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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知道脑洞故事板是什么吗
点击上方蓝字,了解更多
“人的意识进入了计算机,就成为了一段算法、一个程序。只要它们活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就是所谓的log(日志)。”
“脑洞故事板很早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了。这里所有的故事,都源于那些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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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马甲小姐
Date: 2020/4/10
Content:生死蛊
老叔事件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的记忆,陷入了哲学式的人生怀疑之中。
我那个国安朋友找了关系,替我报名参加了一项科学院的秘密研究,据说是用某种尚未公开的射线技术,试图开发科幻小说里的那种“精神力”。
造价昂贵的机器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圈,连我还没开始发炎的阑尾都顺手割掉了,却怎么也没有找到我“记忆里的那个东西”。
对于搞科学的人来说,找不到就是没有。几个研究员对此大失所望,连带着看我每天蹭吃蹭喝都不顺眼,没过一个月就找个借口把我扫地出门了。
我原本还想多做几次检查求个心安,朋友死拖活拽把我拎上车,一叠厚厚的账单拍到我脸上。
我抽着冷气数上面的零:“不是说免费的吗?!”
朋友白我一眼:“找到了不但免费,还给你发奖金,找不到你就是浪费国家资源,你赔钱。”
我摸着钱包里几张银行卡,欲哭无泪,被迫重新营业。
我是个淘宝店主,生意十分冷清,关门一个月,只有一个客户拍下了订单,留言是:“商先生,你知道生死蛊吗?”
大概是看我一直没回答,那个人断断续续说起了她的故事:
生死蛊是一种巫蛊术,盛行在两千多年前的古滇国时期,据说相爱的情人服下生死蛊,生前永不分离,死后魂魄还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如果其中有一方变心,就要尝受万蛊噬心之痛。
随着古滇国的覆灭,古滇巫蛊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生死蛊也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现代人都认为所谓蛊术,其实是一种结合了化学、生物学、表演学、心理学的骗术,利用当时人们的愚昧,用一些虫子、花粉或者是其他古怪的东西施加心理暗示。
但事实上,现有科学未必能解释清楚万事万物,比如说我这位客户,她就中了生死蛊。
她叫月月,曾经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毕业旅行选择了小清新圣地云南。但她没有去那些网红景点,她痴迷于少数民族流传的民间故事,一边采风一边游玩,很快偏离了人群聚集的大城市,一头扎进了苍茫大山中。
就像所有爱情故事的开头一样,她在深山之中迷了路,手机没有信号,食水告罄,弹尽粮绝,晕倒之际,看到密林深处走来一个英俊青年。
青年救醒了月月,带她来到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寨子。群山环绕、翠色掩映,稀稀落落几十间竹楼,炊烟袅袅升起,鸡鸣鸟啼相映成趣,人们穿着美丽的民族服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月月立刻被这个古老的村落迷住了,她在这里逗留了很久,观察人们的生活,采集故事、录制民歌,青年帮了月月很多,两个人顺理成章陷入了爱河。
但是噩梦也随之降临了。
这个村子与世隔绝,不准与外人通婚,两人的恋情是违背族规的。他们经受了种种严刑折磨,凭借着对恋人的忠贞,死活不愿意分开;村人们把月月丢出了村寨,月月就徘徊在野外,吃野果、喝生水,日夜盼望着情郎与自己相会。
青年果然在一天夜里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小竹筒,告诉月月,这是他们寨子里世代供奉的生死蛊,只要相爱的两个人吃下去,就能生死都在一起。
月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打开竹筒。
即将放进口中的时候,青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郑重告诉她:“生死蛊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没有人知道解药该如何制作,一旦吃下去,就再也没有办法摆脱它。你真的想好了吗?”
月月的回答是一口吞了下去。
族人们得知月月吃下了生死蛊,无可奈何,终于同意他们在一起,条件是月月也成为他们寨子中的一员,再也不能回到城市中去。
月月和青年一开始很高兴,以为苦尽甘来,以后的日子将是幸福美满。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两人的荷尔蒙消退了,王子秃头了公主长膘了,爱情不能再拿来当饭吃了,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占据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不再数星星看月亮唱情歌,更多的是相顾无言、不复聊赖。
他们厌倦了。
就像李碧华说的,千千万万对情侣,不是每一对都是梁祝,不是每一对都能化蝶,更多的是变成扑棱蛾子、蟑螂、苍蝇、金龟子。
对爱情的尊重,不是说一旦相爱就必须认定这个人,一生一世不分开。一辈子这么长,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替八十多岁的自己做了决定,那是对八十多岁的自己不负责任。相爱的时候认认真真轰轰烈烈,不爱了互相祝福一别两欢,这才是爱情的本来面目。
月月说:“更何况只有见过繁华人间,心里才会滋生魔障。我从小在现代城市中生活,怎么可能真的摒弃火锅炸鸡章鱼丸子寿司卷烤肉冰淇淋奶茶鸡蛋灌饼可乐薯片?这个村子连电都不通!”
