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 便 车 1969年6月的一个夜晚,我在小木屋的房间里整理我自己的衣物,顺便数了数自己的钱,这一数钱不打紧,我顿时紧张起来,自己的钱不多了,反过来倒过去地数了好几遍,翻遍了全身,包括那几个硬币都算上,把所有的钱都摆在桌上,咋个数都不到5元了,以后怎么办。
搭便车
1969年6月的一个夜晚,我在小木屋的房间里整理我自己的衣物,顺便数了数自己的钱,这一数钱不打紧,我顿时紧张起来,自己的钱不多了,反过来倒过去地数了好几遍,翻遍了全身,包括那几个硬币都算上,把所有的钱都摆在桌上,咋个数都不到5元了,以后怎么办。
我顿时开始慌乱了。赶快回家,找爸爸妈妈再要点钱。主意已定,就赶忙拿起手电筒,跨出小木屋的房门,踏着那条弯弯的石板路,我去队长家里,去向找生产队长请假,明天就必须得回家一趟。好在生产队夏收农忙大体上结束,暂时还有几天空闲,队长也就欣然同意,批准让我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我赶紧从小木屋出发,慌慌忙忙地赶到罗坝街上,登上渡船到对岸,急冲冲爬完几十米长的漫坡道,到罗坝车站,顺利地坐上了从雅安到乐山途径罗坝的长途汽车,中午12点,就赶到了夹江汽车站。这一段路程走得倒还算顺利,一点儿也没卡壳。
下了长途汽车,我一路小跑到夹江火车站,准备在候车室买张下午到成都的火车票。然后稍做休息,下午坐慢车慢慢地摇回成都。趁在售票口外排队等候买票的时候,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集中在手上,再数一遍,这一数钱,才发现出了大问题。搜遍全身,只有两元三角钱,硬币已经用完了。当时从夹江到成都火车南站,慢车客票是两元四角,正好差一角钱。这下彻底完了,钱不够买车票,肯定要遭卡在夹江,走不到路了,咋个办?
我瞪着眼睛四下望,想在此地最好能遇上熟人,可现在一个熟人也看不见。忽然发现出站口的马路边,几个知青围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在那解放牌卡车的车头前面,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肯定是要搭车去啥地方,我赶紧凑过去,向他们打听。顺便好向他们求援。他们告诉我,他们是到峨眉,求援的话我还未来得及说,卡车就拉着那几个知青一溜烟地开跑了。
尽管那辆卡车是开走了,但也给我了一个提示,只要运气好,也许能搭上便车直接回成都。这不也可以省钱了嘛,能做到不花一分钱就回成都,那也算是好事一件。为保险起见,看样子得到公路边上等着搭便车。在火车站这里等车肯定不行。得赶紧往回走。
当我返回到夹江公路,一眼就看见:在公路三岔路口旁边的那个小饭馆门前,停着一辆乐山粮食局汽车队的大卡车,看见后面的车厢有半车装满粮食的麻袋包,没有看见司机。
正巧在此时,偶遇上了我们班上的韩和平,还有同校68级1班的一个同学,他们的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反正买火车票的钱,肯定是凑不够了。也想搭便车回成都。正好目标一致,困境相同,又是过去的同校和同班同学。大家落难在一起,当然必须得互相照顾,有事也好商量,于是我们三人便结伴而行。
我们当时看得非常清楚,这辆大卡车的车头是冲着成都方向的。也就一点儿也不敢耽搁,毫不迟疑地爬上了这辆卡车的车厢。
功夫不大,卡车司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车厢里坐着的几个搭车人,也没有问问你们几个想要上哪儿,便直接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发动了汽车,倒车,转动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这卡车不去成都,而是直奔乐山了。
这下更糟了。我们三个人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钱,现在不仅回不了成都,反到被拉到乐山,身上的钱可就更不够用了。最要命的是车已经开了,这位卡车司机开车的速度很快,没到半个小时。卡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乐山粮食局的大门口。
这下都踏实了。不管我们兄弟几个是否情愿到乐山,反正现在人已经就站在乐山的大街上。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既然来到了乐山,那就先找地方住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们毫无目标地漫步在大街上,走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小巷子,走进一家小旅店。三个人一个房间,平均一人三角钱。住的问题解决了。
