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上、下)》是一本由(日)永井荷风著作,一頁folio|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62.00,页数:69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一):法兰西物语成禁书是为何?(小谈版本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是一本由(日) 永井荷风著作,一頁folio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62.00,页数:69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一):法兰西物语成禁书是为何?(小谈版本问题)
永井荷风,日本耽美派代表作家,文学创作始于1901 年,他在报上连载《梅历》,同时通过英译本醉心于左拉、波德莱尔等法国文学。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江户风情文化的守望者。
而这两本浪游物语对他本人的人生方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对他日后形成独特的文学风格也有异国放浪这段经历可以说塑造了永井这个人,他是日本耽美派的领路人,是新文学时代起始的路标。这套《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是他在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时,在美国和法国生活前后共五年间记录下的散文和小品,回日本以后结集而成的。他一直恋慕波德莱尔、左拉,一心向往法兰西浪漫,在父亲的安排下,前往美国、法国等地留学。在这段留学生活中,永井荷风逐渐实现了自我的觉醒,形成了按照自己的信念和原则生活,拒绝他人干涉的人生准则,但同时也产生了厌恶结婚,更看重男女交情之愉悦的思想。
先出版的《美利坚物语》赢得了夏目漱石、森鸥外等当年文坛重镇的肯定,也为他带来了在《朝日新闻》上连载长篇小说,并在庆应大学任职文学系主任等工作机会。然而,本来准备跟着问世的《法兰西物语》却被日本政府禁止发行,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新宪法保障了国民的言论出版自由之后,才得以删改发表。
究竟是该书的哪一部分有问题,一向没有来自官方的具体说明。不过,无论对国家还是对爱情都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者书里很多处对日本现代化的冷嘲热讽,都足以惹起爱国官僚之愤怒吧。
而我们这次使用的译文版本,译者陈德文老师也在译后记中做了说明。这本译作以新潮文库“新编”版为基础,这个版本正是当初作者遭受日本明治政府“发禁”之后,不得不删减若干篇章或改换题目,方得以于1915年博文馆作为《新编法兰西物语》获得出版的权利。鉴于此,此次陈老师又补译了原始版中经作者删减的段落和词句,尽量兼收“新潮文库”与“岩波文库”新旧两版之优长,使其统一于一部译作之中:“虽力求兼顾两版之特征,但当年永井之所以修改润色,也并非完全来自外界的阻力,同时也有他因囿于内外环境而自我约束、主动减削的部分。此类文字散见于各篇各段的叙述之中,很难截然分出先后来。再者,作为译本,全部恢复原样未必符合作者原意,故而适当补遗,兼顾两方”。
(是以记)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二):一面了解20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镜子
1903年,永井荷风赴美留学,随后又于1907年去往法国,1908年回到日本,将旅行期间所写的短篇小说、纪行漫录等集结成册。此《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便是永井荷风将文章集结成册的《美利坚物语》与《法兰西物语》的合集。 我读此书,便深感永井荷风先生学识之渊博,明明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却无论文学、戏剧还是音乐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于文学艺术方面各个国家各个时代的名人名篇似乎也是信手拈来。他是明治年间”最早接受西方文化的日本人之一”,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极大,字里行间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于西方文化的喜爱与向往。 永井荷风首先是来到了美国。游记自然是要写景,但永井荷风除了描写大城市的浮华景象和优美的自然风光之外,也常书写美国的人和事。而永井荷风本人的”放浪”是出了名的,他喜欢女性,走在异国的大街上,他的目光总是免不了在女性的身上逗留,并暗自品赏她们的服装容貌言谈举止之类。而写人写事的篇章写的较多的也是男女之情事。这些故事有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有亲眼见证的,也有切实地在永井荷风身上发生过的. 男女情事无非就是一男一女的相遇相识以及紧随其后的肉体上的欢愉,但因为故事中男女主角的身份地位之不同,故事的发展与其内涵也是不一样的.在永井荷风笔下,有甘愿成为有钱的妇女之玩物的日本青年,也有为纽约的浮华所吸引而自甘堕落的年轻女孩,更有将黑人姑娘玩弄后便一走了之的美国士兵......虽然只是男女情事,但读者可借此一窥20世纪初美国城市的风貌,以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浮华奢靡与贫穷落后二者矛盾的共存,以及种族歧视等社会问题. 是的,永井荷风从来不否认美国社会的繁华,但同时他也不回避其黑暗的一面.他甚至专门去寻找这种黑暗,他”大体走遍了整个纽约的所有贫民窟,所有污秽之地”,他像此前描写任何美丽的自然风光一般细致地描写平民窟脏乱不堪的街景,描写位于社会底层的中国人和日本人的生存状态.