:这只是“眼前”而已。你们会不止一次地想起学校的!(看着班级日志)好吧,在临别之前,我们来谈谈理想吧。

从最后几排调皮的学生中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让我们来谈谈理想吧。”

女教师:别调皮捣蛋了,你们怎么长来长去长不大呢!

“怎么没长大?都一米七八了。”

列娜:真讨厌!

女教师:真是。阿尔菲莫夫!你想干什么啊?

阿尔菲莫夫:(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想当飞行员。

从最后几排又发出声音:“我想当装订工人(注5)。”

女教师:你当什么装订工人。还是进杂技团的好。

一个小伙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是个痩高个子,他以正常的声调说道:

“不!我不进杂技团,那玩意儿太危险!摔下来把脑袋都砸了。”

女教师:不在杂技团也可能摔跤的。坐下,阿尔菲莫夫。……巴尔明娜!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列娜?

列娜:(沉默了一会儿)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说心里话。

女教师:上帝啊,说简单点儿行吗?我问的是你,而不是别人。你自己究竟希望做什么呢?

列娜:我说的就是我自己嘛,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学会说实话。

女教师:那你自己得做出榜样,不要扯得太远,应该直截了当地说,大家都明白!

列娜涨红了脸,要哭出来的样子,说:

“我想留在这里,同父亲一起留在贝加尔湖。”

女教师:明白了这个理想不高,非常容易做到。

列娜:为什么这样说?您不了解我。

女教师:像我们这种糊涂人怎么会了解呢!

列娜:当然,我是要工作的。

女教师:当然,坐下,列娜,坐下。

在教员休息室里,女教师仔细看着班级日志,说道:

“一切都很不简单啊!”

坐在她桌子对面的是教务主任,一个瘦瘦的中年人。

“什么东西不简单?”他问道。

“一切都不简单!”

教务主任:(放下文件,擦着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她)是吗?那当然。年纪越大,就感到世界越复杂。尽管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是认识在复杂起来……

女教师:不,不仅仅是认识,一切事情都在变化。十年级的情况非常显著,现在他们都渴望独立自主,而且这种愿望是以抗议的形式表现出来的。

教务主任把文件搁在一旁,在桌子对面倾过身体问道:

“喂,出什么事啦?请您谈谈看。”

女教师:没出什么事,仅仅是课没上好……我想让大家谈谈心里话。可是得到一个不好的效果。我问的是列娜·巴尔明娜……

教务主任: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女教师:当然。我问:“她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教务主任:唔,……(笑了笑,做了一个含义不清的手势)这确实有点……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女教师:她说,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学会说实话。

教务主任:答得好啊!

女教师:当然。可是我不知怎么生气了。于是全乱了套。

教务主任: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会过去的!

列娜在校园里走着,一面在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能彼此了解呢?大概是由于自以为是,不愿丧失威信吧。应该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

列娜转向观众说: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卡佳来了。卡佳·奥尔佐叶娃。我们是同学,一起上到四年级,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现在有些生疏了,谁知道,我们见面是个什么情况呢……她是个芭蕾舞演员。

在大剧院学校毕了业,要到自己的家乡乌兰乌德去搞舞蹈。她是布里亚特人。你看,她和同学们站在一起!”

列娜跑过去。卡佳也朝她奔过来,她们互相拥抱。

两个女友在林中走着,在她们经常走的那条小路上。

列娜:你还记得那些男孩子怎样欺侮我们吗?

卡佳:记得。那些讨厌的家伙现在都长大了!我都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了。他们过去欺侮过我们,现在该是我们来折磨他们了。你有朋友了吗?

列娜摇了摇头。

卡佳:你怎么没有交朋友呢?学校里没有,或许在别的地方吧?在生物研究站有吗?

列娜摇了摇头。

卡佳:你别骗我。是怕难为情吗?说实话吧。反正我会知道的。

列娜:那么你呢?

卡佳:(干脆利索地)有。这样的爱情,简直要了我的命!我的心都碎了。

两个女友停下脚步。列娜双手贴到胸前:

“为什么?”

