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名胜山水,一直是无穷的渴慕与仰望着。但,又不甘于堕入庞大的人流,在一片喧闹繁杂中走近它们,那样,往往就会觉得亵渎了自己心中对它们描摹了千百遍的美好意境。所以,相对的来说,我还是愿意走进最平实自然的地方,在一缕清风或一片落叶中寻找朴实的
对于名胜山水,一直是无穷的渴慕与仰望着。但,又不甘于堕入庞大的人流,在一片喧闹繁杂中走近它们,那样,往往就会觉得亵渎了自己心中对它们描摹了千百遍的美好意境。所以,相对的来说,我还是愿意走进最平实自然的地方,在一缕清风或一片落叶中寻找朴实的自然风光。
这次,选择蒙山人家,是被一句话打动的,“十里惊天河,千年古村落”。古村落和惊天河这样的字眼在瞬间就俘虏了我的意念,激起我想立刻步入原始大山深处一瞻千年古村的欲望。
初秋的蒙山景色清秀,恬淡自然,宛若邻家女子清纯的素颜,那么纯朴、秀美。山水相融,景色怡人。十月的阳光顺着树梢洒满整个山谷,红彤彤的山楂挂满枝桠,黄澄澄的柿子压弯枝条,还有一树树叫不上名字的红豆,成串成串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映着天空蔚蓝的蓝,给人无限遐思。若说它是被春风的相思染红,那要经历多少个黑夜白昼,才能在这样美丽的秋天中绽放出隐匿了几个季节的心事?
我和友友依然选择远离游人徒步而行。穿过一座不大的吊桥,从另一条分岔的小道绕过去。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从脚下慢慢踩过,蜿蜒着。潺潺的水声,连同大自然纯正的呼吸,立刻把时空拉的又远又长。路边,一块块窄小的土地,种着花生、红薯、玉米和稻谷。刚刚被收割了的稻子,剩下的秸秆在秋风里摇曳着一片金黄,我惊喜的发现,还有一穗稻谷被金灿灿压的弯弯的,风一吹,几乎挨着了地面。一种无法言说的欢愉,在心中升腾,这样的成熟与低沉,真的、真的很美!
被落叶覆盖着的石路,走上去软绵绵的,时不时的还能踩出一两个板栗来,包着刺的栗子壳剥开,把光滑的果握在手里,仿佛可以感受到它经过石子的热腾后散发出的香在顺着鼻尖游走。两个婆婆,拎着口袋拿着铁钩,在落叶中寻找熟落在地的栗子,她们告诉我,一天可以拾一、二十斤栗子,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石路旁,有秋千随风轻轻晃荡着,几根木棍、几块木板,简单、质朴。小时候扎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子荡秋千的场景,被呼啦啦的一下勾引了出来,就那么柔软的在心口荡漾着。最原始的东西往往是最亲切的,不是么?
一路往山里走去,遇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微黄的果满满的,缀的枝条直垂垂的,也有好多果已经开始散落,在高低不平的石头上跳跃几下,沉进石缝间或是屋檐下或是泥土中,了结了又一个季节的繁华。旁边院子的篱笆上爬满葫芦藤,宽大的叶子下,一个个绿油油的葫芦探出头来,窥觑着我们这些山外的来客。
沿路而上,不远处,写有“槐花谷”的木牌映入眼帘。放眼放去,整个山坡都是大小不一的刺槐树,此时,它们已经褪去了夏的葱茏与茂盛,单薄的叶子已经落下大半,还有一小部分在树梢上晃动着,风一吹,不时地有几片飘落下来。这,让我想到了槐花盛开的五月,母亲兜着摘好的槐花等在村口的情景。通透的山谷,似乎可以看见满树串串洁白的花,氤氲着浅浅的香,在晨雾中缓缓散开。张开后的槐花片片如雪,有蜜蜂和蝴蝶在蕊间嗡嗡嘤嘤的歌吟,那时,整个山谷就会变成一片飘香的雪海,若漫步其中,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恬淡与浪漫?