作为贫民窟代表的唐人街,被永井荷风称其为”《恶之花》诗之题材的宝库”,甚至担忧”所谓人道、慈善这类东西会不会终将把这异样的天地从社会的一隅一扫而尽”. 我想,永井荷风先生的担忧大概是多余的,因为即使一百年后的今天,这”异样的天地”也依然普遍地存在于各个国家之中,它们是人们想要清除却难以清除的顽疾,永远与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格格不入,永远宣告着城市不同部分之间的巨大割裂. 1907年,永井荷风离开美国,前往法国. 相比较《美利坚物语》,《法兰西物语》里写人和事的比重减少了,写景的比重则有所上升。他常将美利坚与法兰西作对比,如美利坚的自然风光偏向宏大辽阔,而法兰西的则是可入画的精致秀丽;他提到的最多的则是法国整个国度在文学艺术上的极高修养及其对文学艺术的重视和为文艺发展而创设的良好条件。在这里,美国就成了一个反例。如果要将永井荷风笔下的两个国度拟人,那么法国便是言谈举止极富教养的贵族小姐,而美国则是只有钱财却没有文化的暴发户。同时《法兰西物语》本身也极具艺术气息,多篇文章的开头均引用双语的名言或者诗句之类。 永井荷风喜欢法国。他喜欢欣赏戏剧和音乐,并对其间的细节津津乐道;他曾被一对舞蹈中的青年情侣深深惊艳;他甚至认为,在法国单纯地观赏路过的各个阶层、不同身份的人,便能体验到一点艺术家的感觉了。他对法兰西是如此热爱,这个国度似乎满足了他对西方文明的一切向往,无论是风景、文艺还是女人。 没错,女人。他常喜悦于此地姑娘的热情大方、善于表达,而与之伴随的常常是对日本女性的某些失望。20世纪初,日本已经西化了几十年,怀着对西洋文化的憧憬的永井荷风远赴欧洲,不止是女人,西方国家的许多方面都能使他联想起自己的祖国,要说他没有明里暗里地进行过比较,似乎也不太可能。 明治维新后的日本,虽然国家面貌有了一定的改观,国力大大增强,但日本文化几千年来都是东方文化,某些思维习惯早已深入骨髓,又岂是短短几十年就能改变得了的!不止是日本女人依然保持着东方含蓄谦卑的传统,就是许多远涉重洋的日本男人,虽然表面上紧跟当地潮流,将自己打扮得如同时髦的欧美人一般,但内心深处却也常常是矛盾的。他们流连于大城市的娱乐场所,和女人们纵情欢娱,但想要远离这种颓废的生活并建功立业的想法又时时刻刻困扰着他们,使他们不知道前路究竟应该怎么走。永井荷风写下的一段对于土耳其的评论,“土耳其至少不是伪善之国。不是那种为轻薄的虚荣心所驱使,制造伪文明之表象,一心巴望进入西洋诸国行列的伪善之国”,我觉得便是在嘲讽日本表面是个有一定实力的西方国家、然而在更深层次上依然摆脱不了东方的传统。永井荷风并不很喜欢这样的一个“伪善之国”,他在归国的途中时常怀念那个他实际并没有待太长时间的法兰西,甚至说比起回国,更愿意“去到比新加坡更苦难的殖民地去”。 此书虽然距今已有百年之久,但永井荷风优美细致的文笔却依然能带给人美的享受,同时,本书亦可作为一面了解20世纪初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镜子,通过它窥探到那些遥远却又颇为可亲的人间百态。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恰恰给我这个豆瓣小透明的赠书!无论是书的大小、装帧还是腰封和内页上的插画,都可爱极了,让常读电子书的我重新感受到了纸质书独有的魅力.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三):永井荷风:人生终将毁灭,青春的狂欢,却绝无仅有
1903-1906年,在美利坚国度,深夜的街上,人生嚷嚷,不断有人在灯红酒绿中流连忘返。
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永井荷风。
永井荷风生于日本官僚之间,父亲想让他进入银行业,找个正经营生做。
可向往自由的永井荷风却飞往了美国,在那里,他对美酒,诗歌,女人多有接触,用自己的视角,向人们呈现了当时美国社会的不同层面,尤其是城市陋巷讨生活的不易。
主要角度,就是女人。
作为城市化进程中,女人跟性,永远是隐藏在城市角落下不可避免的组成,只等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个城市就进入了另一种模式。
作为日本人,永井荷风记录了一些日本人来美国讨生活不易,多是悲惨的故事。
三个日本男人,在深山伐木场里,欺骗了一个同是工友,刚来美国的日本男人,让他把在异地工作的妻子唤到身边来,然后三人同时向那个男人摊牌,要共享他的妻子。在那个深山狂风暴雨的夜里,随着妻子的呼喊,这个男人成了疯子。
“来到这个国家,无论是个什么妮子,只要是女人,就是活生生的万宝箱,不,应该是大金库。”这句话,反应了在当时工业化进程的美国,日本人到美国生存的艰难,尤其是日本女人。
男人呢,男人如果找不到工作,就靠女人,除了做拉皮条,做鸡头,还可以成为被包养。
“世界上那种出于金钱的欲望,梦想获得老女人爱情的男人很多。”这让我想起了网上的玩笑流行语: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既然被包养,就得各种忍受,女人暴虐和专制起来,一点不比男人差。
就像一个段子里说的,不仅要陪酒陪睡,还要陪跳广场舞。
见惯了这样场面的永井荷风不禁在书里感叹:
“总之没有比美利坚更加道德败坏的社会了,碍于生活的贫苦,可以说无一女子坚守贞操,绝非正人君子久居之地。”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在美国生存艰难的日本女性的原因,永井荷风认为西方的女人,要比日本女人,在穿着打扮化妆等各方面,都更加动人。
看到这里,只能说他真会说大实话,先不提文化的不同,光生存就已经很艰难,物质不充裕,日本女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那些。
在上面这段话里,“碍于生活的贫苦”才是重点。
这就像网上很多道德败坏的恶心女权别用有心故意抹黑中国男性不如外国男人有品位,会穿衣打扮一样,简直是tmd瞎jb扯,年纪轻轻就得背负房贷,养家糊口,已经很不容易了。回家累的像狗一样,让老外来试试。
但凡物质上充裕了,哪个男人不会收拾自己?中国男人也会。
如果不背负那么多家庭压力或者负担,哪个男人不能生活的潇洒?