卡佳:喏,你想,他在那儿,可是我在这儿。

卡佳坐到一个小树墩上,愁容满面。

“你要是看到他的舞蹈就好了。真是个天才。近两年来他同我搭档演出。这简直不是跳芭蕾,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是思想和力量!毕业演出时,我们跳了《天鹅湖》中的一场双人舞。我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到了这儿,他留在那儿。”

她低头看着地面,不做声了。

“得痛苦一阵子!……不,也许我们会痛苦一辈子。”

列娜默默不语。她很感动,两眼湿润了。她忽然坚决地说:

“既然这是爱情,他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呢?”

卡佳震了一下,抬起头来含泪说道:

“说得轻巧!你要知道,那是莫斯科,大剧院!”

列娜:既然这是爱情,那就什么都可以牺牲。

卡佳破涕而笑,握着列娜的手说:

“你哪里会知道?”她叹了口气说,“不,不是什么都能牺牲。而且剧院也不会放他。因为他是个天才,你知道吗?是个天才!这样的人才是难以得到的。结果,他留在那儿,我到了这儿……”

卡佳站起身来,掸了禅裙子,跨着芭蕾舞步,沿着小路走去。

她们走到昨天那些浪漫主义者大吃大喝的林中空地上。一切都收拾过了,没有留下垃圾,只有一块浇过水的、被篝火烧黑的地面。

“你要我给你跳个舞吗?”卡佳说着,不等回答,便脱了便鞋,用脚尖站着说:“你看!”

她哼着调子,做了个跳跃的姿势。

列娜带着钦佩的心情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卡佳的每一个动作。这是艺术在富有感情的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应。

卡佳脚尖着地,做了最后一个全身旋转动作,把头一仰停了下来。

“喂,你鼓掌呀,”她说,“你朝哪儿看啊?”

列娜看着她脑袋上方。松树上钉着一块从木箱上拆下来的木板,上面用木炭写着一句话:

“反正我会找到你的!”

列娜靠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看书。窗户敞开着。清新的和风拂动着窗帘,窗帘上印着男女孩子们手挽着手向前走去的图案。

窗外传来一阵人声。列娜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有两个人走下轿车向屋子走来。父亲走出实验室迎接他们,他那稀疏的华发在风中飘拂。他拱着背走过去。

列娜突然发现父亲老了。她的心一阵紧缩。

“爸爸!”她宣誓似地说,“爸爸,我爱你胜过一切。永远不会有任何人能超过你!”

她说得十分坚决,甚至带一种激愤的情绪,好像在同某人争论似的。尽管来人素不相识,但是列娜对他们的谈话,他们打哪儿来,是干什么的,……一概不感兴趣,她依然埋头读她的书。

可是她的眼睛只是在书页上溜过,并没有读进去。后来她的视线完全离开了书本,凝神倾听着自己思想深处那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这声音逐渐变得明晰起来了:

“从哪里来的,从哪里来的,从哪里来的?……这块木板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了一句,又写了这些蠢话。嘿,那又怎么样?”

她又惊又怕地把双手贴着胸脯。

饭厅的门虚掩着。

列娜听到了脚步声和人声,听到客人就座的声音。她照理应该起身出去打个招呼,她是女主人吗……可是她没有动,依然屏息凝神地按着胸脯。

“从哪里来的,从哪里来的,是从哪里来的?……应该去一趟,爸爸马上就要叫我的……”可是她依然没有动。

“列娜,你在屋里吗?”

列娜伸了伸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道:

“在屋里。”

“到这里来,认识一下。”

列娜合上书,站起身来。

饭厅里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两个来访的客人,以及科利亚·特卡钦科。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匀称,四十岁左右,沿着书架走过去,浏览着书背,钦佩地点着头。列娜进来的时候,他转身过去打招呼。父亲嗡声嗡气地说: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列娜。”

客人伸过一只粗大强壮的手自我介绍道:

“切尔内赫,瓦西利·瓦西利耶维奇。”

父亲转向另一位来客说:

“这是伊凡诺夫同志。请原谅,我没有听清楚您的名字和父名。”

