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一词,在日语中意指新娘。所谓“大陆花嫁”即是侵华战争期间嫁到中国的日本新娘。这些新娘不过双十年华,她们怀揣着对日本政府宣...
“花嫁”一词,在日语中意指新娘。所谓“大陆花嫁”即是侵华战争期间嫁到中国的日本新娘。这些新娘不过双十年华,她们怀揣着对日本政府宣传的美好生活的向往,踏上了满洲大地,殊不知,她们的祖国把她们当做一枚弃子,日本政府布下的大网慢慢收束,将她们拢在其中,再也逃脱不得。
历史爱好者或许知道,侵华战争期间,日本政府曾提出一项满洲移民计划——为了加快对中国的侵略步伐,日本派遣移民团和满蒙开拓青少年义勇军前往中国东北,在东北肥沃的土地上耕种开垦,企图达到缓解日本国内人口压力和殖民同化中国的双重目的。
1936年,伪满洲国同意了日本关东军拟定的《二十年百万户送出计划》,广田弘毅正式通过了这一大规模向中国东北移民的计划,并将其列为日本七大国策之一。该计划以5年为一期,共计4期,第一期向中国移民10万户,此后三期分别为20万,30万,40万户,总计一百万户。若一户以五人计算,二十年后日本人口将占伪满洲国人口的十分之一。通过改变满洲人口构成状况,日本得以实现政治统治的目的。
移民需要土地,而耕种的沃土从哪来?从中国人民的手里抢。
日本移民团多是三十岁以下的单身男性,到了中国,他们抢走了东北人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中国人民反抗不得,因为开拓团的成员全副武装,人人持枪,还装备有迫击炮,日日提防抗日游击队的袭击。
中国人民自然不甘心祖辈耕种的土地被敌人白白夺去,时时尝试夺回土地。对日本殖民团而言,频繁的战斗、每日的放哨,艰苦的耕种、无涯的严冬,这样艰苦的环境太难挨,团中情绪低迷,部分团员退团,团中风纪崩坏,时常有人抢夺中国人饲养的牲畜。队员由于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多人病倒,移民团内互相争斗仇视,排斥领导干部,退团人数不断增多。这种集体性的精神疾病被称为“屯垦病”,“屯垦病”令日本移民计划到了崩溃边缘。
满洲移民计划备受争议之时,“满洲开拓之父”东宫铁男认为,配偶在精神上的抚慰可以治疗“屯垦病”,由此提出“大陆花嫁”计划——让日本女性前往满洲,嫁给开拓团团员,稳定团员情绪。
为了推行“大陆花嫁”政策,日本政府展开了各种各样的舆论宣传。东宫铁男亲自写下“新日本少女嫁到大陆”的诗歌,并恳请画家小仓圆平为“大陆花嫁”创作宣传画,描绘“大陆花嫁”女子幸福的婚后生活。
日本政府赋予“大陆花嫁”崇高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大陆花嫁”被赞誉为支撑满洲的光与水,用国家主义思想赋予她们爱国的热情,婚嫁被寄予“为国奉献”的政治意图,每一个自愿前往满洲的女性不仅在为自己创造美好的每天,更是为国家的未来做贡献。前往满洲的行为受到政府鼓励,被视作崇高的行为。
日本政府宣传中的满洲生活,是富足闲适的。大陆花嫁们过着富裕的生活,有善解人意、坚强可靠的丈夫,妻子只需要操持家务,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不用为生计担忧。传统的完美日本婚姻生活,似乎在满洲成为了现实。
在这样的宣传中,无数日本女性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自愿向政府报名,成为大陆新娘。她们向当地政府申请,经过训练,坐上前往中国东北的船只。海风习习,托着这些少女明快的心,飞往陌生之地。
对中国而言,大陆花嫁是日本殖民者的一员,对日本而言,大陆花嫁是殖民计划中一枚用完就可以丢弃的棋子。
到了东北,花嫁们的幻想完全被撕碎。虽然这里的确如宣传所说,土壤肥沃且物产丰饶,金色的麦浪在晚霞的映射下,装点着丰收的喜悦。而当她们来到开拓团,就发现媒体报道的满洲生活的虚假。开拓团的男性并非勤劳勇敢的完美丈夫,更多的是粗鄙的农民,团内风纪败坏的事件时有发生。而“大片无主的沃土”是从当地民众手中抢来的,日本开拓者深受当地居民的仇视,在尖锐的民族矛盾中艰难度日。