永井荷风描述的这种看上去灯红酒绿,其实包含很多无奈的生活,其实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切面,是在城市发展无可避免的。
2019年,我刚来杭州,半夜两点多肚子饿,出门去吃麦当劳,然后在那跟隔壁桌上一个大姐聊了起来,原来她就在距离麦当劳不远的一个按摩房里上班。她丈夫嗜赌,并且经常家暴她,她想离婚离不掉,又得挣钱还债养儿子,现在只能看着儿子活。
每个城市都是千面存在,就像抖音里一样,有人拼命工作,只挣得养家糊口,有人为了博佳人一笑,就能豪掷千金。
有人只能按部就班的靠体力,拼时间,挣工资,有人就能找捷径,不顾尊严,快速挣钱。
不管怎样,都是生活。
生存艰难,活下去是第一位。
永井荷风看多了灯红酒绿,在书中感叹:
无论多么伟大的事业和人才,人生终就迎来毁灭的时刻。而这青春的狂欢,确是绝无仅有的。我却觉得,不是每个狂欢的人,都是狂欢,都是欢乐,都在笑。
也并没有人去考虑什么伟大的事业,
青春是她们,是他们仅有的,
也是她们,他们现在仅有的,能吃饭的资本。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四):新井一二三推荐序:传奇小说家——永井荷风
在近代日本文坛上,永井荷风留下的传说,可说比哪个小说家都多。例如:他晚年经常出没于东京浅草六区的脱衣舞场,跟年轻舞女们来往颇为频繁且密切;他去哪里都带着装了全财产的旅行包,果然他孤独病死于东京东郊市川的小屋时候,放在尸体旁边的包包里,有二三三四万日圆的银行存折和现金三十一万日圆。
话是这么说,永井荷风又绝不仅是个疯疯癫癫的奇才。从一九一七年到一九五九年去世的前一日,他每天写的日记《断肠亭记》广泛被视为对当时日本社会最客观、深刻的观察记录。作者瞑目后,不光分成七册出版,而且至今经常作为二十世纪中期日本社会的真实写照,被多数作家、学者参考或者引用。
这次刊行中文译本的《美利坚物语》《法兰西物语》两册书,乃永井荷风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在美国和法国生活前后共五年的时间里,记录下的散文和小品,回国以后结集而成的。先出版的《美利坚物语》赢得了夏目漱石、森鸥外等当年文坛重镇的肯定,给他带来了在《朝日新闻》上连载长篇小说,并在庆应大学任职文学系主任等工作机会。
然而,本来准备跟着问世的《法兰西物语》却被日本政府禁止发行,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新宪法保障了国民的言论出版自由之后,才以原样得以发表。究竟是该书的哪一部分有什么问题,一向没有来自官方的具体说明。不过,一般认为,大概是《云》中的小外交官小山贞吉,无论对国家还是对爱情都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者书里很多处对日本现代化的冷嘲热讽,惹起了爱国官僚之愤怒。
荷风旅美旅法的二十世纪初,在近代史上,乃日本正打赢俄国,国民的“大国意识”越来越膨胀的时候。比他约早十年旅英的夏目漱石,在为期两年的留学中,患上神经衰弱,只好提早回国,显然是对欧洲文化格格不入所致。回日本以后的漱石,放弃原来的英语教学工作而投入于写作,相信跟在伦敦时候的经验有直接的关系。跟荷风属于同世代的中国作家鲁迅,也从一九〇二年到〇九年留学日本的时间里,在课堂上看到日俄战争幻灯片中的同胞后,决定放弃医学而要从事文学创作的。可见,漱石和鲁迅,都身为近代以后第一批的留学生,在海外为“落后”的祖国深刻烦闷,结果决定通过写作去为祖国的现代化做出贡献。他们对自己国家社会的批判,是来自对祖国的强烈认同。
反之,永井荷风属于第二代的留学生,出国的目的不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自己。具体而言,他衷心想要耽溺于波德莱尔等的文学作品中憧憬不已的法国文化环境里。在荷风看来,比起古老优雅的法国文化,连过于健康的美国新大陆文化都微不足道。所以,在美国待的四年里,他除了为生存做大使馆和银行的差事以外,主要是学法语,读法国文学的。
他关心自己的人生远远多于担心祖国的未来。正如《云》中的小外交官小山说:“我也想被一种爱国热情所驱使而终夜无眠,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既然不行,那就断然辞职,脱离国籍,像流浪的吉普赛人或犹太人那样。但这种主张仅仅停留于空想阶段,事实上无法实现,只好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可见,爱国的文化官僚们有足够的理由被荷风惹到。同时,以这种心态耽溺于巴黎后巷的结果,后来的评论家就说:“荷风是写出了都市忧郁的第一个日本小说家。”