“伊万·谢尔盖耶维奇。很普通的名字!伊万·谢尔盖耶维奇·伊凡诺夫,整个姓名都是很普通的,是的,是的,是的!”他握着列娜的手,以富有经验的眼光打量着她,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家一言不发。列娜明白,父亲不喜欢这些客人。他拱着背坐在那里,两眼盯着一个角落,不急于开始谈话。科利亚在一边注视着老师,噘着嘴。

切尔内赫咳了一声,说:

“您的藏书很可观。我们一辈子也搜集不到这么多书。”

“是啊,”巴尔明振作精神说,“这里都是些老古董了。有些是我袓父留下来的。后来是我的父亲,现在呢,是我的女儿在收藏。”他把列娜拉到身边。

“原来,这是几代人的传统,”切尔内赫说。

“是啊,可以这么说。此外,也是有这需要。当时还没有电视机,知识都是从书本上积累起来的。”

“成绩不错啊!”切尔内赫笑着说。

“您的姓是个西伯利亚的姓,”巴尔明说。

“是啊。我出生在后贝加尔,在列宁格勒读的书,但是,大部分时间在哈萨克斯坦参加建设。”

“那么说,您现在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是啊,到了这块熊住的地方!”伊凡诺夫哈哈地笑起来。他傲慢地动了动宽阔的肩膀,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我们要在这里给你们增添第一流的文明财富。可是您还反对!”

列娜向周围扫了一眼:科利亚的眼镜在角落里不安地闪着光。父亲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切尔内赫一言不发,含义不清地摇动着脑袋。

“噢,原来如此,”列娜说道。

、“列娜,去给我们烧菜,”父亲说。

“……那么,您是反对开发西伯利亚啰?真令人奇怪,”伊凡诺夫用汤匙在茶杯里搅动着说,他的眼睛依然快活地闪闪发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既是对着与之争论的科利亚,也是对着他企望得到支持的切尔内赫。为此,他的脑袋灵活地两面转动着。看来,这是他的一种习惯动作,也反映了他性格中的重要特征。巴尔明和切尔内赫默默地喝着茶。科利亚激动得结结巴巴地说: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现在谈的是保护自然的问题。”

“让我们来弄弄清楚,”伊凡诺夫打断他的话头,“究竟是人为自然服务,还是自然为人服务?”

“别来这一套大道理,”科利亚喝茶烫了嘴,眼镜后面闪着气愤的神色。

“这一套!您怎么说这样的话!”伊凡诺夫冷笑一声。

“科利亚!”巴尔明朝学生看了一眼。

“不,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科利亚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他: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可是人是有思想的,这一点极其重要!”伊凡诺夫又打断他的话,晃动着脑袋,挖苦地接着说,“当然啰,一切事物都可能有例外,这也一样。”

“我愿意把这种思想奉还给您!”科利亚气冲冲地说。

“好啦,老弟,你们俩都够厉害的!”切尔内赫这句话,对那两位争论者不知是指责,还是鼓励,他把茶杯一推,说,“我来谈谈自己的想法……”

列娜坐在自己房里,没有开灯。窗外夜色渐浓,蝙蝠无声地在飞翔。湖边有人在船里舀水,有说有笑。列娜把双腿蜷在沙发上,既可听到那激烈的争论,也能享受着宁静的幸福。

“大自然应该保护,这是主要的,”切尔内赫坚定有力地说。看来,坚定是他性格中的一个特点。“对这个问题是不能含糊的。扭扭捏捏,支吾搪塞,都不能解决问题。”

“对不起,瓦西利·瓦西利耶维奇,”伊凡诺夫插进来说,“你没有谈出具体的东西。根据经验,你我都知道,俗话说,不打破鸡子(注6)……。”

“得啦,你知道,我们的经验主要是否定的,”切尔内赫说,“这里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建设。”

“最好是不建设,”巴尔明说,“这里不是一般的大自然,这是贝加尔湖,是全国的财富,说的确切一些,这是全人类的财富。这里的景色是世上罕见的,因此就特别珍贵。您愿意听的话,这是不可侵犯的财富。”巴尔明推开茶杯,站起身来说,“对贝加尔湖须加以特别的保护。”

“好吧!”伊凡诺夫站起来看着他说,“我们已经谈过第二轮了。”

“我准备谈五遍十遍,直到你明白为止。”

“祝您成功,”伊凡诺夫向主人伸过手去,微笑着说,“怎么,您以为我们是要破坏这里的美景吗?难道我们都是些恶棍吗?嗯?”

