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在动员大会上,邓小平首次提出了「拼老命」的口号,他说:即使把中野打光了,只要各路解放军能取得全国之解放,这个代价也划得...
这是一场中国近代规模罕见的主力大决战,这是一场完全出乎双方最初战役构想的力量比拼,此战之后,赢的一方势如破竹,仅仅三个月便基本解放了全国。
而败的一方江河日下,九层之台瞬间土崩瓦解,粟裕因此战而问鼎军神,蒋介石却因此战黯淡下野,并最终退守台湾,这就是研究中国近代战争史,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淮海战役。
1. 粟裕的计划
1948 年 11 月 22 日,在苏北一个叫碾庄的小村子里,持续了 12 天的二十余万人大绞杀,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过 200 户人家的小小村子,此时已经被夷为了平地,村子里里外外被战死的士兵尸体围得密密麻麻,足足有十万具之多,被炮火熏黑的泥土和烧焦的树木正默默诉说着战役的残酷,焦黑的尸体让战友连辨别敌我都已经做不到了……
国军第七兵团总司令黄百韬见大势已去,万念俱灰,想到自己一生几经转换,不禁感慨良多,他的手枪营营长冯非此时可是急得团团转,外围阵地已经全部丢了,共军随时都可能打进来,他不断地劝着总司令,让他尽快突围,手枪营会拼死掩护他离开。
但黄百韬却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自己还有事跟杨廷宴杨副军长说,虽然着急,但冯非也只能先退了出去。
随后,黄百韬拿出了自己的南京总统府出入证,在背面写道:黄百韬尽忠报国。然后交给了杨廷宴。
杨廷宴只瞟了一眼就大吃一惊,忙大喊道:总司令!
焕然(黄百韬的字)两次易帜,总统不计过往仍一路提拔,委以重任,知遇之恩不可不报,今生死存亡之际,只期盼能以焕然之死,警醒党内勾心斗角之辈,戮力同心,携手御敌,则党国还有一救,否则,焕然虽死不能安也。黄百韬说完,推了杨廷宴一把,催促道:你快走吧,把我的死讯告诉总统,就说焕然已经尽力了……
杨廷宴还犹豫不决,就被黄百韬推了出去,少顷,屋内传来了一声枪响,正在外面等候的冯非大惊,急忙冲进去,却发现总司令已经自尽了。
听闻国军第七兵团被歼,华北野战军代司令粟裕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好」,随后连续多日紧张作战的身体再无力支撑,疲惫不堪地昏倒在地。
毛泽东身边的人也在当晚吃惊地发现,主席卧室里已经亮了多日的灯熄灭了,大家纷纷猜测,这是战役打赢了。
黄百韬死后,南京政府一片震动,蒋介石悲痛不已,亲自派人到碾庄取回了他的尸体,为他举办了隆重的国葬,并追授二级上将军衔。
但此时的蒋介石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要从王耀武说起,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粟裕给毛泽东立下的军令状说起。
早在国民党大军进攻解放区根据地,共产党转战陕北时,毛泽东就制定了深入敌人腹地、将战场引向敌占区的战略构想,并派中原野战军刘邓所部挺近大别山。
但却被国军几大主力围攻,处境十分艰难,刘邓不得已只好向中央求援,中央军委在几番会议后决定,派遣一支部队下江南,牵制敌军主力,以减轻刘邓大军的压力,而负责带兵的就是粟裕。
但几经考量后,粟裕却犹豫了。
时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的陈毅正从中央开完会,回到华野驻地,一路走马观花,心情大好,于是作诗道:五年胜利今可卜,稳渡长江遣粟郎。
在陈元帅眼里,这一招妙棋已经让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是当他回到驻地时,粟裕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
粟裕说:仲弘(陈毅的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渡江……
粟裕在之前也曾几次跟陈毅谈过自己的想法,但军委几番思量后还是没有采纳,这次中央已经下达了准备渡江的命令,粟裕在这个节骨眼提出不愿意渡江的想法,让陈毅颇感为难,他的一番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来回踱着步子,思考了半晌后才说道:这个事情太大了,我做不了主,你去向军委再陈述一遍你的观点,让主席定夺吧。
于是粟裕就再一次来到了中央,一向没有出门迎客习惯的毛泽东听闻他到来后,特地走到大门外迎接,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们的英雄来了!