她们想跑,可跑不掉。回到日本的一张船票价格高昂,若不委身为妇更是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于是,她们只能不情愿地嫁给开拓团成员,生下一个个孩子,为日本培养更多的“殖民预备役”。
随着中日战争进行到后期,“大陆花嫁”们的处境越发艰难。战争局势转向不利后,日本将关东军南移,开拓团内的青壮年男性越来越多入伍充军。到了1945年7月,日本政府征召所有居住在东北地区18-45岁的日本男性,开拓团内,除了妇女几乎就只剩老人和儿童。面对苏联军队入侵,东北大乱的局面,开拓团的村庄遭到袭击,她们孤立无援。
妇女携老人儿童匆忙逃离,四处逃亡。当时北满各地连日暴雨,河水猛涨,关东军慌乱逃离后毁去桥梁。开拓村的老幼妇孺面对滔滔江水无路可走,有的跳河自尽,有的服毒自杀,还有很多试图泅水而过,却被水流裹挟不见踪迹。火车站沦为混乱的战场,很快铁路也被毁,除了徒步跋涉,别无他法。在艰难的逃亡路上,她们常遭遇苏军轰炸,死伤无数。当地的群众仇恨开拓团之前夺走了自己的土地,趁机报仇。无数妇女被强奸,她们随身带着一包用于自杀的氰酸钾,在走投无路之时,绝望自杀。
在《满洲开拓史》一书中,收录的开拓团死亡者数据显示,当时的瑞穗村、哈达河,各有四百多人自杀,大部分团员死亡。自杀事件中,最悲惨的当属阿城县的开拓团自爆自杀。1945年8月16日,团长名胜美郎召集剩下的所有团员训话,在屋子中央放了一个藏有炸药的大木箱,半夜引爆。全团一百四十多人基本都是妇女和孩童,除了一位小女孩幸存,其他人全部惨死。吉林省大日向村开拓团幸存的武者政子回忆当时的场景: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移民团遭到许多满人的攻击。团中的妇女收到命令,要求处死孩子后自杀。一个护士冷漠地掏出绳子,勒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服氰化钾自尽。自杀的情况在各个开拓团中普遍存在,因为青壮年男性都被征兵,开拓团在一片混乱中难以自保,留下的老弱妇孺害怕被报仇泄愤,宁愿自尽保全体面。
更为凄惨的是,当时死去的很多日本妇女,是被日本人杀害的。苏军365师曾发现被遗弃在卡车内的400多具日本妇女老幼的尸体。这些人头扎白布带,身上有弹孔,神情平静肃穆。据被俘日军供认,在撤退时没法带走妇女孩子,在征得她们“同意”后,把她们全部杀死。几乎同时期的王爷庙开拓团侨民,跟随日本部队撤退,经过葛根庙附近的深谷时,日军命令妇孺同胞自行跳入深沟。呆滞惶恐的妇人不愿跳下深谷,日军用子弹和刺刀了结她们,并用手榴弹炸死了自愿跳下深沟的妇孺。日军在惨败撤退的路上,没有精力保护、庇佑同胞妇孺,只是把她们当做麻烦的累赘,为了自己能够早日撤离活命,他们的刀枪转向自己的同胞。
还有部分“大陆花嫁”为了活命,匆忙嫁给当地的贫苦的中国农民、搬运工、小贩,寻求庇护。满洲地区,在日本投降的数月内,与中国人结婚的日本妇女,是1931年到1945年总和的数倍。这种不平等的婚姻下,是日本妻子此后几十年的卑微地位和辛勤劳作,她们名义上是妻子的身份,实际上是丈夫的奴婢。据沈阳日侨日俘管理处在遣返时的不完全统计,和中国人结婚的、同居、成为女佣的日本妇女数量在10万以上。
历经种种艰难坎坷,战后成功返回日本的“大陆花嫁”很少。战后日本人编纂的《长野县满洲开拓史》一书中,记录了密山县城子河开拓团在战败后的情况。该开拓团内共有229户,共计1055人。其中有264名妇女,返回日本的仅有115人,不到半数,有两人留在中国,其他人全部死亡。
“大陆花嫁”用自己的人生推进日本殖民扩张的事业,又用自己的生命祭奠日本帝国主义的破灭。她们本应该像普通的日本少女一样,待在日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却因为一腔爱国热情成了日本政府的棋子,在战败后被抛弃,死在异国他乡。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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