过槐花谷,往深处走去。一条正在施工的坝挡住了去路,于是,我们只能翻越一座小山峰,绕到对面的山谷中。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和我们同来的游客早已坐着山车返回了,我们还没有走完一半的路程。空旷的山谷就剩下我和友友,她说,若是我俩迷路回不了家,你怕不?我哈哈大笑起来。“这样正好可以圆了我们相守一生的梦啊,我牵着你的手,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有一点也不害怕。”友友也大笑起来。这个男人一样彪悍的女汉子,跟着她就让人有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我喜欢依赖着她耍赖皮,从不操心住宿、吃饭、行程这些繁琐的事。
“快看。”她推了我一把。我急急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两只螳螂在热烈的亲吻着,触角相互缠绕,好不煽情。“原来,这自然界所有的生命都是有感情的,我们会不会打扰了它们的兴致?”她悠悠的说完,又赶紧一把把我拽回来。是啊,所有的生命都是有感情的。我可以深刻的理解她说这话的所有含义。
翻过这座小山峰,几处人家清晰可见。我们急匆匆的绕过山头一路下去,走近才知道这里就是党性教育基地,也是蒙山的红色资源基地,曾经是红色的沃土,革命的摇篮。听住在附近的婆婆讲起沂蒙大嫂给红军做的千层底,沂蒙母亲用乳汁救伤员的故事,还有他们的独轮车和大煎饼……陈毅元帅曾经说过:“就是躺在棺材里,也忘不了沂蒙人民,是他们用小米供养了革命,用小车把革命推过了长江。”经历了澎湃的历史风云之后的蒙山,如今安静的在时光的长河里屹立着,用恬静、美丽的姿态容纳下所有的凋落与昌盛。
平时我们罕见的石磨、碾子,在石屋前摆放着,一位七十二岁的婆婆告诉我,他们平时就是靠这个碾压东西的,当她看出我有想要推一推碾子的欲望时,急忙帮我调试好,然后告诉我怎样用力,怎样转弯。我依然很笨拙的推不好。于是,扔了碾子坐下和两个婆婆攀谈起来,她们的亲切和从容,让我想到了奶奶教我唱儿歌时的慈祥。黑、白两只羊儿在院子里悠闲地吃草,几只柴鸡在草丛间觅食,一条黑狗在我们身边来回的穿梭,大黄猫在阳光下伸着懒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自然,纯净与美好,仿若让人感觉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又回到小时候依偎着墙根看蝴蝶吻花的岁月……
告别两位老人,我们一路向西。被称为龙门三潭之一的青龙潭扑面而来。潭水呈青绿色,澄澈清深、神秘莫测。左侧紧邻山坡,树木郁郁葱葱,山水相融成一色。右侧环山栈道,鬼斧神工,壮观秀美。潭水顺着大坝一倾而下,水声四起,气势恢宏。水帘遇石而跃,溅起细小的水花,落到行走在栈道行人上的人的脸上,丝丝的凉瞬间漫起。掬一捧清冽的潭水洗把脸,路途的风尘以及世俗的埃尘都跌落水中,心胸豁然顿开,清澈如水。难怪有人留下这样的诗句:“一潭碧水清,通天石壁寒。到得绝尘处,自当无俗念。”
绕过青龙潭,顺山而上。满山的果香,馥郁。收了棒子的玉米地里,一位老人挑着筐子晃晃悠悠的行走着,他说,这满筐的金黄就是山里人家全年的收获和希望。初秋的太阳在正午十分,一如夏时的泼辣,热气慢慢升腾起来,被蒸发出的水份顺着额头的发丝滴。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喝口水歇歇脚。#p#分页标题#e#
从山上下来的游人,慢腾腾的有点颓废,我们迎上去询问离指示牌上的古村落还有多远。一位老哥喘息着告诉我们,大约还有十公里左右。友友闻听再也不愿意向前,她说实在走不动了,她的肚子在抗议。我一向是个任性的人,就奔着这千年古村来的,说什么也要上去看看才肯罢休。于是,我继续前行,她在原地等我。
拐了几处弯,山路越来越窄,空旷的山里就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在行走,风声从耳畔吹过,让人禁不住心头有些许的怯意,一种想要折身而返的念头涌到我的心口,却又万分不甘。忽然,一个山路施工队出现在眼前,一位老大爷对我说,既然来了,何必不上去呢?不远了,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是啊,既然来了,就要上去的啊!大爷这句话又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我抹了把汗水,喝口水,努力的前倾着身子再次迈开脚步。
水声合着风声在山谷里回响,脚下,不再有蜿蜒的小路,而是由一块块石头垫在水中形成的一条水石路,一步一块石,中间水声潺潺。石头被水花溅的微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到水里哦。水石路旁,南瓜藤爬满山脚,一个个嫩绿绿的南瓜在叶子下探出可爱的脑袋。山坡上,成群的黑羊蜂拥而下,像颗颗滚动的黑色珍珠,在色彩斑斓的山间时隐时现。放牧的大叔甩着鞭子,脆生生的响音传的很远很远……