此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十多年了,毛泽东一度以为粟裕牺牲在了长征的路上,还为他召开了追悼会。
随后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上,面对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和任弼时五大书记,粟裕又一次直陈了自己的想法,在此之前,他已经 3 次在电文中提到过自己的战略构想和暂不过江的理由,并在结尾用上了「斗胆直陈」四个大字。
会议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但最终毛泽东等人被说服,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少则 4 个月,多则 8 个月内,必须「歼灭五军等部五六个至十一二个正规旅」,「完成准备渡江之工作」。
毛主席并没有彻底被粟裕说服,但他也没有对手下的意见置之不理,而是愿意让他去尝试一番,并且这份军令状仅仅是推迟渡江计划,事后还是要渡江,同时为了方便指挥,在陈毅被调到中野工作后,粟裕即推辞后,被任命为华野代司令兼代政委,而粟裕没有辜负这份期待,仅仅豫东一战,就完成了军令状上的目标,并由此战声名鹊起。
随后,他又对孤立于鲁中的济南发起了进攻,仅仅不过 9 天时间就攻破了这座坚城,歼敌十万余,俘获包括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在内的将领 23 人,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当济南战役进行过半时,粟裕就已经有了淮海战役的构想,当时他将 40 个团拿来攻打济南,60 多个团用来打援,想伏击北上增援的杜聿明部,结果老谋深算的杜聿明最终也没有率部北上,这接近 70 个团的部队从始至终就没放一枪,毫发无损。
于是粟裕就谋划要发起下一次战役,选择的点就是两淮和海州,并整理呈报到了中央军委,那时的淮海战役,跟后来的淮海战役是完全不同的。
毛泽东接到报告后很高兴,当即同意了这份计划,开始组织发起淮海战役,与此同时,在济南丢了以后,国民党内部也掀起了一番波浪……
2. 徐州剿总
1948 年 10 月,济南被克后,徐州剿匪总司令部开始收缩兵力,集结四个兵团和四个绥靖区共 25 个军多达 60 万人之众,作出了坚决守卫徐州的架势,四个兵团沿陇海线一字排开,排出了一字长蛇阵的阵型。
但这却在很早之前就被时任华中剿总司令的白崇禧视为不智之举,早在两大剿总初设之时,他就提出在中原不应设置两个指挥部,提议应该合并由他来指挥,但长期对桂系势力的警惕使得蒋介石不可能把这么大一块底盘交给身为桂系领袖的他来坐镇,经过一番筛选后,蒋介石最终把防卫徐州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学生刘峙。
刘峙出身黄埔一期,从北伐时就跟随蒋介石,在战场上鲜有战绩,全靠忠诚获得了蒋介石的器重,在他上任时,南京一片哗然,纷纷疑惑:徐州这么重要的地方,就算不派一只虎,也该派一只狗啊,怎么就派了一只猪呢?
蒋介石对这个学生的能力也很清楚,济南被克后,他感到共军迟早要对徐州用兵,于是特地给他找来了杜聿明做副手,担任实际的战役指挥,以辅佐刘峙,接到任命后,杜聿明迅速拟定了一个先发制人的作战计划,就是佯攻济宁,目的则是收复济南,以打通津浦线,可恰好此时锦州战局胶着,蒋介石只好把杜聿明派去东北救火,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面对中野、华野大军压境的困局,时任参谋总长的顾祝同心急如焚,他深知刘峙指挥不来这一仗,于是特地找到当时的作战厅厅长郭汝瑰,要他去北平设法说服蒋介石,让白崇禧出来统一指挥,临行前,他拉着郭汝瑰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说清楚一点,这次指挥只是暂时的,战役过后,两大剿总仍然分开。
郭汝瑰就这么带着顾祝同的意思去了北平,将这番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蒋介石,蒋介石听完后,也大概是受困于东北的战局,就直接说道:还分开做什么,就直接让他指挥好了!