极度崇拜法国文化的荷风,对包括祖国日本在内的亚洲文化,好像只感厌恶和憎恨。看《美利坚物语》中对唐人街、《法兰西物语》中对新加坡的描述,恐怕读者会有这样的印象。可是,正如他在回日本的旅途上写下的《新加坡数小时》最后一句所说,作者真正厌恶的是二十世纪初的“很低级,不知哪里来的殖民地”状态。也就是说,为了赶上欧美列强,轻易放弃原有的传统文化,凡是要模仿西方国家的“殖民地心态”才是荷风最唾弃的。
所以,回日本以后,他除了讲授法国文学以外,开始耽溺于仍保留江户文化的花街柳巷。一九一五年出版的《晴日木屐》就是他穿着木屐拄着枴杖在东京市区内散散步,要寻找江户遗香的记录。一九三〇年代发表的小说《濹东绮谭》《梅雨前后》等,则均为以东京隅田川东边,世人认为低级的红灯区为背景,写妓女生活的作品。表面上看来,作者的品味很守旧;实际上,他是在被现代化遗忘的旧市区角落,发现跟巴黎后巷共同的生活味道。
日本的比较文学家川本皓嗣说:荷风憎恨自己所处于的现实,而无限憧憬未见之美,如此这般浪漫的旅人或者可称为“自我放逐者”,乃明治维新四十年后在日本才第一次出现的。的确,跟忧国忧民的漱石、鲁迅不同,荷风专门关心艺术,除了醉心于波德莱尔、莫泊桑等的文学作品以外,还积极享受、研究当年在巴黎流行的音乐、歌剧等,写下了几篇评论文。很难相信他跟在伦敦苦学骑自行车的漱石,年龄相差只有一轮。对荷风留下的欧洲音乐评论,当代行家的评价也颇高。
永井荷风是近代日本社会第一位唯美主义文学家,可以说给后来的谷崎润一郎等“耽美派”作家开了路。实际上也是荷风从法国回来任职于庆应大学的时候,把谷崎的小说登在该校发行的《三田文学》杂志上,帮他登上文坛的。而且跟荷风一样,谷崎也最初倾倒于西方美学,后来却写长篇评论《阴翳礼赞》、小说《细雪》发扬日本传统之美。
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人看来,夏目漱石处于近代前夕。永井荷风,虽然比他小仅仅一轮而已,但是给人的印象则完全不同。他写的文章,今天看来都非常新鲜,可读性特别高,一点没有陈旧的感觉。
最后加点私话吧。我毕业的高中现在称为筑波大学附属高校,原名则叫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中学。其厚厚一册毕业生名单里,就有第六届毕业生永井壮吉,即后来的永井荷风之原名。笔者是第八十八届,也就是比他晚八十二年的毕业生。我刚上高中的时候,荷风早就不在此岸了,可是他生前撰写而留下文稿的黄书《四叠半隔扇下贴》,由一份杂志刊载,而东京检察厅以贩卖猥亵文书之罪名告发了杂志社的社长和总编辑。
无知的中学生根本不晓得,但是在日本司法历史上,《四叠半隔扇下贴》案件和英国作家劳伦斯作品《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案件乃两宗最有名的猥亵文书审判案例。该案件出名的原因,有除了作者永井荷风的文名大以外,还有出版社方面叫来了好几位著名作家如丸谷才一、开高健、吉行淳之介、有吉佐和子、五木宽之等人当证人,果然大众传媒纷纷做出了报道。一九八〇年,日本最高法院最后把《四叠半隔扇下贴》审判为猥亵文书,命令社长和总编辑各付十五万、十万日圆的罚金了。
如果荷风前辈还健在,会轻松打开随身带着的旅行包,替他们付了共二十五万日圆吗?恐怕不见得。因为有关他的传说中,有一则就说:荷风特别小气。而在文学界,大家都相信那是他在巴黎的时间里跟法国人学的。难道全世界最以吝啬闻名的国家,不就是荷风最崇拜、想念、留恋了一辈子的法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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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新井一二三 (日本作家,明治大学教授)
本文为新井一二三为《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美利坚物语)所撰写的推荐序
一頁folio 出品 2020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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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五):【品·鉴】永井荷风的美利坚物语和法兰西物语
永井荷风的名作当属《地狱之花》、《断肠亭记》,我原来还买过他的《濹东绮谭》算是小说集,就之前读过的一些来看,永井荷风的风格偏向于所说的耽美,也有优美的文字表现,也有受外国文学的一些影响。
