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陶匠?上一章回顾:戏子的爱情(后台输入”大陶匠“可提取目录)“哎,你听说了吗?向举人正在家里闹绝食呢!”几个正坐在井边洗衣服的妇女,正叽叽喳喳议论着村里的新鲜事。一个背着孩子的大婶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向家的儿子跟红袖阁的姑娘好上了,他爹是被他气
大陶匠
?上一章回顾:戏子的爱情
(后台输入”大陶匠“可提取目录)
“哎,你听说了吗?向举人正在家里闹绝食呢!”
几个正坐在井边洗衣服的妇女,正叽叽喳喳议论着村里的新鲜事。
一个背着孩子的大婶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向家的儿子跟红袖阁的姑娘好上了,他爹是被他气的!”
“哟,是吗?”另一个小媳妇惊叫起来,“看那小伙斯斯文文的,怎么也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男人嘛,谁管得住裤裆?”
“你看他见天往城里跑,不出事才怪!”
“可惜了,我还想着把我娘家侄女说给他呢。”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句,讲得唾沫横飞热热闹闹。忽然有人压低声音:“嘘,别说了,向举人家的过来了!”
大伙儿噤了声,只见杨氏正吃力地端着大木盆,迈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那议论声大,其实她老早就听见了,可旁人闭了嘴巴,她不好主动挑起话头,便对各人笑笑,在空出来的位置前放下木盆,开始取水漂洗。
“咳咳。”有人憋不住,假装咳嗽,这才极不自然地开了头:“他大婶呀,向举人还好吗?听说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杨氏眼珠一转,故意提高了音调:“哪儿的话呀,他爹只是不舒服躺了几天,儿子要去军营了,心里舍不得呢。”
是吗?众人又来了兴致。杨氏便把周营长的器重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轻描淡写地撂下话:“虎父无犬子,我家相公中过举人,儿子又差得到哪儿?”
众人遂又奉承起来,提亲的关心的声音,又热热闹闹地响起来。
此刻,逢春却正捧着一碗糖水鸡蛋,满脸不安地跪在父亲床头。
向汝生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他维持这个姿态已经两天了,目的是逼儿子就范,乖乖去走一条最容易光宗耀祖的道路。
曾经,他已经完全死了心。
可改朝换代天下安宁,那颗死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在周营长主动邀请儿子之后。因为和制陶相比,为国效力才是更光明体面的人生。
可儿子的倔强像极了自己,父子俩硬碰硬,你不让我,我也不肯让你。
逢春已经在泥浆泥坯里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对细陶的热爱已经刻进了骨头深处,所以任凭父母怎样威逼利诱,都不肯松口。
向汝生见劝说无望,一气之下竟得了病,这便顺势装起绝食来,以此逼迫孝顺的长子就范。
他在求父亲吃东西,两个弟弟则劝他从了父亲。
“哥,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阿爸饿死不管?”遇春拖着哭腔,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迎春的眼圈也红红的:“哥,你就先去看看呗,实在不喜欢,还可以再回家来,好歹先让阿爸放下心来。”
两个十来岁的少年,讲起理来头头是道,情理俱备。
逢春低着头,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阿爸,我同意了,我明天就去找朱营长,你先吃点东西,我求你了!”
话音一落,向汝生才缓缓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发问:“当真?”
“真!”逢春点头,就势把汤勺喂到了父亲嘴边,向汝生的嘴角浮起一个无力的笑容,这才张嘴去接那一口香甜的糖水鸡蛋。
兄弟三人的心落了地,逢春用袖子擦了擦汗,又舀起一勺子鸡蛋往父亲嘴边送。
“我自己来,自己来。”不料向汝生自己咕咚坐了起来,接过大碗便稀里哗啦开吃。逢春笑笑,心里却泛起些莫名的酸楚。
一碗糖水鸡蛋快要见底时,门外又响起了呼喊声:“向举人在家吗?”
“在!”向汝生应了一声,“小春,去看看。”
逢春出门去看,却见一个庄稼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见了逢春,他皱了皱眉:“陈先生说向举人是个中年汉子呀。”
逢春听出了他的曲溪口音,便笑着回道:“我是他的儿子,请问你有事吗?”
