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天使在办公室那凉爽的昏暗中一闪而过,又从窗子飞了出去,所到之处,散落下几片羽毛,但孩子却没有看见。”——《霍乱时期的爱情》...
“死亡天使在办公室那凉爽的昏暗中一闪而过,又从窗子飞了出去,所到之处,散落下几片羽毛,但孩子却没有看见。”
——《霍乱时期的爱情》
上篇文章讲过,最近我喜欢在学校的图书馆玩。来到学校一年之后,我才开始在图书馆看书。这不是说我不喜欢看书,而是说之前我对图书馆有一种敌意,我几乎没靠近它过。
图书馆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一群狂人用来学历晋升而不是读书的地方,实际上也是这样。
正因如此,我在图书馆里拥有了更大的自由。
我随意在书架之间穿梭,无声地奔跑、滑行、跳跃、伸懒腰、摇头晃脑、嘲笑,没有人关注我,人群在几米之外的自习桌上,我的周围空空如也。
密集的书籍把我包围在内,我用无所谓的态度浏览每一列书架。看到喜欢的书,我就拿出来观察一下,看到不喜欢的,我的目光在接触的瞬间就会弹回来。看到非常陈旧的老书,我会觉得害怕。
不需要阅读书籍,仅仅是阅读书架我就感到很大的乐趣。
我小学和中学时代,都没有这么自由自在地在图书馆玩过。小学上阅读课的时候,我经常帮全班同学去图书室借书,那间图书室有一股浓烈的油墨味,书架排列的空间光线昏暗,我每次进去都会用力闻油墨的味道。图书室的对面是广播站和打印室,我在那里当广播员,无聊的时候喜欢玩切割纸张的铡刀。那么锋利、那么纤细,只用一声细碎的切割音,纸张便一分为二。老师看到了总是制止我:“不要碰这个!会割到手。”
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不知道铡刀日后会变为一种敏感的色情。
升入初中之后,我总是和语文老师作对。她会在每周阅读课带我们进入图书室,阅读庸俗的杂志期刊。那上面会告诉我们世界上有哪些名人榜样、有哪些生活小妙招、有哪些作文技巧、有哪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到了高中,我除了读书简直没别的事可做。我什么书都读,两个星期读十几本是很正常的速度。学校有四间非常漂亮的图书室,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这是四个封闭的箱子,它在那里,但是没有人进入。
我喜欢书,也喜欢给人送书。有一年圣诞节,我把那年读过的最好的书都送给了对方。后来他在信里写,当他取到我寄去的包裹时,他在已经被来往的人们踩得脏兮兮的雪中站立了好久,借助街灯一次次确认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自己生存的证明。
高中时半夜读卡夫卡的小说,那是一篇残章,主人公在陌生女人家的阳台上度过一夜,故事以一种被漠视的古怪进行下去。我们都觉得那有点不对劲,那个过于肥胖的女人和她忠心耿耿的情人就不对劲,但谁也不能说什么,就好像宁静里习以为常的暴力,人们的惊恐才是一种破坏。
我读文学,但我没和人讨论过文学。我不属于文学专业,我生活中的文学交流,就是平时的自言自语、写的文章和回答以及毛概课的自由发言时间兴致勃勃地讲杜拉斯。之前通过男友认识过一位研究川端文学的人,我本来以为可以聊聊,但实际上我除了问吃了没睡了没根本不想说别的话。
之前有很多人认为我是所谓的“文学少女”,被我男友这种“老师”身份所蛊惑。其实我们两个人只讨论过一次文学,就是在看完《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之后。
现实中对我示好的人很多,我想找朋友随时能找到,我只是不喜欢和人交流,不过挺喜欢问对方吃了没睡了没的。
文学对我来说从来不是神圣的,它怎么样都好,我对它没有“感伤时刻”。我把文学放在了和我平等的位置,甚至说是和我融为一体的位置,我知道它在我这里、我在它那里,我对我的存在不甚在意,也就不在意它的。
如今文学的神圣化其实是文学式微之后一种危险的倾向,越是神经质地珍惜、越是臣服它的存在甚至不惜抹灭自身,就越走向封闭和自恋,最终变成一个顾影自怜的游戏。
杜拉斯是怎么说的呢?
——烧掉吧,都毁灭吧,然后建立新的。
这是一种极端的幻想,只不过在她的时代不算极端。人才辈出,有一种特殊的激情、更少见的“邪气”。最近在读福柯的文选,我不懂他的哲学,但他身上有很强烈的“邪气”,所以我喜欢他。就像小学时喜欢那把铡刀。
“那年秋天的一个沉闷、幽晦、静寂的日子,暝云低低地垂压着大地,我单身驰马穿越一片无比荒凉萧索的原野。黄昏的阴影渐渐来临,终于发觉愁云惨淡的厄舍府就在眼前。不知为何——一看到这幢府邸,一种难以忍受的阴郁就涌上心头。”
今晚我不断地体会着这种心情,我对他说了。
他说:“小饭团说自己体验的一切都很陌生,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在柄谷行人一篇文章里出现的天使,是一部电影里的情节,然后柄谷从电影的情节又谈到了哲学和现实。”
“天使能看见地上的一切,听见人们内心的声音。但天使并不经验这些,也不感知这些,他们所看到的的只有形式,他们一直看着人类的历史,但从来没有活在这些历史里,对他们来说,历史不过是形式的变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就是说,历史不存在。这里的天使其实是某种人类,是一种对现实幻灭的人类。”
“这段话这么美,但是没有人翻译过,我现在翻译了,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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