经过这番折腾,再说肚子也饿了,我们走出小旅店,在一个小面馆,每个人吃两碗面条,各自用了二角四。我们这三个人,谁也没有到过乐山,下午外面娇阳似火,晒得马路上直冒烟,走在路上烫得双脚直跳。身上谁也没有多少钱,加之今天如此这般地折腾,谁也无心再转大街,逛商店。
吃完面条以后,就匆匆回到小旅店,躲在房间里玩扑克。在这家旅店里,住店的人不多,两个年青的服务员悠闲地来到我们的房间,和我们一边打着扑克,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我们介绍着乐山的大佛等特色景点,这些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兴趣。
按照旅店服务员给我们推荐的线路,第二天一早,我们漫步来到岷江岸边,踏上渡江的木船,经过岷江与大渡河的交汇处,先转乌尤寺,然后再去参观乐山大佛。甭管我们身上有钱无钱,别问我们的心情如何,我们最起码的,总算是来了一趟乐山,在岷江上坐着渡船,瞻仰着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这也算是不虚此行。
下了山离开了大佛,该回旅店准备返回成都了。身上的钱越用越少,要坐渡船过江,不是还要花钱吗。能不能再省一点呢?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踏上渡船,就挽起衣袖,主动帮船工们干活,在甲板上帮着抬跳板,解绳缆,整理杂物。
一位老船工把我们三人拉到一边,笑着对我们说:“年轻人,包包头莫得钱了哈?”我们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位船工也笑了。接着又说:“行了,不要你们干活了,我们不收你们过江的船钱就是了。”我们当即向船工们表示感谢。
过了江,下了渡船,我们回到小旅店,结完账后,又得顶着酷热的骄阳,踩着滚烫的地面,漫无目标的走在乐山大街上。怎么办,我们怎么回成都,身上的钱都快用完了。我们开始着急,有点心慌了。
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三人又转游到乐山粮食局的大门口,争取在那儿找机会,设法搭车回成都。
工夫不大,大门里开出一辆装着半车粮食包的大卡车,我们三人马上凑过去,一起央求这位司机师傅行个方便,让我们搭车回成都。这位师傅为难地告诉我们:“今天这趟车不去成都,我只是到彭山县的太和镇。”
“要得,要得。”我们满心欢喜地答道。因为到达彭山太和,离成都也就只有百把公里了,毕竟是离成都越来越近了。走一截算一截吧。
于是我们三人迅速爬上了这辆大卡车,这位司机真是说话算话,把我们一直拉到彭山县太和镇,在太和镇的场口,大卡车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了车门,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也只能把你们送到这儿了。我跟到马上要赶到镇里面卸货,货卸完以后还要返回乐山,如果你们改变主意再到乐山,我可以把你们再拉回乐山。这个没得问题。”
我们赶紧行动,一边向卡车司机师傅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快速爬下卡车,向司机师傅挥手告别。
在彭山县太和镇口的公路上,我们遇上了来自青神、仁寿、眉山等地的十几个成都下乡知青,他们都是要回成都的。加上我们三个人,一下子就聚集了近二十来个人,人多了,我们的主意也多,胆儿也就大了。
俗话说,人多为王,狗多为强。
大家准备在公路上拦车。其中一个素不相识的高个子知青对我大声说:“我们几个躺在公路中间拦车,你的个头小,也出不到啥力气,就在旁边帮我们看到起,如果汽车敢从我们身上压过去,你就把车号记下来。到公安局去告他们。”
工夫不大,公路尽头卷起一团灰蒙蒙的尘土,随着一阵铛铛铛的柴油汽车抖动声,一辆红岩牌重型载重翻斗大卡车快速开过来,看见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这几个人已经把公路彻底给拦断了,卡车想开过去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卡车司机被迫把车停在公路边。看见这辆大卡车刚刚停下,我们这帮人一拥而上,立即把车头团团围住,纷纷央求这位司机能搭我们回成都,可这位司机却坚决不答应。他不但不同意让我们搭车。而且还非常愤怒地向我们大声吼叫着,要我们马上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们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开这辆红岩大卡车,我走在最后,用一种不甘心失败的腔调,气急败坏地大声喊起来:“是,是,你是老工人,你是老党员,你觉悟高,您坚持原则,你都对完了。说得不好听,弄得不好,你也有下乡当知青的子女,说不定你当知青的儿女们和我们一样,还不晓得在哪儿遭罪呢!”
