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碎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醉,偷我到她身边的行骗女郎,就会闯过草垛,扯去我的绷带,假如红色的撩逗,像母...
1、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碎 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醉,偷我到她身边的行骗女郎,就会闯过草垛,扯去我的绷带,假如红色的撩逗,像母牛产仔般从我的肺中仍然找出一串笑声,我就不畏苹果,不惧洪流,更不怕败血的春天。——《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碎》(海岸译) 迪兰•托马斯的诗,必须是要大声读出来才有感觉的。默念真的不可以,任何语言的分析也无能为力。只有通过大声朗诵,去感受,去体会,那些词语的颜色与味道。他的诗不是用来理解,而是用来感受。你要在朗诵中调动你全部的感官,如果穿着衣服妨碍与诗的体感交流,那就不妨脱个精光,来大声朗读这首诗。只有这样,迪兰•托马斯的诗特有的“魅灵”才会附着在你的身体上,使你不自觉中随它起舞,跟随它的逻辑串联起那些疯狂的意象,重要的是,这一切你都以为是你自己感受的结果,而和托马斯的巫术无关。你根本不需要弄清,抚爱的体验是如何与苹果、洪流、败血的春天、梅子样的火、额上乌鸦的足迹、婴儿的腿窝,指甲下的蠕虫、枝头上毛茸茸的基督这些意象联系起来的,你只需想象这些词汇,是怎样影响你的感官,最终在你的感官系统上建立起这样一种抚摸的体验,如此复杂、新奇、恐怖、然而又有着致命的吸引。迪兰•托马斯,可能是英国诗歌史上最疯狂的天才。他曾经说过,“诗人的一大技艺在于让人理解潜意识中浮现的东西并加以清晰的表达;才智非凡的诗人的一大重要作用就在于从潜意识纷繁的无形意象中选择那些最符合想象目标的东西,继而写出最好的诗篇。”由此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的诗那么像梦中的疯狂呓语,但又无比的准确,总是能击中你感官体系中某个不曾发现的痛点或者痒点,唤起你不曾有过的体验。你读他的诗,实际上是在不自觉中被开发被引诱,带你进入不一样的感官世界。他说,他写诗是源于对词语的偏爱,而“至于词语代表什么、象征什么或意味着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听到词语的声音……就像天生的聋子奇迹般地找到听觉。我不关心词语说些什么……我关心词语命名或描述行动时在我的耳朵里构成的声音形态;我关心词语投射到我双眼时的音色……”说到推荐这首诗的缘由,其实和今天的题图有很大关系。读睡知名声优天水去年在美国旅行时,遇到一个美国帅哥,他两个手腕上的纹身,恰好组成今天这首诗的最后一句:Man be my metaphor,就是题图中所呈现的那样。有意思的是,帅哥也不能完全说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觉得这是很酷的,而且又是来自那样一位疯狂的诗人。这句话直译过来——男人就是我的隐喻;而海岸将之翻译为“男人就是我的一切”,好像比“隐喻”更容易理解,但是仍旧让人迷惑。其实我更愿意从“隐喻”的角度来理解这句话,男人是一种隐喻,一个在抚爱的过程中突然生发起来的自我意识:身为男人,既是我的一切,也包含了某种宿命式的象征。2021/05/172、寂静的时辰,来自轭下汹涌澎湃的大海 我不会以严峻的真理谋杀她离别的人类也不会再次让天真和青春的挽歌亵渎生命呼吸的驿站。——《拒绝哀悼死于伦敦大火中的孩子》(海岸译) 狄兰·托马斯是始终与死亡对抗的强力诗人。在他貌似艰涩难懂的诗句中,总是能感受到他对生命的狂热歌颂,以及对死亡的蔑视或“怒斥”。大家一定还记得之前我们曾经推送的那首《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在那首诗里,他向父亲表达的一个观点就是:“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同样的,在这首诗的第一节,他同样以“光的消逝”暗示着死亡的到来——“君临万物的黑暗/黯然宣告最后一缕光的消逝”,君临万物的原本应该是造物主,生命的创造者,他创造了人类,培育了鸟兽花木,但当死亡的黑暗开始主宰的那一刻来临,生命的激情和愤怒尽管如汹涌澎湃的大海,也只能被它暂时置于控制的轭下。从诗的第一节的第一句到第三节的第一句,诗人以复杂的句式完成了一个超跨越的表达,一言以蔽之,生命伟大,造物牛逼,死亡残酷,但诗人并不因此而要去哀悼死亡,就算已经到了世界末日,也仅仅在“水珠圆润”的天庭和“玉米穗的犹太教堂”默许播撒一点哀悼的种子。“我不会以严峻的真理谋杀她离别的人类,也不会再次让天真和青春的挽歌亵渎生命呼吸的驿站。”这里的翻译是有争议的。