现在大家都挤在窄窄的前室里。

“那好吧……”巴尔明拱着背说,“主观上你们不想破坏,可是会破坏的。”

“可是要知道,决定已经通过了,”伊凡诺夫两手一摊说。

“那么,我们得进行斗争,”巴尔明说。

“同谁进行斗争呢?同国家吗?”

“哼,我知道,”巴尔明说,“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会拿出大帽子来压人,什么国家呀,人民呀。我们就要同那些连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人斗争!”

切尔内赫听了,颧骨微微一动。科利亚带着冷漠的敌意站在橱边。他昂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可是,总得告别一下。切尔内赫向巴尔明伸过手去。

“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他诚恳地说,“不管今后如何,我向您担保,今天的谈话不会是白费的。这个问题我向您担保。对不起,打扰您了,请别见怪,这是共同的事业嘛。”

“好吧,”巴尔明说着,点点头表示告别。

不过,他照旧走去送客。科利亚却停了步。

列娜走出自己的房间,在灯光下眯缝着眼睛。

“我全听见了,”她说,“没有谈拢!这是怎么回事?”

科利亚沉默不语。列娜带着母亲和姊姊的神情,宽容地看着他。

“科利亚,你真行。像雄狮一样进行了搏斗!”她抚摸了一下他那剪着短发的脑袋。

“列娜!”科利亚起初紧紧捏住她的手,随即又把它推开。说道,“列娜,以后别这样。永远别。这是不正派的。”

“好吧,我以后不这样了,”列娜说,“可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建设呢?”

“什么地方?喏,就在这里!”科利亚指着地板说,“就在我们站着的地方。”

新西伯利亚。

科学家的小城。瓦利娅·科罗利科娃肩上背着一合采访录音机,站在电报局的营业小窗口前,她刚刚拿到收据,把它整整齐齐地放在小钱包里。一个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眼里含着笑意好奇地瞧着她。

“您这儿写的是什么?”女报务员,一个照例是铁面无私的姑娘,向他问道。

“请给我看看。”

科学家(瓦利娅认定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科学家)拿着自己的电报,看了一眼,说:

“意思不大清楚!”

“上帝!”女报务员喃喃地说。“好好写一下……意思是不大清楚……”

“对不起,”科学家两眼含笑说,“对不起,底稿如此!”

现在,瓦利娅对他有了明确的看法,并且产生了信任感。

“请原谅,”她用迟缓的目光凝视着科学家,说,“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科学家灵活地转向她。

“没问题!什么事情呢?”

“您知道,”瓦利娅启口,不紧不慢地说。“我对贝加尔湖感到兴趣。”

“贝加尔湖?”科学家付了钱,拿了收据,心有所思地说,“您弄错了吧?这儿是新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在伊尔库茨克附近。虽然距离不算远,两千公里左右,可是毕竟不在这儿。”

“不,”瓦利娅说,“您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那就请您说清楚!”科学家还是友好地回答,“我们出去再说吧,那儿方便一些。”

“那好,走吧。”瓦利娅表示同意。

他们出了电报局,不慌不忙地在大街上走着。

“我感兴趣的不是贝加尔湖,而是贝加尔湖的问题……是的,是问题。”瓦利娅停住脚步,搜索着需要的词句。

“问题……”科学家侧着脑袋,好像在倾听远处的声音。“问题?难道有这样的问题吗?”

瓦利娅又停住了:

“您怎么,难道不知道吗?”她的两眼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好吧,就算是问题,什么问题呢?湖泊学的?水文学的?气象学的?动物学的?地质学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瓦利娅觉得科学家在挖苦她,于是郑重其事地说:

“保护贝加尔湖的问题。”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科学家怀着新的兴趣看了一下瓦利娅,又问:“在这方面您有自己的观点吗?”