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她给的地址太偏僻了,我不是很想做这单生意,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最重要的是,她的故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感觉像是把一件S码的紧身小裙子硬套在健身房壮汉那样,到处弥漫着违和感。
比如说,一个不通电的深山村落,她又哪来的信号上网?
我内心因此充满了好奇,好奇心害死猫,也可以害死我。
严格意义上说,我对蛊毒一窍不通,临走之前从我祖宗大人们的资料库里恶补一通,什么灵蛇蛊飞蚕蛊,我跟普天下吃瓜大众一样,只会喊666。
但是生死蛊又不太一样,它不像是“毒”,更像是一种诅咒,不但生前如影相随,死后也不会消散。用佛家的话来说,这种生生死死的轮回,统称叫宿命。
既然跟命运有关,那我就有办法。在逆天改命的领域,我就是神。
但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我路痴。
不是说我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是月月的定位实在太难找,深山老林,导航都直接罢工了。
沿途我找了好几个山民问路,语言不通,指手画脚,好不容易才能说清楚诉求。而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原本看见我很热情,但是一听到我要去的地方,要么是扭头就走,要么是犹豫一下,再扭头走。
关键是走远了还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那种表情,我在交通事故的现场看到过,在路人既好奇又害怕,探头去看尸体的时候。
感觉那个地名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我只要说出口,我就是个死人了。
终于我遇到了一个能讲几句普通话、还特别憨厚的年轻人,在几包好烟的攻势下,他终于松了口,咽了口口水,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小哥,我们这是好心,你不是个坏人,也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你去情人怨干嘛?”
“情人怨?”
“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地方,我们都这么叫,当地人基本没有敢去的。但是很邪门的是,时不时会有外地人,跟被迷了心一样非要去那里,去了的就没见出来过,我们都传那个地方有东西,会邪术,会把人骗进去吃掉。前几年我就亲身遇到过一个被吃了的大学生!”
我来了兴趣,殷勤地给他点上烟,示意他详细说说。
“那个大学生非要去那里采集民俗故事,村里人怎么拦都拦不住。失踪以后我们还组织人去找过,找了三个白天都找不见,村长说坏了,怕又是被情人怨吃了,让村里胆子大的后生,晚上带着狗去那边看看。果然看见那个大学生就在入口处站着,喊也不理人,胆子最大的那个凑上几步想把人拉回来,结果一伸手,只抓到一件衣服,再一看,哪有什么大学生,根本就是个鬼魂!”
我心里一动:“有那女大学生的照片吗?”
年轻人白我一眼:“什么女大学生,我们这里鸡不拉屎的,哪有女的肯来?是个男的!”
我愣了一下。
正在沉默间,一个上了年纪的山民匆匆忙忙从大山深处跑出来,那神色跟活见了鬼似的,年轻人用方言问了他两句,顿时脸色也白了,喃喃说:“糟了,那边又来一个被迷住的祭品要去情人怨,里面那东西这两年吃人太凶了!”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从另一条上山的黄土路上转出来,还挺上道的,租了辆驴车,上面放着大包小包,像是回山里探亲。
但等我一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年轻人口中说的“被迷住了”是什么样子,简单来说,有点像精神病妄想症发作了。
那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衣服穿的都是名牌,看起来混得挺不错,人也很随和,谈吐举止都很优雅,就是——就是他总是偏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身边的空气说话。
给他赶车的是个会说普通话的后生,正在拼命劝说:“情人怨那里去不得啊,会死人的!”
男人被缠得烦了,脸上略带不快:“怎么去不得了,我是陪我老婆回娘家的,我老婆从小在那儿长大,从来没听说过有你们说的什么东西,对吧,老婆?”