永井荷风的《异国放浪记》分为上下两册,旧译名分别为《美国故事》、《法国故事》,但是我更喜欢新译名上册《美利坚物语》、下册《法兰西物语》,分别描写了永井荷风游历美国和法国时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一页出品的这套书很有特点,首先开本就像文库本那样,比较小,拿到手中就像巴掌一样大小,很适合通勤路上等零碎时间拿出来阅读,同时重量很轻,拿到手中比较舒服,适合随身携带,不占地方,书中还附带了一些插图,显得相当精美。
写的是陈德文老师翻译的,我个人很喜欢陈德文老师的翻译,源自于阅读陈老师翻译的三岛由纪夫的《潮骚》,竟然读出了沈从文《边城》那种平和之美的感觉,陈老师翻译的三岛由纪夫的作品深得大家好评,这次其实上册大约一半是陈德文老师翻译的,下册全为陈德文老师翻译的。
上册《美利坚物语》
明治三十六年秋十月顷,游历美国;到四十年夏七月转向法兰西。离开纽约前夕,将平素旅窗之下所缀文集合一处,题以“美利坚物语”,谨呈予我之恩师恩友小波山人岩谷先生桌上。——永井荷风永井荷风游历国外的时间也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自从黑船来航打开了日本的国门,紧接着明治维新,开始全盘西化,向西方文明学习,永井荷风从东洋到西洋的游历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当时学习西方文明是比较开始的时间,日本和美国的差距就像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差距,美国相对于日本来说就像发达的都市,一个天堂。很多日本人甚至为了到美国挣大钱,通过种种手段越洋到美国做劳工等,也有一些富裕的日本人通过游学游历等手段到美国,永井荷风就是后者,从不同的层次观察美国,甚至于观察在美国的日本人等,并有一种冷嘲热讽的意味。
从最开始乘坐游轮从日本横滨到美国西雅图,颇像泰坦尼克号从英国南安普顿航行到美国纽约。永井荷风在船上结识了失恋留洋的柳田君,还有因为想做学问而阔别妻子,到国外拿学位证书的岸本君,也许是家境相当,酒醉之中畅想美国的美好生活,但是真正到达美国后,永井荷风接触到更多的日本人,多数是日本劳工,在美国打工的日本人,看到了他们真实低下的生活, 在美国这块土地上,可以见到世间善恶两个极端,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自由选择。 更多的人选择了放纵,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亦或者是劳工那种辛酸的生活。美国是天堂和地狱同在的地方。在美国四年,游历了美国很多地方,结识拜访了很多在美国的日本人,也听到了很多故事,大部分都与女人有关,借用书中的一句话:“总之没有比美利坚更加道德败坏的社会了,碍于生活的贫苦,可以说无一女子坚守贞操,绝非正人君子久住之地。”永井荷风字里行间表现出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既有可惜,又有批判。但是其中几篇文字舒美,引用诗句,多为波德莱尔的诗句,一些景物描写舒缓优美,有一种缓慢的柔美感觉。
上篇《美利坚物语》陈若雷老师翻译了6篇;陈龄老师翻译了5篇;陈德文老师翻译了12篇
《法兰西物语》
此书献给自华盛顿府归来, 又即刻前往旧金山的我亲爱的 堂兄永井素川君 ——永井荷风下篇为《法兰西物语》,出版也有波折,最早被日本政府禁止发行,直到二战后,新宪法保障国民的言论出版自由之后,才得以原样发表,这些在这本书最后陈德文老师的译后记里面写的相当详细,最后再说。
西历千九百七年夏,作为横滨正金银行雇员,离美国纽约,赴法兰西里昂,滞留此处十一个月余。本书所收短篇小说、纪行漫录之类,为不逸当时大概之印象,于银行账簿之阴、公园路旁树下,笑声弦歌之咖啡馆,以及归航船中所记录,归国后加以订正,仿前著取名“法兰西物语”。 ——西历千九百九年正月于东京 永井荷风永井荷风从美国纽约→法国勒阿弗尔港→巴黎→里昂
法国本就是浪漫的,永井荷风在法国的心境相对于美国更为感性,描写的同时更多的抒发了自己的情感,在法兰西更多的是景色,尤其是水:巴黎的塞纳河,罗讷河,索恩河等,以及古老的教堂等建筑。湍急或平缓的河流,岸边优美的景色,还有流浪艺人的精彩表演,对耍蛇女子的细腻描写,关于法兰西女人的各种描写,风情万种、浪漫多情,但是红颜祸水,法国高额的消费会渐渐掏空你的钱包。巴黎浓艳的情场会令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西洋女人的情爱都出自主动,来之迅猛。而东洋则委婉,内敛,这是东西方文化观念不同而导致的差异。下册中最令人动容的便是贞吉的故事了,横跨两国好几个女人,但是哪一个才是真正应该珍惜的女人呢?