瓦利娅动了动嘴,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的观点不起作用。我不过是个记者。”

“这我懂,”科学家碰了一下录音机,很快地说,“但是记者就不应当有自己的观点吗?”

“我没有这么说,”瓦利娅想了一想,答道,“可是我感兴趣的首先是科学家们的意见。哦,我们还没有认识呢,我叫瓦利娅·科罗利科娃。”

“非常高兴认识您!”科学家说,“我叫雅科夫列夫·格纳季·安德烈耶维奇,如果愿意的话,叫我格纳好了……您知道,很多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不过我同这个问题离得很远,因为我的职业是动力工程师。”他看了看表,。信任地笑着说:“请告诉我,您对吃饭问题感兴趣吗?”

瓦利娅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停住脚。

“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问道。

“最简单不过了,吃中饭。嗯,譬如说到科学家小饭店去。要不然,再过半小时那儿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给我们剩下的只有面条。”

瓦利娅面色开朗起来。

“面条也不错。”她纯朴地说。

“那不一定吧!”雅科夫列夫一面说,一面拉着瓦利娅走。“如果我们赶得快,可能吃到非常好的煎牛排,也许还能碰上一个贝加尔湖研究专家。快走吧!”

到了科学家小饭店,雅科夫列夫在请瓦利娅入座之前,还在门口,就从与谁为邻方面盘算着哪张桌子对他们有利。他在一张桌子前站住,那儿坐着一个蓄着灰白短胡子的人,他刚吃完甜食。

“您好,亚历山大·达尼洛维奇!可以同您坐在一起吗?”

学者点点头,默默地伸出手来。这是亚历山德罗夫。

雅科夫列夫把瓦利娅介绍给他:“这是外地来出差的同志,她想了解一个工作上的问题。”

“好极了!”亚历山德罗夫起身同瓦利娅打招呼。这时他看到了录音机,“这个盒子干什么用的?”

“这是录音机,您别介意。”瓦利娅说。

“不,我不介意。”说着,他叫服务员来结帐。

但是瓦利娅已经解开录音机的背带,把它放在桌子上。

“我只有一个问题。”

“哦,还有问题。”

“是的,只有一个问题。”瓦利娅直盯着亚历山德罗夫的眼镜。“您是怎样看待贝加尔湖的?”

“它很好。”亚历山德罗夫说,“可以走了吗?”

“不,还有,对建设工厂您是怎么看的呢?”

“这不好。”亚历山德罗夫说着又重新坐下。“您该直截了当地提这个问题。我不赞成在贝加尔湖搞工业,我认为搞这些玩意儿在经济上是得不偿失的。它的有害后果一时还不容易估计到,还有精神道德方面的问题:大自然不只是收益的源泉,它首先是道德的源泉和基础。否则就难免要同实用主义搅在一起。懂了吗?”亚历山德罗夫翘着胡子,对瓦利娅笑了笑。

“懂了。”瓦利娅干练地说。她朝自己的盒子瞧了一眼,录音带盘没有转动,“请等一下!”瓦利娅叫唤起来,“我揿错了键,您能不能重讲一遍?”

“您那么认真吗?”亚历山德罗夫笑了。“我真走运!否则我刚才信口开河的话都要给您录下了。可是,我说,您找我可是找错了对象,我是数学家,那边坐在窗口的那个秃顶老头,他了解这些情况。阿特尤!(注7)”亚历山德罗夫断然站起身来,“祝您取得最大的成功!”

瓦利娅大失所望。

“没关系,”雅科夫列夫说,“我们会搞到两三个令人震惊的谈话录音的,您等着吧。最起码我可以给您来一个,毕竟我也是一个人!”