1948 年 10 月 30 日,白崇禧兴冲冲来到了南京,并在当天的会议上一口答应了这一任命,可出乎意料的是,到了第二天 上午开会上,他却怎么也不同意了,这个原因至今都众说纷纭。
其中最可信的一种说法来源于他在前夜曾拜访过桂系领袖李宗仁,而美国人在此前曾许诺过李宗仁,如果蒋介石在此战失利,愿意扶植桂系上台。
白崇禧是第一个看到大战迫在眉睫的人,回到驻地当天,他就电令各部,陇海会战即将打响,令各部做好准备,然而此时,包括蒋介石和顾祝同等人在内的许多人都乐观地认为,共军刚刚打下济南,必然要休整一番,至少在一个月内不会有行动,于是直到开战的这六天中,徐州剿总的 60 万大军一直待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而在此时,面对即将爆发的战役,国民党作战厅也向远在北平的蒋介石报送了两份作战计划:
一是将兵力收缩到津浦线,放弃陇海铁路,作攻势防御;
二是放弃徐州,全军退守淮海以南。
但当时的国民党内部对于是否要放弃徐州议论纷纷,谁也不敢拿定主意,蒋介石也觉得未战先退,未免有些自轻于人,于是作战计划一直拖到了 11 月 5 号,才下定决心将兵力收缩到津浦线,作攻势防御,这就是国民党内最初制定的徐蚌会战计划。
当这份计划被送到正在东北指挥撤退的杜聿明手上时,他又气又恼,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想不到国防部的高参居然能搞出这么一个计划!
实际上负责制定这一计划的正是时任国防部作战厅厅长的郭汝瑰,计划一作出后,他就派自己的人,把它通过关系转交给了董必武。
于是当这个计划还没有定下来时,中共就已经掌握了国军的战役部署。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国民党内部居然埋藏了这么大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卧底,甚至后来连共产党内部对早年曾秘密入党的郭汝瑰都难以考证,在几十年里一直以战场起义将领的待遇对待
n class=" fw-cl ">,直到改革开放后这段历史才被发觉,恢复了他的身份。
更令人诧异的是,还有一个参谋次长刘斐,同样是共产党的高级卧底,并且两人互不之情,他们一个作为「土木系」的铁杆,一个作为桂系的元老,经常是争斗不断,到最后甚至互相诬陷对方是共党卧底,殊不知两人都是共党的卧底。
解放战争中中共屡屡能以弱胜强,其情报工作可见一斑。
11 月 1 日,中共已经完成了淮海战役的动员工作,粟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特地在山东用十几台大功率的电台不停向外发布指令,其中包括多支纵队的番号,国军当时还是通过收集电台信号来判断敌人的动向,于是误以为共军的主力还在山东。
而实际上,中野 7 个纵队正在配合华野和数支地方部队,朝着徐州秘密开进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位于陇海线上新安镇的黄百韬兵团。
3. 新安镇撤退
1948 年 11 月 5 日,国民党正式下达了徐蚌会战的命令。
11 月 6 日,中共也正式发起了淮海战役,两党在不经意间同时向对方发起了进攻。
两天后,也就是 11 月 8 日,粟裕突然收到了张克侠和何基沣发来的一封秘密电报,电报中显示,徐州的许多国军重武器正在经火车大批往南转移。
粟裕马上意识到,徐州的敌人有向南转移的可能,如果中原的敌人南撤,渡过淮河甚至过江,那整个淮海会战的计划将被彻底打乱,于是他连夜向毛泽东发了一封电报,指出了这一问题,并请求修改原定计划。
毛泽东也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稍作思考后他即回复粟裕:应将敌人主力歼灭在长江以北,勿使南窜。
现在研究淮海战役的也基本把这封电话定为战役的总方针。
11 月 6 日,华野 13 个纵队以迅雷之势南下,意图对驻扎在新安镇的黄百韬第七兵团发起围攻,淮海战役正式爆发,根据中共中央指示,第一阶段的作战目标就是围歼黄百韬的第七兵团。
当时的第七兵团坐镇在陇海线东段,西侧是李弥的第 13 兵团,东侧是李延年的第 9 绥靖区,是陇海线东段实力最强大的兵团。
兵团司令黄百韬出身广东梅县,客家人,1900 年出身于天津,16 岁毕业后即赴江西投军,在军阀李纯手下任过职,直奉战争时被张宗昌俘虏,遂改投奉军,在张宗昌被蒋介石消灭后,又投降了蒋介石,作为一个杂牌将军,一直以来都在用忠诚与卖命在向蒋介石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黄百韬为人刚愎自持,自制力极强,在当时纸醉金迷的国民党军官中是一股清流,在战场上即使身处逆境也从不灰心,常常对身边人说: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死。
内战爆发后,在华东战场,黄百韬的部队不论是战斗成果还是卖命程度都是首屈一指的。
豫东战场上,面对粟裕的重重大军包围,他本人亲自登上坦克,率部冲锋,终于突围而出,战后被蒋介石授予了青天白日勋章的最高荣誉。
济南战役结束后,黄百韬就判断,华野的下一个进攻对象很可能就是自己,并向刘峙发电警示,但刘峙却不以为然。
就在战役爆发的前一天,即将奉命向徐州转进的第七兵团却接到了一个两难的命令:刘峙临时将第 9 绥靖区第 44 军划归到了第七兵团,但需要等待其到达新安镇后才能向徐州撤退。
此时大战即将来临的迹象,就连一线的官兵都看得清楚,第 100 军有一个连长曾注意到当地的老百姓家里堆满了一筐一筐的地瓜,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要送给共军的补给,于是马上向作战班主任发了报告,但却没有引起注意。
面对此等困境,黄百韬如坐针毡,几次向刘峙发电报询问:第 44 军究竟何时才能到达新安镇?本兵团何时才能撤离?
