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造反，常有的事。

武将造反，更是家常便饭。

皇帝造反？造谁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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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年4月某日，镇守皇宫城门的官兵突然听到地下传来响动，上报后，大臣领兵风尘仆仆赶来，发现竟是有人偷偷挖地道。而领头的，居然是皇帝！

这个大臣既没有跪求圣安，也没有询问事由，而是来了一句：陛下，我待你不薄，你要造反吗？

这位皇帝，名叫元善见。

这位大臣，叫做高澄。

2

534年，北魏孝武帝元修（孝文帝元宏之孙）与权臣高欢（兰陵王高长恭之祖父）决裂，元修愤而出走，投奔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大臣宇文泰（宇文邕之父）。

元修走后，朝廷没了皇帝，高欢只能从皇族里寻找一个。找来找去，找到了清河王元亶（与元修同辈）身上。

高欢推举元亶为大司马，居尚书省摄政。然而元亶过于自信，认为高欢迟早会把自己拥立为皇帝，大摆排场，一切用皇帝礼仪规格，可谓十分膨胀。

高欢把他赶下了台，立了他的儿子元善见为帝，年仅十一岁。

于是，此时的北魏同时存在元修、元善见两位皇帝，然后，北魏分裂成了两部分——东魏、西魏。

高欢是以讨伐叛逆、拥立皇帝（元修）起家的，所以并不敢轻易动这位傀儡皇帝，而元善见因自幼聪明，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二人保持着微妙的和平。

547年，高欢病死，儿子高澄继承了父职，继续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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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没有父亲高欢的心理包袱，在他看来，东魏是老高家打下来的，理应由老高家君临天下。

所以高澄上台后特意派了人时时盯着元善见，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伺机篡位。

549年，高澄趁南方“侯景之乱”，派兵南下为东魏攻下了许多城池，元善见被迫拜他为相国，封齐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高澄权势更盛，篡逆之心更甚。

某日，高澄与元善见饮酒，高澄举杯敬酒，说：“臣劝陛下酒。”

高澄想篡位是众人皆知的秘密，现在在这自称“臣”，称我“陛下”，不是挖苦是什么？

元善见果然大怒，说：“自古以来，天下没有不亡的国家，朕不需要靠‘皇帝’这个虚名活着！”高澄也大怒，骂道：“朕，朕，狗脚朕！”怒意未消，派手下给了元善见几拳，这才拂袖离去。

元善见虽为傀儡皇帝，但他自幼聪明，深明大义，宁愿亡国，也不愿任由权臣摆布。

大臣荀济等人得知皇帝的心思，便联合一干人等密谋讨伐高澄，解皇帝之危。由于宫里全是高澄的眼线，众人计划从宫里挖一条密道，待皇帝逃出宫后，组织天下兵马与高澄决一死战。

密道挖到城门附近时，被守门官兵听到，于是发生了本文开头那一幕。

面对高澄近乎滑稽的逼问，元善见毫不畏惧，说：“自古以来，只有大臣造反，哪有皇帝造反的道理？是你自己要谋反，何必来这指责我？只要我杀了你，江山社稷就安定了，不杀你，就要亡国。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自己看着办吧！”高澄哑口无言，连忙俯首磕头，大哭有罪。

高澄嘴上说着有罪，身体却不诚实，仅仅三天后，他就软禁了元善见，烹杀了荀济一干人等。

549年九月，高澄领兵征讨西魏获胜归来，威望更胜，便欲逼宫举行禅位仪式。滑稽的是，高澄府上的厨子兰京突然出现，把高澄刺杀了。

4

高澄死后，元善见大喜，以为春天终于要来了。可惜高澄的弟弟高洋站了出来，继承了高澄的权势。比起高澄，高洋更加凶残，更难对付，元善见的处境更加艰难。

550年五月，高洋逼元善见禅位，建立大齐，史称北齐，东魏灭亡。

即位后，高洋对元善见还算优待，封中山王，用天子礼仪，食邑万户。

仅仅一年后，高洋鉴于国内政局已经稳定，不需要养着元善见来收买人心，便毒杀了元善见。元善见死后，他的三个儿子也难逃厄运，被高洋一并杀害。

皇帝，在人们的心目中一直是个至高无上的形象，“受命于天”、“天子”、“君权神授”等词更是为皇权授予了天命所归的色彩。

其实，皇帝是个十分危险的职业。从他坐上龙椅开始，他就要用生命捍卫这个龙椅。纵观历史，所有被迫从龙椅上下来的皇帝，大部分的结局都是死。

无数枭雄奋斗一生，击败了无数敌人，九死一生，也未必能坐上龙椅。有的人生下来就拥有继承龙椅的资格，但在众多的争夺者中，有且只有一个胜利者，而失败的下场基本也是死。

还有的人，未必想坐上龙椅，但是由于诸多原因，被迫上位。而从他登基之日起，他就是另一个人的棋子，任其摆布——这叫傀儡皇帝。

没有人愿意当傀儡皇帝，但在绝对实力面前，“皇帝”这个名号，似乎也只是个摆设。所谓“受命于天”，实在是个莫大的讽刺。

“皇帝”这个名号，有时候似乎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