最后一句话他又是对着身边的空气说的,仿佛在跟人对话一样,说着说着笑起来,伸出手在空气中摸了一把,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瞎说,我老婆才不是什么狐精鬼怪呢,哪怕真的是聂小倩,我也甘愿做你的宁采臣。”
这情景太诡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赶车的后生大概也是忍不住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载着那人往山里走了,加再多钱也不肯,一股脑把他的行李推到草地上就跑了,临走前还非得喊走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哥俩好一块跑。
我跟被抛下的男人面面相觑,他看看我,眼睛一亮,对我招手:“小哥,帮我提点行李呗,去丈母娘家提亲,总不能空着手啊。”
他甚至要拉着我给我支付宝转账,我盛情难却,看到四个零的份上,勉为其难做了回骡子。哼哧哼哧正往上走呢,随口跟他聊天:“老哥,一个人去丈母娘家啊。”
没想到他竟然生气了,一跺脚:“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老婆还在这儿呢,你非得无视她是吧?”说着他转过头,眼神深情地安抚身边的空气:
“你别生气啊,月月。”
我以前说过,鬼也是有功德簿的,就相当于佛家说的“尘缘未了”“心愿未尽”,但是他身边,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只是一团空气。
这个男人大概是遇上了一些“东西”,他的功德簿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理论上,一个人的功德簿是连贯的一生,就像一条流畅的河一样,无论我从哪里踏入,都只能感到水流向同一个方向。但是他不一样,他在三十五岁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河道出现了支流,一头通向婚姻,一头通向死亡。
——他命中注定的姻缘在哪里我不知道,但他的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我们家族的资料库里曾有记载,那些无法看到功德簿却能迷惑人心的东西,有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叫做“劫”。它们是一种诅咒,是无形的精神力量,民间传说中最常见的,一个叫做生死劫,一个叫做桃花劫。
我怀疑这个男人就是中了桃花劫,但是我看不清,因为他的功德簿里主干与支流重叠在了一起,像薛定谔那只可怜的猫一样,既生又死,取决于打开箱子时的一瞬间。
他生命中打开箱子的那只手,属于一个叫做“商封臣”的人。
——我们家族每个人的名字是上天注定的,我行封字辈,必须得叫做“商封臣”。
医人者不能自医,世间千万人,我唯独不能看透自己的功德簿。
但是我还是决定跟他去情人怨看看,因为普通人历劫九死无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然,主要还是觉得他付得起钱。
生死劫见仇,桃花劫见情,都是跟一些人有掰扯不清的关系才会召来祸患,在我不动声色的攀谈中,很快就打听清楚了他的情史。
他叫齐寅,开了家不大的出租车行,也算是成功人士,偏偏纯情得只谈过两次恋爱。
第一次是跟邻居家的妹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在双方父母善意的推波助澜下,顺理成章牵了手,平平淡淡,似水流年,几乎快走进婚姻的殿堂。
但他始终觉得跟妹妹的感情缺少一点东西,更像亲情,所以一直鼓不起勇气迈出最后一步,拖到了自己三十五岁。
他在工作之余,闲着没事喜欢跑滴滴放松一下,有天在大学城拉了一个漂亮妹子,两人聊着聊着,竟然发现双方兴趣爱好十分相似,于是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齐寅翻来覆去没睡着,他感觉自己醍醐灌顶,刹那间明白了爱情的真谛。第二天,他就跟邻家妹妹提了分手,任由妹妹哭得声嘶力竭,他头也不回。
——他爱上了那个坐他后座的女孩,不讲道理,一见钟情,发了疯一般认定她就是他的生命之光,就是他的欲念之火,就是他的灵魂,就是他注定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他对女孩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身边的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拼命劝阻,但他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向女孩求了婚。
女孩没接受也没拒绝,只是说她来自一个十分偏僻的山村,一定要见过家长才能告诉他答案,于是在荷尔蒙的推动下,他一腔孤勇来到了这里。
他的故事里那个女孩,就叫月月。
我旁敲侧击询问一些月月的情况,他一开始还兴高采烈回答,描述出来的那个女孩跟淘宝上那个“月月”的经历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后来我问得多了,他开始警惕起来,怀疑我是不是想挖他墙角。
对此我很无语,只好岔开话题,开始讲起了民俗故事:
“我听说如果一个男人感情债欠的太多,会召来一些替女孩子报仇的精怪,她们通常会化身那个男人最喜欢的模样,撩拨他们陷入情网,然后……”
他白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是想变着法骂我,但先提分手就一定是渣男?”