但刘峙也没有具体的答复,就随便糊弄两句,让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听到这种时候还是此等回复的黄百韬勃然大怒,「啪」地一声把电话摔到了桌子上,大骂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思考了片刻,他又觉得只发脾气丝毫无用,于是又找来了蒋介石派来的战地视察官李以劻,叮嘱道:如我被围,希望兄弟兵团来救。
古人有云「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死力相救」,但我们怕是做不到了,但此次战役非比寻常,实为两军主力决战,关系生死存亡,务必要转知总统,注意激励战场指挥官,一荣俱荣,一损皆灭。
讲完后,黄百韬又拉着李以劻的手,说道:我黄某深受总统知遇之恩,以降将的身份一路提拔到兵团司令,现在到了我黄某报答的时候了,我是不会对不起总统的,这话请一定要代为转达。
过了一会,他又找了个话茬回来,再次叮嘱,一定要把这些话转告给总统。
多年后,已经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李以劻回忆起那一晚的情形,仍然是记忆犹新。
11 月 7 日,第 44 军抵达新安镇,黄百韬当即下令部队,撤离新安镇,向徐州转进。
当天夜里,华野九纵首先抵达新安镇外围,却不见任何人影,既没有哨位巡逻,也不见大军生火做饭的迹象,于是九纵派遣了一支小队化妆进入镇子里侦查,这才发现,整个镇子已经是一座空城,黄百韬的第七兵团早已不见了踪影。
九纵马上把这一情报上报给了粟裕。粟裕得知消息后,大叫一声「坏了」,身边人忙问怎么回事,粟裕也来不及回答,把电文往桌子上一拍,回头大声道:命令,所有部队停止休整,放弃吃饭和睡觉时间,全速前进,务必要在黄兵团进入徐州前追赶上!告诉同志们,追上敌人就是胜利!
然而当 7 日当天,黄百韬率部抵达新安镇以东的运河前时,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低级错误——在长达两天的等待时间里,他居然忘了提前在运河上搭建浮桥!
第七兵团五个军多达 12 万之众就这么挤在运河西侧,随时都有被攻击的可能,而此时,仅有一座铁路桥连通两侧,黄百韬的大军只能与海州逃难而来的难民挤在一起渡河,场面极其混乱。
第七兵团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仍没有完全渡河,11 月 8 日下午,华野的先头部队已经拍马杀到,枪声大作,仍旧拥堵在铁路桥上的国军简直成了活靶子,有的直接被机枪打成了筛子,有些在拥挤和混乱中掉下桥去,落入汹涌的运河中。
一番交战后,黄百韬兵团遭到重创,损失极其惨重,而负责殿后的 63 军也无法继续渡河,只能临时改由窑湾渡河,华野九纵就趁着夜色包围了上来。
当时夜色并不算多么明亮,但仍然可以辨别人影,九纵的将士们披星戴月,终于在宿迁县西北的堰头镇赶上了黄兵团第 63 军,官兵们士气高涨,但很快却发现,自己面前一条三丈宽的大河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战绩稍纵即逝,再耽误片刻,敌人很可能就会逃脱,当时担负架桥任务的是九纵 27 师 79 团的 1 排 3 班,面对滔滔河水,副排长范学福和班长马选云同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范学福第一个跳进了淹没膝盖的水中,向战士们大喊:大家都跟我来,没有桥腿,我们自己当桥腿!
随即,战士们纷纷跳入水中,肩扛手托起桥板,架起了一座 30 多米长的浮桥,此时已经是冬天,前一天刚过立冬,苏北深夜的河水冰凉刺骨,但是战士们却没有丝毫退却,看到其他人仍然犹豫着不敢过河,范学福又大喊道:还在等什么?再不过河,敌人就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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