法兰西物语虽描写细腻,但有相当一部分描写风月之事。当时日本处于日俄战争后,日本社会安定上升,世风懈怠,国民的爱国情感低,多为享乐主义,政府想纠正这种不好的风气,所以当时很多书和文章都以有伤风化,与社会正确思想不同而被禁,《法兰西物语》就是此类。
陈德文老师在译后记中写道:
下面谈点儿有关版本的问题。这本译作,是根据二一七年六月新潮文库版《法兰西物语》翻译的。但译稿完成以后交付出版时,才发现我所依据的版本,与审稿编辑所依据的版本存在着新旧之分。换句话说,我依据的新潮文库版是当初作者遭受日本明治政府“发禁”之后,不得不删减若干篇章或改换题目,方得以于一九一五年博文馆作为《新编法兰西物语》获得了出版的权利。后来几经曲折,作者和有关机构斗智斗勇,终冲破种种阻力,使得被“发禁”之前的原始稿子获得全貌面世的机会。鉴于此,这本译作以“新编”版为基础,又补译了原始版中经作者删减的段落和词句,尽量兼收“新潮文库”与“岩波文库”新旧两版之优长,使其统一于一部译作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力求兼顾两版之特征,但当年作者之所以修改润色,也并非完全来自外界的阻力,同时也有作者因囿于内外环境而自我约束、主动减削的部分。此类文字散见于各篇各段的叙述之中,很难截然分出先后来。再者,作为译本,全部恢复原样未必符合作者原意,故而适当补遗,兼顾两方为好。切望读者朋友谅解,并予以留意。若作学术研究,则依据各版原作为宜。另一部姊妹作《美利坚物语》,则不存在这类问题。随着这两册译作交付出版,我与荷风文学的情缘也算告一段落,我愿在心底永远保留这段苦涩而又美好的记忆。译者2019年3-5月整套书的语言翻译得充满了古典之美
这一套书制作的相当精致,选的译者也是上乘,希望陈德文老师将来能翻译更多的日本文学。另外有两点希望也能改善:1.希望能在书中增加更多的插图等,书中的插图偏少,但是很精美,如果能增加更多的就更好了;2.因为书的开本小,做的比较厚,但是一般的书签又太大了,所以应该解决用书签等方法记录将来继续开始阅读的地方。
感谢译者和出版社做出了这么好的一本书
《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上、下)》读后感(六):许知远:在夏威夷读永井荷风
我有了重读永井荷风的冲动。
夏威夷航空像是直接从海滩飞来,空中小姐的花衬衫里或许还带着沙粒。她们用力地展示笑容,张大嘴吐字,比起懒散且傲慢的美联航,这是一个更亲切,亦更富朝气的美国。
它理应更富朝气,夏威夷不仅是地表上最年轻的岛屿之一,也是政治版图上的迟来者。一八一〇年,当英国工业革命与法国大革命席卷欧洲时,那些分散的岛屿才勉强结合成一个独立王国。它的形态与近代国家相去甚远,更似一个酋长部落联盟。即使一八九八年,它被并入美国,但要直到一九五九年,才正式成为美国联邦中的一个州。人们对它的期待,也是反历史的,落日、海滩、草裙舞,它是逃离现实的场域,过去与未来皆暂时消退了,只有一种即刻的喜悦与轻松。
或许,这也是日本人尤其钟爱它的原因。东京前往檀香山的航班满员,一点没有显现出正迅速扩散到全球的冠状病毒对航空业带来的致命影响。它给人这样的印象:夏威夷不仅免疫于历史,也免疫于病毒,乘务人员皆不戴口罩。
我没被这种气氛感染,反生出了少许的飘零感。我对于度假并无兴趣,出行半因即将到期的签证,半因手头的研究项目。前者使旅行更有某种被迫的意味。
对于疫情的焦虑,也不无影响。这是二月二十二日,新冠病毒打破了东京的平静。“钻石公主号”上的乘客,乘坐出租车、公共汽车返家,开始与朋友们聚会了,更多的病例也开始涌现出来。这个病毒的传染能力与无症状的特性,都使忧虑蔓延。在电视新闻上,专家们指着柱状图预测,十天内,传染人数可能达到十万人。那些红色的显示条,显得尤其刺眼。
我离开已经一个月的中国,未看到好转的迹象,它引发的各种荒诞与新灾难层出不穷。我的内心从焦灼、痛心、愤怒到麻木,有些时候,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仅仅一个月,她已经让我无法辨识,有些东西早有趋势,却在这一个月猛然加剧了。病毒激发起那种不安的暗流,它们如今汇为滔滔大河,迅速淹没那个本就要消退的世界。