嗐,这人被蛊惑得还挺深。我想了想,还是先敲个边鼓:“老哥,你三十五岁不结婚会死哦。”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挺高兴:“承你吉言,我今年正好三十五岁,我现在正要去月月家提亲。”
我麻了,噎了一会儿,不死心地提示:“你要是找错了结婚对象,也会死哦。”
他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冷地瞪着我:“我老婆说让你别多管闲事。”
我只能耸耸肩不说话。其实我也有心理准备,要是历劫有这么容易,我三言两语就能点化,那就不会有九九八十一难成佛的传说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穿过了一个山谷,山民和牲畜踩出来的蜿蜿蜒蜒的小道到这里就不见了踪影,再往前是一大片树荫密蔽的树林,树枝与藤蔓紧紧缠绕,仿佛一面绿色的墙壁,无声告诫人们“此路不通”。
齐寅绕着树丛走了两圈,抓耳挠腮,不住地侧过身体去问“月月”,有商有量好一会儿,苦着一张脸来跟我说:“小兄弟,我老婆说了,这里开始没路了,我们只能钻狗洞。”
他俯下身子,拨开密密麻麻的箭竹丛,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来,大概一米高左右,成年人得半蹲着钻进去,在里面被打家劫舍,连还手的空间都没有。
我惊了,忍不住暗示他:“你真不觉得你老婆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半个身子已经钻进去了,回过头看我一眼,神情隐藏在树枝间,有点看不分明:“怎么说?”
“正常村子,怎么可能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村里人来来往往都只能钻狗洞?”
他笑了笑,幽幽地说:“所以这是不正常的村子啊。”
我手一抖,被他的语气吓得冷汗刷一下冒出来。但马上,他又贱兮兮地讨好起身边的那团空气来:“我家月月是仙女,怎么可能住在凡间,对吧对吧?”
那语气,就差屁股后面长条尾巴出来拼命晃了。
我无话可说。
面对这种情况都不起疑心,要不就是齐寅真的蠢,要不就是月月迷惑人心的能力太强了。理智上告诉我应该选2,但是我的思维总是往1上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我还是拗不过齐二狗的缺心眼和我自己的好奇心,忍能低头爬狗洞,在黑暗逼仄的空间穿行。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抬起头,一座寨子出现在我眼前。
情人怨。
一个比《边城》更美丽淳朴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群山环绕,鸟兽嬉戏,有竹楼,有水车,有怡然自得的人,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一对年轻情侣挑着水提着蔬菜送我面前走过,两人亲密无间,男孩在说一个笑话,女孩笑声比银铃悦耳;
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坐在一棵树下纳凉,面前放着两个篮子,篮子里是给丈夫带来的饭菜,两个扛着锄头的老农正在说说笑笑往这边走;
更远处一群青年妇女正在晾衣服,色彩艳丽的蜡染布被微风掀起一角,她们从自己男人手中接过绞干了的衣裤,掏出手帕给他们擦汗。
但是他们身上,全都没有功德簿。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他们真实存在,但我相信如果有高精度卫星扫描这里,肯定只能看到两个傻兮兮的男人在看着眼前发呆。
然后就像电影特效一样,齐寅身边的空气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穿着利落的民族服饰,一脸温柔的微笑。那就是月月。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完全原谅了齐二狗的智商,换做是我,在没发现一切不合理之处前,我说不定也会拜倒在月月的石榴裙下。
齐寅第一次来到这么小清新的地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与美人,目不转睛,喃喃自语:“太美了……”
月月问:“那你愿意为我留下来吗?”她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芒,让我直觉一旦齐寅答应,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因此齐寅刚想说“愿意”,我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把他拍了一个趔趄。他对我怒目而视,我只是耸耸肩:“不好意思,我狗粮过敏,容易做出一些过激举动。”
我不知道齐寅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反正这话硬是让他听出了恭维的味道,喜滋滋牵起月月的手,愈加显摆。
一对中年夫妇等在一边,月月带着齐寅上去,脆生生喊了一声:“爸,妈。”
齐寅立刻脸红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眼神乱瞟,不敢看自己岳父岳母一眼。一群人善意地哄笑起来,推搡着齐寅往寨子里走,我正想追上去,但是一眨眼就不见了他们踪影。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竟然是阿里旺旺消息,我着实惊了:这里的穷山僻壤居然有信号,虽然是慢死人的2G,但也足够我真心实意夸一句祖国好了。
打开手机一看,“月月”的对话框弹了出来:“去祠堂。”
我问:“你到底是谁?”