建设工地。

我们第一次遇见列娜·巴尔明娜的地方,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在目所能及的辽阔旷野上,树木都砍掉了,有些地方连树根也刨光了,虽然除根的工作还在进行中。进入原始森林的马达的轰鸣声把空气都震动了,同排气烟囱里冒出来的蓝色烟雾混杂一片。履带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在金属的压挤下,泥土翻过来了。

瓦利娅·科罗利科娃肩背着她的“采访机”,在翻了个儿的、坑坑洼洼的土地上走着,一会是小丘,一会儿是土坑,然后费力地踏上一条在潮湿的粘土上开出来的、通往工程管理处的小路。管理处是一所小小的简易木房,在这一片乱轰轰的响声中像一个孤岛。

工地上空弥漫着午间的蓝色烟雾……

由于在难走的粘土地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气又热,加上金属被泥土一磨,发出耀眼的亮,瓦利娅精疲力竭了,但她还是充满着去完成任务的责任感。

迎面走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小伙子,但居然还能保持着步态的平衡,他手里拿着一顶装满鸡蛋的帽子。显然,正是出于对这些易摔破东西的责任感,或者说是出于某种本能使他没有跌倒。有几次,他在土路上站立不住,滑了出去,不是跪倒,就是整个儿摔倒在地,但他及时用胳膊撑住。把帽子搁到了头顶上。然后又重新站起来,走着,在大家兴致勃勃的注视下,完成了他的杂技功勋。看来,这里大家都知道这个小伙子,甚至为了某种原因而喜爱他。推土机手们往前往后移动着笨重的机身,一边看着他,一边打着哈哈说:

“喂,热尼亚送鸡蛋来了!”

“去讲和了……”

“现在她要表明态度了。”

“表什么态度?她会高兴的,毕竟是带着礼物去的,一切正常!”

“还要看看他能否送到哩。”

“喔!他能送到的……”

“就是送到也快成泥人了。”

“喔,可不吗!”

这时热尼亚正好碰上瓦利娅·科罗利科娃,他想给她让路,差一点儿掉到土坑里去,幸好瓦利娅扶住了他。热尼亚舔着两片不听话的嘴唇,转过身来点点头说:

“密赫西(注8)!……请原谅。”

瓦利娅走进管理处,那儿有很多人在等着。在这些人中间,瓦利娅注意到一个浅发、高额头的姑娘,瓦利娅觉得她的外表很动人。这是列娜·巴尔明娜。列娜也匆促地,但是仔细地打量着瓦利娅。看来她们就要开始搭话,正好女秘书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列娜说:

“请进来,不过,请不要耽搁太久。”

“不会的,我只要一会儿。”列娜说完,门就关上了。

这时接待室又走进一个人,那是混凝土工程队长伊诺肯季·科诺瓦洛夫。他向四周看了一下,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说:

“你们这儿人太少,再加我一个怎么样?”说着,他把手伸给女秘书,朝门口指了指:“谁在那儿?”

“一个姑娘,只要一会儿。”

“一个姑娘——没有危险,可以等一会儿。”科诺瓦洛夫傲气地说完,在一张长凳上坐下,同瓦利娅坐在一起。

瓦利娅斜眼看着他。

在办公室里,列娜跟站在她面前的切尔内赫说话,他对一切都极感兴趣。

“这不是出于什么慈善的动机,您了解,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不过是认为,这些书既然都已读过,没有必要再放在家里,何况房子就要拆除。”

“嗯,这事还没有决定。”切尔内赫接口说,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没有决定?决定了吧。不管怎么说,已经通知过我们了。”列娜说。

她讲话既不激动也毫无责备之意。可是切尔内赫皱着眉头,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不,不,没有决定。”他又说了一遍。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嗯,好吧,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吧。”

列娜站起来: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她伸出手去。

可是切尔内赫让她坐下。

“等一等,”他说,“您忙什么,这事应当讨论一下!”他的脸色开朗起来。“这是一件大事,这样的图书馆可不是开玩笑……是否应当在报上报道一下。”

“完全没有必要!”列娜尖声叫了起来,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们绝对不是为了这个。”

她站起来,可是切尔内赫又让她坐下。

“哎,等一等!嗯,这样可不行。”

“什么不行?”她的嘴唇颤动着。

“不能把好事办成坏事。”

“当然不能。”列娜说,她尽力控制住自己。收起了眼里的泪水。

窗外,工程建设发出的隆隆声音,震动着玻璃。

“我几次想到你们那儿去,可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事情……简直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切尔内赫说。

列娜默不作声。

“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近来好吗?”