下意识地,我也在逃避一些东西,我无法理解亦无从解决,它们令我的智力与勇气显得双重匮乏。我想从现实躲入另一个时空。 这个看似历史之外的岛屿,却是孙中山酝酿革命思想之地,梁启超也曾在此停留过,并恰好遇上一场鼠疫危机——我很想一探这些历史踪迹。在这个岛屿上,那个遥远的、庞大中国不断加剧的内部危机,该怎样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分析与行动。
此刻在飞机上,带着口罩的我,像是飞向一个混合的时空,既逃离历史之外,又满是历史的沉重。永井荷风则代表一个疏离、亲密的声音,一个独行者的最佳陪伴。
永井也是从旅途开始写起的。在横滨前往西雅图的轮船上,他碰到了柳田君与岸本君,他们皆三十岁上下,前者中等身材,“条纹西装外裹着褐色的外套,高高的领口间露出色彩华美的领结……看上去总有些装模作样”,后者则“身材矮小,捻线绸的夹衣上罩着一件绒布单衣”,在旅途的单调中,他们凑在一起,打发时光。柳田因在日本的不得志,是个盲目的西洋崇拜者,痛恨岛国的一切,“在日本,从未遇到过称心如意的事情”。岸本则想去美国拿一个短期学位,回到日本重新开始。
这些萍水相逢的人物,构成了《美利坚物语》的主题。一九〇三年至一九〇六年,那个由永井荷风演化的“我”, 从西雅图、芝加哥、圣路易斯到纽约、华盛顿,邂逅了形形色色的日本人。
在塔科马,他看到了那些日本劳工, “三四个人一堆,五六个人一组,一边高声说话,一边拿出从日本带来的烟袋吸烟。他们将烟灰磕在甲板上,又担心被路过的船员斥骂”。他们被当作货物,塞进狭窄、脏污、恶臭的货仓,也在做一笔交易,用三年辛苦,换回后半生的快乐。也是在这些劳工中,他听说了那个发疯男人的故事。一个伐木工人从日本接来的老婆,被另外几个伐木工人抢占。这里面有残酷、愤怒,更有一种普遍的心酸。在异乡的孤独与压力之下,社会规范与个人道德,皆崩溃了。
在芝加哥附近的一所大学,“我”遇到了自我放逐的渡野先生,他在日本获得了一切,却仍感到不安,逃至美国后,也觉得同样疏离。或许,他将继续逃亡,逃至比法兰西女人更妖艳的舞女怀中。
在纽约的春天,“我”又听闻了藤崎君的故事。他是一名伯爵之子,虽然入读哥伦比亚大学,却过着花花公子的生活。他狂热地爱上了一个不道德的女子,甘愿为她放弃自尊。
在密歇根南部的K大学,“我”又听闻了三位日本学生的故事。出于寂寞,大山君追求了竹里小姐,尽管觉得这个日本女生,有“一张多么硕大的圆脸,多么小的眼睛和多么稀疏的眉毛,日本生产的粗糙西服裹着狭窄的肩膀……又粗又短的手腕,轮廓模糊不清的豆虫般的手指”。这段恋情以始乱终弃结尾,竹里小姐最终嫁给了同属一个教会的日本学生山田太郎。
尤其令我难忘的是山座君的故事。他是“我”哥哥昔日的同学,年轻时放浪形骸,甚至害得哥哥死亡。在西雅图,“我”偶遇山座,如今的他 “留着漂亮的八字胡,又是戒指又是金项链”,专以贩卖日本妓女到美国为业。在异乡,他似乎获得了一种更大的放浪,不用在意任何道德准则,只有眼前的成功是重要的。
在永井荷风笔下,美国给予这些到来的日本人不断的惊叹,以及矛盾重重的冲击。圣路易斯的世界博览会现场,给人一种震惊,“美利坚人民依靠财富的力量创造的一个魔幻世界”。震惊不仅来自于物质、技术力量,也来自人种,它引发性的焦虑。
对于公派到纽约的泽崎先生,“无论到哪儿,看到的不是初来时曾经为之惊叹的二十层的高楼大厦,而是那些用束腰带将乳房隆得高高的细腰肥臀的女人,那种风摆荷叶的步态和娇滴滴的话音”,令他憎恶又眼馋。比起日本女人,西洋女人的肉体似乎更为诱人,却又难以接近。
在异乡,日本也变得清晰起来。在轮船的汽笛、火车的鸣钟、留声机的演奏,在西洋的环绕中,日本的一切都变得亲切起来,“夹杂着那种拖着长长尾音,犹如犬吠一般,又似催眠剂的九州乡下的断断续续的歌谣”;“日本的美,并非因为有诸如楠公与西乡的铜像,而在于乱云迷蒙的樱花、彩蝶翩翩的舞妓”,东方人的天职“并非醉心于某些人所说的东西文明调和之梦的空想中,而是要使男人们尽可能莳花弄草,女人们尽可能成为舞妓,举日本全岛为世界丝竹之乡”。
