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米俗称苞谷。据传说,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到外面打了几年工回来,指着地里的苞谷说:“爹,这玉米长得不错”!他爹骂到:“啥玉米?你才出去几天,连苞谷都不认识啦,将来你还不认你爹哩?”其实苞谷就是玉米,可能是它果实颗粒像玉一样,就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一
玉米俗称苞谷。据传说,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到外面打了几年工回来,指着地里的苞谷说:“爹,这玉米长得不错”!他爹骂到:“啥玉米?你才出去几天,连苞谷都不认识啦,将来你还不认你爹哩?”其实苞谷就是玉米,可能是它果实颗粒像玉一样,就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而山里人还是觉得叫苞谷亲切。
苞谷、小麦、红苕是山里人的三大主粮,包谷排在首位,可以说苞谷是山里人的命根子。
山里人说种苞谷就是累。冬天,冒着寒风把土地弄松。由于农田是坡地,基本用不上耕牛,更不用说拖拉机,只能靠双手挖,一锄一锄地挖松土块。春天,一粒一粒播种;夏天,头顶烈日,给小苗施肥,薅草。秋天,苞谷成熟了,每天早早下地,把苞谷棒子(带壳)从梗子上扳下来,一筐筐子背回家。晚上,家庭主妇上灶做饭,其他人围在苞谷棒子堆旁,一个个地将苞谷壳撕开,扭下苞谷米,等到撕完、扭完,已是深夜。次日如果是天气好,就把扭下的苞谷米倒在篾席子上铺开,晒上几天,直到晒干后装入粮仓。
山里人说吃苞谷也累。苞谷米要放在一百多斤的大石磨里,一把又一把,一转又一转,推成细面。往往推上一到两整天才够一家人食用一个月。
种植累,收获累,吃也累,但苞谷毕竟是山里人的宝贝。包谷还未成熟时,嫩棒子煮了吃,烧了吃,又香又甜;制成窝窝头烤来吃,又酥又香;熬成糊糊吃,又是一番风味。
过去山里人种的苞谷是老品种,时间一长就退化了,产量不高。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父亲就到村里推广良种苞谷,开始乡亲们不理解,认为还是老种子可靠,也许是饿怕了,害怕当年没收成。等父亲走后乡亲们连夜把老种子种下了地。父亲见了很生气,硬是让乡亲们把那老种子一粒粒从地里检起来重新种上了良种,结果当年就获得了大丰收。从此乡亲们就喜欢上了我父亲。现在有时乡亲们有事来找我,一提起父亲,话就多了,好像是见到了亲人。
几十年过去了,随着农业科技的不断发展,种包谷也省去不少麻烦。耕地用上了小拖拉机,苞谷米可用机器扭下,要吃面粉就用电动磨推。科技的进入,苞谷年年丰收,山里人有了余粮,就让苞谷棒子,或者干脆煮成甜的、烧成香的、烤成酥的或者制成“玉米粉条”走向市场,换回自己所需要产品,甚至出口挣点外汇。
研究发现,包谷含有丰富的营养素,已成为当今热门的保健食品,经常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并风靡曾经以食物精细著称的欧美。据报载,美国前总统里根每天早上就是以玉米粥作为早餐呢。这也为盛产苞谷的地方为何小伙长的帅气、姑娘水灵找到了答案,就是在那三年困难时期,山里人也很少出现营养不良的状况,走出了大山的人,也是个个都混得有模有样的。
其实苞谷全身是宝,收获时那结苞谷小的梗子的汁清甜可口,是我儿时的零食。壳叶、梗子铺在床上是山里人的“席梦思”;它还是牛羊过冬的主饲料,垫在牲口栏里则是它们的暖窝;梗子切成小段可以做堆肥。近来人们将苞谷壳叶经过加工,变成为坐垫、篓子、壁挂,走进大雅之堂,就连包谷须子泡水喝,还有降压作用。
包谷是苍天赐给人类的福祉,它是生命的伙伴,是幸福的一次次耕种,再耕种。
二
老家虽然盛产包谷,可当地老乡从不外买。老人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家有存粮,心里不慌”。
老家的包谷饭有淡淡清香,慢慢品尝还略带点甜味,这是其它地方没有的,也可能是孩提时就吃它,只要闻到那味道就有回到老家的感觉。后来才发现,与当地自然环境有关,老家可以说是在崇山峻岭之中,离县城虽然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海拔要高出六百三十余米,气温平均比县城低5-6度,那儿的农作物生长期长,包谷饭就显得有些特色。