“还可以,”列娜回答道,“他现在不在家,到动物学家那儿去了。再说,他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全都停了,工作要收摊。”

“是啊,当然。”切尔内赫说道,叹了一口气。谈话谈不下去。

接待室里另有一番景象。

“哼,您这‘一会儿’拖得这么久,”科诺瓦洛夫大声说。“这个姑娘是谁,这么特别?”

女秘书耸耸肩。

“去看一下行吗,亲爱的,就说科诺瓦洛夫有急事。请你说一声!”

“等一下,”瓦利娅注视着队长说,“您是科诺瓦洛夫?”

“是的。有什么事吗?”队长的眼里现出一种宽容的好奇心。

“这话怎么说呢?您可知道,我就是为您来的。”

“那您就说吧!”

“不过,也不是仅仅为了您,”瓦利娅改口道,“但在很大程度上是为您来的,”说着她翻开笔记本,“你看!”她把笔记本上尽的事指给科诺瓦洛夫:“拜访一个全面发展的人”,括弧里写着:“约见伊·科诺瓦洛夫”。

科诺瓦洛夫掀了一下眉毛:

“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接着对女秘书说:“去吧,去吧,亲爱的!就说,有一个全面发展的人有急事,去吧,好小姐!”

女秘书站起来,朝办公室瞧了瞧。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没有进去,又回到座位上,摇摇头说:不行。

“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真有意思!”科诺瓦洛夫说。

“巴尔明的女儿。”女秘书说。

“哎,原来这么回事……一个出色的姑娘。”

瓦利娅马上在笔记本上记下:“约巴尔明娜谈话”,然后一连打上三个惊叹号。她摆出一副准备猎取东西的架势。

列娜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脸颊有点发烧。

“没关系,不必客气,”她说,“但是生活的目的是寻找美,其余的一切只不过是达到美和懂得美的手段罢了。您同意我的话吗?”

“可以这么说。”切尔内赫说。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大胆地去追求美,对它这样不关心呢?为什么我们不爱惜美所在的地方呢?为什么我们轻易去宽容那些粗鲁、肮脏和残暴无情呢?我们用工作来衡量一切,可是,要知道,这不过是手段。幸福不在于多一块面包,而在于美,因为共产主义就是美和纯洁。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的,当然是这样,”切尔内赫慢慢地说,他在斟酌词句。“但是美不是靠念咒语就会产生的,美的基础是人的劳动,也就是说,请原谅,是经济。您刚才说幸福不在于多一块面包,在有面包的时候可以这样说,我小时候在乡下生活很贫困,主要是吃不饱。那时,对我来说,多一块面包就是幸福。我还可以向您保证,像我这样经历的人有成千上万,他们现在正在创造美……有些事情您没有经历过,而我却经历过。譬如说没面包吃,就吃豆饼,而且还掺着一半粘土。我们就是从这样的起点上开始为美而斗争的……”

“好了,好了!”列娜说,“这些我能够理解。但是如果一天到晚念叨着豆饼和粘土,你也跑不远的。”

切尔内赫带着善意的,甚至是温存的笑容看着她。

“请您原谅我这么说。”列娜用手掌捂着脸很快地说。

“您怎么啦,讲下去,讲下去。”

“我看到您带着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您会说,您懂得生活,而我却没有任何经验。那么我对您说,这也许是我比您唯一优越的地方。因为那些你称之为经验的东西,无非是一种习惯,习惯于畸形和丑恶。您刚刚对我说,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您讲过没有?”

“讲过的!”切尔内赫还是含笑瞧着她。“那又怎么样?我讲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切尔内赫沉默了一会儿。

“这些问题应当仔细想一想。”他说。

“我已经想过了。”

“那很好。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想哩。”

门打开一条缝,女秘书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我该走了,”列娜决断地伸出手来。“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求您……我能不能留在图书馆里,做借书工作……”

“当然可以!”切尔内赫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那么您留在这儿了?”

“是的。我不会离开父亲,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请代我向他问候。”

“谢谢,我一定转告。”列

本文标题: 《湖畔》影评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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