终于看到蒙山人家最深处的村子,这个叫广崮尧的地方。远远地,看见有石屋隐蔽在高大的栗树下,成串的玉米棒子挂在院墙上,金黄黄的颜色把山里人家装点的更加温馨柔和。这里只有四户人家,不通电,没有平坦的路。粮食、蔬菜、瓜果,他们自给自足。他们要翻山越岭走几十里的山路下去带回一些生活的所需品。我还没走进院子,一只黄狗就迎上来围着我狂吠,一位阿公看见,赶紧出来吆喝住它,它看了我几眼后摇着尾巴走进院子,在一片落叶上卧下。
院子里,一棵大槐树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阿婆,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老奶奶那样的穿戴。老式偏大襟蓝色夹衣,灰色裤子,一条紫色方巾搭在双腿上,她爆满青筋的手暴露出她所经历了的岁月沧桑。坐她旁边的侄媳说,老人已经近一百岁了,耳不聋眼不花,生活自理,精神状态良好,身体没什么毛病,照这样下去再活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我凑过去和阿婆说话,她有些听不懂,只是笑着看我,不时地点头。老人的侄媳问我从哪里来,我说河南。然后我递给她我手里的上山时门票,她仔细的看着,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不识字,我给她念上面的字,她认真地听。她又问,河南的豫剧很好听,你能不能给我们唱一段。我顿时紧张起来,对于豫剧,虽然受父亲的熏陶幼时就有点偏爱,但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唱过。他们渴望的眼神击退了我的犹豫,我扯开嗓子唱了一段不在调上的花木兰选段。阿公和三个阿婆直鼓掌说好。他们的热情和亲和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山里人的纯朴与善良。
阿公一直在摆弄着玉米棒子,他告诉我,这些玉米都是他一担一担从山里挑回来的,平时不管干什么农活,他们都是依靠用双肩上山下山来回的挑。平时吃的油、米、面,要去山下买了背回来,自己种的这点玉米有时候碾点自己吃,剩下的拿来喂鸡、喂羊。一个个玉米棒子在阿公手下一会就变成了长长的一串辫子,金灿灿的,着实惹人喜爱。老人说,他姓赵,他们这个村里就三四户人家,从他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很少走出去,至于有多少代人在这里相传,他也不知道。近些年,孩子们逐渐走出了大山,剩下他们这些老人依旧依恋着这里的安静与朴实,尽管山外的女儿们一再央求跟随他们去山外,但是老人们都不舍得走出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石屋里,一位阿婆和两个孩子在包饺子,我走近看了看,萝卜粉条馅的。阿婆见我走来,急忙搓了搓手上的面,把洗好了的青萝卜拿给我吃。“脆,好吃,我们自己种的,一点化肥农药都没有,闺女,尝尝吧。”她把洗过的萝卜又拿到石井旁用水冲了冲递给我。我接过咬了一口,狠狠的点点头说了声好吃。我问及两个孩子,她说是自己的外孙家在山外,十一放假过来住几天,平时很少回来。我问:“平时你们这里经常会有人过来吗?”阿婆说:“以前没人来过,这两年偶尔有人上来,最近有人想买回我们的山鸡蛋再卖给城里的人,有他们来来回回的,显得比以前热闹些。”阿婆见我热的满头大汗,用水瓢接了石井里的水给我,清凌凌的水,甜在心里。
怕友等得太急,和阿婆们聊了不多时便准备返回。阿婆们问我,他们这里有山核桃、毛板栗,还有青萝卜和山南瓜,要不要带回去一些。我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挥手和她们告别。走着走着不小心踩滑了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掉入水里,不经意间回头,阿婆们还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挥了挥手里的衣衫,大声的告诉她们,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山风呼啸着穿过耳畔,日头渐渐落入山后,蒙山深处的石屋炊烟袅袅,在柔和的光线中透出一种历经千年沧桑后的温润与平和,秀美怡人,深厚纯朴。把厚重的凡尘琐事都抛入十里长河,只想带一朵山里的清风回家……
文/青衣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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