“哦。”那曲溪人脱下草帽,向大门内张望着,“我是替陈先生送口信来的,有些事情要当面说。”
“陈先生”三个字猛地跳入向汝生耳朵,他一惊,便急忙趿拉着拖鞋跑出来,“陈先生怎么了?”又急急忙忙要把来人迎进屋。
“不了不了。”来人却连连摆手,“我还忙着去办事。你就是向举人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人便简明扼要地传达讯息:“陈先生病了,还挺严重,他托我来带个信,让你得空去一趟,他有点事情要托付你。”
话一说完,对方便拱拱手告辞而去。
向汝生也转回屋里,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又拉长了声音大喊:“小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去哪儿?”逢春一头雾水,“你不是要我去找周营长?”
“先放一放,放一放再说!咱们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去曲溪!”
“去曲溪干嘛?看陈先生”逢春越听越奇怪,向汝生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逢春也压住了好奇心,第二天,两人便起了个大早往曲溪赶去。
原来,陈先生已病入膏肓。
和上次见面相比,他又瘦了许多,见了向汝生,便强撑着要起来说话,向汝生急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将他安顿在床榻上。
他喘着粗气看了看这对父子,向汝生使了个颜色,逢春急忙上前行礼:“陈先生好。”
陈云樵于他有师徒情分,此刻见对方老病缠身,逢春忍不住眼睛发酸,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
“好,好孩子,你都,长,长这么大了……”
陈先生笑起来,又用诚挚而渴求的眼神看向逢春:“我时日不多了,见到你,也,安心许多。往后,好好待芷兰,啊?”
逢春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询问芷兰是谁,可陈先生的一脸渴望令他不忍拒绝,只得点头称是。
向汝生用衣襟擦了一把泪,又握住了陈先生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陈小姐当亲闺女看待,小春若敢对她不好,我就剥了他的皮!”
陈云樵虚弱地笑了笑:“那趁着我这口气还在,可否尽快把婚事办了?”
逢春这才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他愕然地抬起头,正要反驳,却被父亲一把拽住手:“你好好消息,我马上回家,找媒人来提亲,一定不会委屈了小姐。”
说完便带着儿子告辞而出,便打算马不停蹄地归家去操办喜事。
逢春却不乐意了:“阿爸,你这是在骗我!”
向汝生却一改往日的说一不二,只轻声说了一句:“陈小姐是个好姑娘,娶了她,你不会吃亏的。”
“成亲又不是做买卖!”逢春却怒了,声音也不由大起来,“是我跟她过一辈子,可我根本不知道她长啥样?又是什么脾气,这对我不公平!”
向汝生见儿子发脾气,火气也不自主地窜了出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决定了,你反对也没用!”
逢春不作声了,他沉默了一路,那个姑娘的影子,也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了一路。
事实上,此刻距离他们的见面,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有时候,世界太小,你于千万人中和对方相见;但有时候,世界也太大,一旦滑入茫茫人海,或许就终身不复相见。
这一年,逢春也已经二十周岁了。
和他同龄的伙伴,大多已成家立业,孩子光着屁股满大街跑。母亲杨氏偶尔会坐在门口看,脸上露出许多羡慕的神色来。
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说到底,他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
更何况,他始终不知她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就算知道了,也未必高攀地上人家,单相思的梦日复一日地做,做到最后,可能依然只是个绮梦。
想着想着,逢春的不甘和不忿,便淡去了一部分。
父亲劝他:“陈小姐我见过,生得不错,人也温柔贤淑,比那阿云好多了。”
逢春心里一动,便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听陈先生喊她芷兰,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一个“兰”字悠悠飘进了逢春的耳朵,他一怔,竟把姑娘的名字念叨了好几遍:“芷兰,芷兰,芷兰……”
向汝生见状,哈哈一笑,马鞭一扬,车轮飞速着在乡道上飞驰起来。
婚事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
媒人请了城里最有名的贺老娘,聘礼备了几匹上好的绸缎、一整只肥羊、鸡鸭若干,还有一套孔雀银楼做的金手镯和银项圈——几乎掏光了向家的家底。
逢春皱眉:“阿爸,咱们也不是娶公主,何必那么破费,我还想着建一个窑呢!”
“你这孩子。”杨氏嗔怪起来,“陈家虽然现在衰败了,但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能太委屈了她。”
向汝生点头称是:“陈先生能把女儿嫁给咱们,咱们不能马马虎虎就把事儿给办了。”
逢春笑笑,也就由着父母折腾去了。
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反正他陷入了失眠,每一个漫长的夜晚,都盯着那条绣着兰花的手绢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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