但是小圈圈转了许久,还是没有发送出去,只留给我一个红色叹号。
我没办法,只好收了手机,走一步算一步,先去祠堂看看。
祠堂建在整个寨子地势最高的地方,是唯一一座全木结构的建筑,黑沉沉的大门紧闭。我小心翼翼推开一丝门缝,老朽的木头摩擦,发出悠长的声音,在空阔的房间内回荡。
里面跟我想象中阴森的环境不一样,它的顶上是两扇极大极透亮的天窗,光线很好,周围墙壁上还点着牛油蜡烛,映照着满室的牌位都亲切了许多。
我大着胆子凑上去仔细观察,牌位的时间线拉得很长,最远的已经有两千多年了,近的也有前几年的。它们用的文字、纪年都不统一,我换算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理清楚脉络,正打算验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到了我面前。
“齐寅”。
还不止一个。
齐寅卒于元狩三年。
齐寅卒于建安十四年。
齐寅卒于天宝元年。
齐寅卒于万历十五年。
齐寅卒于1962年。
而在这一列列齐寅的死亡历史旁边,孤零零地陪伴了一块牌位,上面用的文字类似于象形文字,我认不出来,但是牌位名字上那两个弯弯的小钩,越看越像,“月月”。
电光石火间,我终于明白了生死蛊真正的意义:
说好了活着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那么思维发散一下,投胎转世了呢?
我从祠堂出来,打听去月月家的路,路边蹲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撸一只兔子,身边背对背站着一个气鼓鼓的小伙子,看起来似乎是小情侣吵架了。
我有些尴尬,正打算绕开他们,姑娘泪眼婆娑抬头看见我,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兔子塞到我怀里,扁扁嘴:“你救救它。”
我倒退三步,看着怀里的兔子,抱也不是,扔也不是。小伙子的目光瞥过来,却没有动,眼神沉沉。
姑娘自顾自说下去:“你救救它。它多像我啊,它被困在这里,它没有自由。”
我终于意识到她其实是想跟我说什么,正打算抓住她问个明白,小伙子过来挥开我的手,搂着姑娘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久,终于想通了什么。
他们没有功德簿。
兔子没有功德簿。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了。
我是在喜堂找到齐二狗的,他换上了民族服饰中新郎的礼服,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像木偶一样,被一群人簇拥着推到新娘身边去。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大喊:“小兄弟,这些人不对劲!”
我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傻儿子终于开窍了”的欣慰感。
他说:“他们说着说着就要我跟月月当场拜堂,但是衣服换好了月月又不肯了,非说不能害了我。她是不是担心我会嫌弃她农村出身啊,你快帮我劝劝她,我对天发誓永远爱她,糠糟之妻不下堂,更何况月月是仙女!”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众所周知,哈士奇是没有智商的。
月月掀开红盖头,看着我,依然是那样温柔的笑,像仙女一样,她问我:“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点点头。
她问我:“你能结束这一切吗?”
我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热闹的喜堂死一般寂静,来观礼的人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看着我。
齐寅终于察觉到异常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月月,想了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往月月身边靠了靠,小声问:“气氛为什么有点微妙?这个小兄弟是来抢亲的吗?”
……众所周知,哈士奇总是会选错队友。
我叹口气,对齐寅说:“你知道生死蛊吗?”
生死蛊。
遥远的古滇国,相爱的情侣相约吃下生死蛊,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太过年轻的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时间的无情。
时时刻刻日日月月,年复一年的长相厮守,一年是荷尔蒙,十年是责任心,百年是传奇,那么第二个百年、第三个百年、第无数个百年呢?再相爱的情侣都会有生厌的那一天,但生死蛊的约定让他们注定了必须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生死相随不再是美丽的誓言,而成了互相折磨的诅咒。
哪怕变成了鬼魂,哪怕忘却前尘往事,哪怕进入轮回,在生死蛊的作用下,他们依然会爱上旧情人,依然会回到这个地方。
情人怨,其实是情侣们死后魂魄长相厮守的地方。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们永远被困在这里。
齐寅的每一次转世,都会遇到月月,都会爱上月月,都会跟着月月来到这里,老死这里。他成了乡野传说中,那些被鬼迷心窍、骗进情人怨再也出不来的人之一。
但真正的月月其实早已死去。她像大多数不堪忍受无数次轮回的情侣们一样,为了摆脱生死蛊的纠缠,选择了自杀——她杀死了自己的灵魂,消散在天地中,以为就能获得自由。
然而生死蛊的约定并不能这么轻易结束。
月月的肉体、灵魂、意识、人格,通通已经化为了尘埃,月月对爱情的执念却永远地留在了生死蛊的诅咒里,变成了齐寅的劫,生生世世的劫。
它忍受着千万年漫长的时光,遵守着最初的约定,创造出这里许许多多没有功德簿的“人”,像一部永不停止的荒诞爱情片一样,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循环往复播放着主人们永沐爱河的一生。
火烧断了锁,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到最后,连生死蛊自己都厌倦了。
漫长的时光让它也诞生了情感,它痛恨自己的诅咒,它不愿意再承受自己的宿命,它迫切地需要逃离,迫切地想要分手,迫切地想上演大结局。
——它终于等到国家基建铺设到这里,借着可怜兮兮的2G网络,艰难地找到了我,就地取材编了一个拙劣的爱情故事,吊着我的好奇心,骗我来到这里,只为替它改掉这个轮回。
齐寅直到被我推出去改命,内心还是懵逼的,愣愣地看着月月:“你是鬼?”