我们对照不下三种译本,发现彼此之间翻译差别巨大。这一方面是狄兰·托马斯本身诗歌语言的特性所决定的,另一方面也表现出译者之间的理解有着巨大的分歧。笼统来说,这一节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人类浅薄的语言不足以表达对这个女孩死亡的哀悼,既不能以生命的至高尊严去谴责或谋杀其他活着的人类,也不要以天真和伤感的情绪去玷污人类诚挚的情感。诗人所以拒绝哀悼,是因为这个世界仍然有残杀儿童这样的残酷事件发生,这是生命的悲哀,也是人之为人的悲哀。现在需要交代一下诗人这首诗的写作背景,是写于二战时期德国对伦敦的大空袭,造成了这个女孩死于伦敦大火的悲剧。在诗歌的最后一节,诗人以悲哀的诗句引领读者重新理解死亡,从一个小女孩的死进而联系到整个时代和整体人类的命运。“第一次死亡之后,从此死亡不再。”这句话该怎么理解呢?以狄兰·托马斯对死亡的态度,我们可以认为,死亡也仅仅只能征服人类一次,人的灵魂不会随着肉体的消灭而消失于宇宙,依然有足够强大汇入宇宙万物的永恒循环之中,就像泰晤士的河水,奔流不息。狄兰·托马斯诗歌所具有的复杂隐喻特性,在翻译上历来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工作,各家译本各有所长,但在理解上却差别巨大。2002年河北教育出版社的《世界诗歌译丛》收录的海岸翻译的《狄兰·托马斯诗集》,成为至今流传较广的一个经典译本。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重版了该译本。今天推送的版本即来自该版本。3、爱情的呼吸像灌木林在燃烧 低语的耳朵将注视着爱情被鼓声送走沿着微风和贝壳走向不谐的海滩,犀利的舌头将用零落的音节呼喊爱情的钟爱的创伤已痛苦地治愈。我的鼻孔将看见爱情的呼吸像灌木林一样燃烧。 ——《当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见》(巫宁坤译) 让五官都产生“视觉感”,并不算高明的修辞,但这也要看是谁写,简单的想法到了疯子狄兰的笔下,就会变得神奇。手指如果能够“看见”,将忘记园艺技能(这紧贴地球表面的技能),而注意到(远离地表的外太空)“年轻星星的外壳和黄道十二宫”,还能看到“霜冻中的爱情怎样像水果一样在冬天贮藏”。什么是半月形的植物眼?我猜不准,也许是指手指通过触摸植物的叶子看见,也许是把那指纹中的小旋涡想象为植物的眼睛?这就是狄兰·托马斯晦涩但又迷人之处。低语的耳朵,犀利的舌头,看见爱情的呼吸像灌木林燃烧的鼻孔……它们都目送爱情的诸种结局:被贮藏、被送走,走向不谐的海滩,像灌木林一样燃烧…..即便五只眼睛都毁灭,还有一颗有情不灭的“心”。爱情为天生的五官打开“天眼”,但即便这些“天眼”都遭毁灭,仍有一颗唯一而高贵的心,为爱情做着见证。同样是关于爱情的诗歌,在疯子狄兰的笔下,就是这么与众不同。这首诗的译者是巫宁坤先生。他翻译的那首《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已经随着诺兰的《星际穿越》为大家所熟知。 巫宁坤先生在芝加哥,曾有幸倾听过狄兰的朗诵。但是他只是作为一个听众坐在那里倾听,并没有与诗人有任何接触和交流。他谈到对狄兰的印象时,曾说,“他受过不少苦——我觉得,生活对他来说是一副重担。”巫先生的翻译作品除了狄兰的诗歌之外,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也是国内首译(同时为他带来厄运),后来又相继翻译出版萨尔曼·拉什迪、约翰·斯坦贝克等人的作品。巫宁坤抗战期间就读西南联大英语系,师从沈从文、卞之琳;后参军,相继为美国援华的“飞虎队”和在美受训的中国空军人员担任翻译。1951年,巫宁坤放弃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回国任教。1957年被划为“右派”,历经多次运动,直到文革结束才摘掉“右派”的帽子回京任教,退休后定居美国。回国没几年就被打为“右派”的巫宁坤,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没有什么准备。在被押往监狱时,只随身携带了《杜甫诗选》和《哈姆雷特》两本书。在后来的回忆录《一滴泪》中,他这样写到:“或许恰恰因为受难,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占有一个无比重要的地位,所以一个丹麦王子的悲剧,或是杜甫荡气回肠的诗篇,才以人生悲剧的壮丽使我们的灵魂升华。”巫先生用九个字总结自己的人生:“我归来,我受难,我幸存。”北京时间2021年8月10日15:20,巫宁坤先生在美国逝世,享年9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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