永井荷风游荡于美国时,也是日本的一个转折时刻。自一八五三年被美国黑船打开国门,日本就生活在一种强烈的追赶中。在“富国强兵”“殖产兴业”这些口号中,普通日本人承受着国家转型的压力。十九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国家体制逐渐稳固,个人空间日益窄小,变为国家的工具。一八九五年战胜中国、一九〇五年战胜俄国,令日本的国际形象陡变,普通人要承受的肉体与精神的压力却被普遍忽视。
海外日本人是观察这个迅速膨胀日本的另一个角度。或为讨生活,或为逃避昔日的家庭,或渴望获得新生。在陌生之地、陌生人中,他们的感受更为敏锐,优势与缺陷皆更为显著。
对于出生于一八七九年的永井来说,美国是一个勉强的选择。他深受法国文化的影响,活在波德莱尔、左拉的世界里,巴黎才是他的梦想之地,“与西洋女子一起,在西洋的天空下,于西洋的河湖边,用英语或法语谈论古希腊以来的西洋艺术”。
但他的父亲——一位高级官僚商人,执意让他进入银行业。但不管怎样,美国仍使他逃离了这个严厉、讲求实用的父亲,后者正是明治时代的某种象征——它对个人自由、浪漫之美,毫无兴趣。永井着迷于波德莱尔的人生态度,要不停地醉下去,酒、诗歌、女人、美德,沉醉令人忘掉时间的重负。
飞向夏威夷途中,我心中却是不无萧瑟的冬日西雅图与芝加哥,萧瑟,渴望柔和的灯光与一壶清酒。我也感受到某种下意识的焦虑。二十世纪初的永井荷风,被种族焦虑所裹挟。那是一个“黄祸”的年代,日本人自认比中国更优越,在西方人眼中,却并无差异。一股自我厌弃之感,伴随彼时的日本作家。身在伦敦的夏目漱石,觉得自己短小、丑陋,只能钻进书堆之中;永井更为潇洒,同胞在他眼中无疑是一种不堪的存在。
在西雅图的日本街上,他看到“豆腐店、赤豆汤店、寿司店、荞麦面店,应有所有”,而路上的行人是“腿脚短曲、上身很长的我的同胞”。
中国人亦是如此,它散发着不无邪恶的魅力。纽约的唐人街,“众多的餐馆、杂货店、蔬菜店,每家店门口悬挂的各式各样的金字招牌、灯笼、朱红纸的的招贴,连同高低不平、进出繁杂的房屋的污秽与陈旧一道黯然相和”。夜晚,“各自叼着长烟管,在路旁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彩票与赌博的话题”,进入街道内部,你会闻到“炖肉汤和青葱的气味,焚香和鸦片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偶尔,我抬头看看四周的日本乘客,他们带着口罩,不管成年人还是孩子,皆衣着得体,安静、自持。他们代表的是另一个日本,一个常年和平与富足,或许也不无乏味的国家。倘若永井荷风看到此刻的日本,他会感到欣慰,还是同样的厌倦?他钟情的是江户时代的日本,是暗巷与榻榻米上的风情。他崇敬法国,却厌恶明治时代的西化。若他看到此刻的东京,定会对江户风情的彻底消失深恶痛绝吧。
深夜从东京出发的航班,抵达火奴鲁鲁时,仍是当天的正午。这里比东京迟十九个小时,突然间为自己多争取了一天,一切忧虑、烦恼,也会更晚到来。
它也的确如此。机场内一切平静,仿若席卷亚洲的病毒与此毫无关系。我扯掉了口罩,扔进垃圾桶。海关的头发短粗的小伙子笑容灿烂,他用力将钢章印在护照上,“欢迎来到美国”。
我很快发现,日本人在此留下的历史痕迹是如此之重。中日近代平行、交错的历史,在夏威夷也以另一种方式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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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许知远为《永井荷风 异国放浪记》(美利坚物语)撰写的推荐序
一頁folio 出品 2020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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