不料我脱口而出的这几句话,语音还未落。就听得这位司机师傅在我们的身后,猛地大喝一声:“站住!都给我站住!谁都不能走。你们这帮人说破大天,一句话通到底,不就是想要搭车回成都吗?废话少说。上车!”
于是乎,这二十来个知青纷纷掉转身,猛跑几步,把大卡车团团围住,各自用手抓住车厢板,蹬着直径超过一米的大轮胎就往车箱上爬。
我的双手刚触摸到大箱板,就被这位卡车司机师傅拎着衣领把我揪了出来。此刻我真害怕了,唯恐这位开卡车的司机师傅不准我搭车,一旦把我一个人撂到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后果岂不是更惨了。在慌乱中,我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急忙狂喊道:“别拉我!别拉我!放开……”
卡车司机笑了:“你过来。跟我坐驾驶室,不消去管他们,用不着跟他们去挤车厢板。”
当我钻进驾驶室,坐好位子,关上车门。
卡车司机对我说:“你这个小子,嘴巴太嚼了。刚才你最后的那几句话,的确把我给刺痛了。我真还有三个子女,两男一女,都下在西昌。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受的罪只能比你们多,不会比你们少,什么都不说了。好了,啥都不说了。但有句话,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你们有那么多人,总不可能让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挨个送回家吧?到成都后,我把车停在哪儿最合适,好方便你们尽快回家。”
我很感激地说“谢谢师傅了,我们这帮知青住在成都市的各个方向,具体我也说不清楚,麻烦师傅干脆就拉到人民南路广场,在广场边停车后。大家各奔东西就满不错了。”
卡车司机师傅也笑着答话:“那就依你所言,我干脆就停到人民南路广场,你马上打开车门,跟后面的那帮小兄弟们说一下停车地点。还要他们配合一下,路过检查站之前,要他们一定要弯下腰,不要让检查站的人发现了,你们那帮兄弟们,千万不能再给我添麻烦啦。”
我打开车门转过身体。向驾驶楼后面喊话,把司机师傅的原话,转告给车厢里的那些知青兄弟们,后面车厢里顿时爆发出一片万岁的欢呼声。
再往后,后边的过程就简单得多了,卡车司机师傅发动了汽车,按照他所说的,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把我们一直拉到了人民南路广场。
车刚停稳,二十几个知青,就纷纷从卡车两侧的车厢板上翻身出来,跳到地面上,向这位司机师傅纷纷道谢,一起挥手告别。我也站在卡车驾驶室的脚踏板上和这位司机师傅握手,关好车门,敬礼,挥手告别。
当我回到家,天就要黑了。晚饭后,我把身上所剩下的钱集中摆到桌面上,挨个再数了数,那几个零分硬币不算,还有一元二角钱,我的个天,这两天的一路上,惊风火扯起落跌宕的经历,弄得实在是太悬了,假设再耽误一天,那很可能就真的走不到路了。
当我静下心来清理带回来的东西,把从生产队里带回来的那件一直没舍得穿的衬衫打开,发现这件衬衫的衣兜口,被用白线缝死了,打不开,衣兜里装着一叠硬纸块,我好奇地用大针挑开这件衬衣兜口上的线,从衣兜里竟然拿出了三张十元大团结票面的人民币。
原来是妈妈怕万一我钱用完了,一时半会儿要受憋,采取的备用措施。但是妈妈没有告诉我,那件衬衫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穿,所以我不可能知道,在那里还藏着三大三十元钱。
在那个年月,身上能有三十元钱,已经算是数目相当不小的一笔巨款了。如果早知道,这新衬衣里还有三十元钱大票在那里垫着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找队长,专门请这趟假回家了。
几天后,在我辗转回到生产队的第三天,正逢赶场天,我想上街赶个场,顺便理个发,高高兴兴地从队里出发,到罗坝去赶场。就在罗坝街上,意想不到地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忘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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