“我不是鬼,我只是你上辈子爱过的那个姑娘留下来的对爱情的执念。”
“我之所以爱上你,是因为有那个什么,什么蛊的作用?”
“是。”
“那……”齐寅犹豫了一下,“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情话,是为了骗我来这里,还是你真的……喜欢我?”
月月没说话,她试图笑一下,但是没成功。她只是幻影、劫难,只是一个约定,只是一个有关相爱相守的诅咒,“它”怎么会有感情?
但是她的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流了下来。
齐寅立刻急了,拼命推我:“我警告你啊,你别乱来啊,你别改啊,我就是喜欢月月,我不管她是什么,我就是想娶她做老婆。”
我说:“但是你这是不公平的,她在用生死蛊束缚你的同时,你也在用生死蛊折磨她。现在她累了,爱不爱,该由她自由选择,而不是被一个诅咒推着走。先提分手的不一定就是渣男,你自己说的。”
他愣住了,我趁机提笔。
太阳穿透了云层,两千多年的爱情电影消失了。
齐寅,为人用情至深,前世今生唯爱一人,至死不渝。
“此后生死蛊解,一别两宽,姻缘随心。”
齐寅死前喝了很多酒,打电话骂我,我不敢吭声。
他嚎啕大哭:“你不是说解了那个蛊,我就不会像着了迷一样喜欢月月吗?怎么我现在脑子里还是她?”
“月月也真蠢,就知道钻牛角尖,成天想着我是因为狗屁生死蛊才喜欢她,但是上辈子,我们在吃生死蛊之前我就已经喜欢她了啊!!”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吹吹风但是发生了意外,还是他蓄谋已久,反正开着那辆载过月月的车,一头扎进了海里。
我觉得我像是凶手。至少也是凶手之一。
他那条进入岔道的命运线,一头连着婚姻,一头连着死亡。我一直以为解开生死蛊,是为他避免了死亡的结局,所以在活人和“月月”之间,我不顾齐寅的反对,选择了让“月月”消失。
哪知道最后的答案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反倒没心没肺,能相守百岁。
命运之所以是促狭鬼,就在于有时候你千辛万苦把主线推到了结局,它却在最后一个选项跳出来告诉你,其实你一开始就选错了。
而那时候,所有该发生的都已经注定,现实没有重来键,你只能边骂贼老天边拼命给自己灌酒。
我想起生死蛊的诅咒消失前,月月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觉得我好像也喜欢他,不是因为生死蛊,而是因为喜欢。”
千年之前的情侣们希望借助超自然的力量让爱情更长久,千年之后的悲剧回答他们,只有真正纯粹的爱才能永恒,其他一切,都是虚妄。
但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我去拜访了我那个国安朋友。
他手底下有很多用科学的方法研究神秘学的研究员,也有几个烫头纹身喊麦的道士和尚,其中有一个猥琐老头,每天刷抖音,给漂亮妹妹点赞的,号称算尽天机,只要钱给够,他能给你算出任何你想要的前世今生。
我说:“我想知道我一个已故的朋友,下辈子的姻缘是什么。”
老头头也没抬,左手举着手机,对小美女们嘿嘿怪笑,右手随手抽了支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画速写,没十分钟就把速写递给我,打了个哈欠说:“这是我算出来的,他的结婚证。”
纸上是两个人,一个有点像齐寅,另一个,有点像月月。
我笑了笑,接过笔,郑重其事给他们写了一个字。
囍。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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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命人一:失眠十年的女人
改命人二:你听说过四角游戏吗?
改命人三:你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作者:马甲小姐
吃糖吗?够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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