那苞谷籽粒以黄色的为主,有白色的,还有的像红宝石,一粒粒晶莹剔透。到了初秋,苞谷开始黄壳,这时掰下苞谷,便闻到那成熟的甜香,煮了吃,烤了吃,又甜又香,满口生津。还可以把刚满浆的苞谷籽粒一颗颗扭下来,磨成浆,做糊糊、煮疙瘩、蒸粑粑。但在老家除非是断粮了,或让娃娃尝尝新,大多是不愿吃嫩包谷的。老人说,那没熟好,太浪费。
到了深秋才是苞谷收获的季节,撕下包谷壳叶,扭下籽粒晒干备用。这时闲置的老磨就有了用场。父母白天忙着农活,晚上就用石磨推包谷面,大多要忙到深夜。有一次放学了,帮父母推磨,因为添加包谷时多时少,导致磨的面粗细不均,父母只好重来,从此就再没干这活。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村里有了机械磨,父母才轻松了许多。
母亲在当地是最会做饭的,那家来客都会请她,特别是那甑子蒸的苞谷饭,香喷喷、软酥酥的。如能吃上罐子煨的半肥半廋的腊肉坨坨,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或是煮上一锅合渣,腌上一盘辣椒,那也是上好美味。
记得我在读小学时,家人外出了,就学做苞谷饭,结果出来的尽是一些“汤包疙瘩”,让人难以咽下。母亲知道了却笑而不语。
有一年干旱,当地苞谷减产歉收。到了冬月里,缺粮严重的人家,就在山上挖些野菜度日。如蒿子,再加些苞谷面,炒了吃。我那时不懂事,以为是什么稀奇东西。如今老家还有人做这种蒿子饭,不过加了点腊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苞谷面好像是万能面,如萝卜丁、洋芋丁、红苕丁、青菜,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撒上几把苞谷面,也能凑合着填饱肚子。很多人,就是吃着这些东西,一路走过来,走进新时代。
家乡老人说,苞谷饭加上合渣是干体力活人吃的饭。后来读了大学才知道,这两种食物合在一起,里面含的营养素互补,正好满足人体需要。现在家乡人开了农家乐,苞谷饭、合渣已是客人们点击率最高的食品。
苞谷饭,对于城里人来说是稀罕,对于家乡人来说却是珍贵。一晃就过去了三十多年,还是觉得老家的苞谷饭香。
三
苞谷除了做食品、饲料,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会煮一些苞谷酒,因为老家满山遍野种的是苞谷,当地老乡就称苞谷酒为“遍山大曲”。包谷酒又叫老烧,意思是说酒的度数高,有些烧喉咙。常用来招待客人或自己饮用。记得第一次下乡来到农户家,主人很热情地端来了花生和饮料,开始我以为是茶呢,原来是一杯苞谷酒。据当地人说,招待远到的稀客进门就是一杯酒,只是我不太习惯。
山里人是“喝”酒而不用“饮”酒,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说话大大咧咧,做人大大方方,做事亮亮堂堂。喝酒时,嗓子扯到半天云里去了。吹牛时,胸脯拍得山响,比真牛还“牛”。
多年来,山里人喝苞谷酒喝出了感情,山里几乎每个村庄都有煮酒的作坊,喝酒的度数至少要超过五十度的才算好酒。好酒可以用来泡制各种药酒,但药酒一般不上席,那是私家藏品,不是亲朋稀客,享受不到此等待遇。出门走人家或者拜师学艺送礼也少不了两瓶苞谷酒。
山里人认为,酒是粮食的精。逢年过节,或是小娃满月、老人寿诞,至少要准备百十来斤苞谷酒。喝酒的器具,不是土碗就是茶杯。喝酒的方式,不是一口“闷”就是几大海口,颇有上古遗风。吃一餐饭少说也要两三个钟头,冬天锅里的腊肉“扑扑”地煮着,桌上的菜凉了又热,喝了个瓶底朝天,众人这才下了酒席。
在土家族的发展史上,没有劝人吃苞谷饭的典故,但劝人喝苞谷酒的则比比皆是。山里人一年忙到头,也是想从中找到人生的一点乐趣。土家人说喝醉,就是要喝好,喝到东倒西歪,喝到夹菜拿不稳筷子,喝到现场表演。酒席是山里人的舞台,在这里你可以粉墨登场,展示一下个人风采。你也可以轻松卸妆,将那些凡尘琐事暂放在椅子后面,在这短暂的游戏之后,重新挑起担子赶下一段路程。
我经常也在外面喝酒,只是应酬的多,感情成分少,常常是被喝,可怎么也喝不出我在山村里喝那苞谷酒的气氛来。主要是山里人自由自在,没有那种求人才喝酒,喝酒为求人的虚伪。
酒是个好东西,但经常喝醉伤害身体。特别是现在一些不法商人,用酒精钩兑白酒,有的就是喝这样的酒出了人命。除此之外,山里人喝酒人也不大喜欢喝那瓶子酒。茅台酒虽然好喝但贵,一瓶茅台酒要买一百多瓶苞谷酒。一般人喝不起,如果花了钱又喝的是假酒,你说该有多亏。
苞谷酒真,没有其它化学成分,放的时间越长醇香越浓;与山里人喝酒情真,说的痛快,喝的实在,相隔的时间越久就越让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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