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有妻的父母,自然有了一份牵挂。无数次乘车或是驾车在金昌与清河之间往返,一条路走了二十年。以前从未中途停留过,那山那坡那滩也只是从车窗外匆匆掠过。没有踏足就谈不上亲近,更谈不上深入地了解。就在今年却因两次偶然,我走进了路边的土地,心被深深地撼动。
清河有妻的父母,自然有了一份牵挂。无数次乘车或是驾车在金昌与清河之间往返,一条路走了二十年。以前从未中途停留过,那山那坡那滩也只是从车窗外匆匆掠过。没有踏足就谈不上亲近,更谈不上深入地了解。就在今年却因两次偶然,我走进了路边的土地,心被深深地撼动。
第一次临时停车是春季的某个周末,车经过泄洪桥的时候刘猛突然拍着座椅大叫:“快,找个地方停车,马莲开花啦,我要看马莲!”二十年的夫妻,她这种随心所欲和率性而为我是早已习惯了的。放慢车速,终于在前行近百米后找到了一处路基下的临时停车点。等不及我将车熄火,刘猛已经冲出了车外向发现马莲花的地方飞奔而去。看来城市的禁锢已然是太久了才会让她如此迫切。这应该是自然天成的水道,就那么一块小小的地方地势低洼。从痕迹上看,秋季若果有雨这里会是雨水汇集之处,冬季若果有雪这里的积雪一定最厚。一簇一簇马莲花怒放这,可数量却不是很多。青绿的枝叶纤细中透着苍白,明显地比其他地方见过的瘦弱,就像是营养不良的孩子。花朵倒是艳丽的饱满的,想来这一株株的马莲为了赶上这一季的绽放将全部能量都给了花,竭尽全部力气。对于所有的孤注一掷我历来是持排斥态度,没有再继续陪着刘猛,留下她一个人嗅嗅这朵再嗅嗅那朵,陶醉在路途意外收获的欣喜若狂里。为放松一下肢体,我决定四下走走。
这是多么焦渴的土地啊!一脚踩下去总会惊飞起成群结队的灰尘。土层在逐步消退,四处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沙丘。植物就那么几种:沙葱、羊胡子、白刺还有零星的马莲和骆驼刺。就这些稀稀疏疏的植物也没有呈现出生机勃勃的迹象来,都是矮矮的低低的,就像将要断奶的孩子那样紧紧地抠住贫瘠的土地,干旱注定它们无法长出大个子来。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起某本杂志上的一帧照片:战火纷飞的非洲大地,一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依偎在母亲怀中,吮吸着干瘪的乳房,母亲比孩子更加饥瘦。再往前走,被远处的龙口山遗弃的黑山头就在眼前。我的骨子里始终有一种偏执那就是登高望远,看见山总想去攀登,体会登顶后一览无余的心灵冲击,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幸好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从城市到乡村的时候总会换上运动装束,方便随时干些农活,合适登山的鞋让攀爬容易了起来。
这是多么孤独的山哟!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再没有任何其他生命的痕迹。慢慢地靠近,我怕太大的动静会把眼前这沉寂的山突然吵醒;轻轻地攀爬,我怕用太大的力气会将这瘦骨嶙峋的山体踩疼;我更怕它孤独太久了寂寞太久了会猝不及防起身将我一把揽在怀中。山体呈现一种黑或是青的颜色,就像阴沉这脸的巨人。一路向上,我没有发现一个山羊的蹄印,没有发现一处飞鸟的粪迹。难道说,风也不愿意带一粒蒿草的种子在这里落脚吗?可怜的黑头山像是彻底被世界抛弃了被万物抛弃了,它封闭的心中自然是没有一丝喜悦可以绽放成笑容。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地爬上山顶,若果机会合适我会揪下一片路过的云彩,只为给黑头山增添一些湿润的气息,好让它活过来。终于站在山顶,耳朵听不见风呼啸的声音。山顶依旧被厚厚的空和厚厚的静包裹着,只有那毒辣辣的阳光一如既往在头顶炙烤着。千百年来,它就这样烤干了山的水分山的生机,现在努力地要挤出我体内的每一滴水,烤焦我。真想在山顶大喊一声,可又担心声音从口中飞出后立刻就被沙丘迫不及待收留,连一星半点的回复也不会给我。站在山顶四周环顾除了荒凉还是荒凉,清河在东大滩的边缘处泛出黝黑的轮廓。真的不能久留了,我怕待得太久我会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至少我的心跳是这座山上唯一活动的迹象。远处有几峰骆驼慢慢向停车的地方移动,刘猛自来胆小扯直了嗓子在呼喊着我。来不及更多的想法,下山,飞快地向需要我保护的人跑去。
启动车辆重新回归正途,刘猛喋喋不休在讲述她赏花的感受,我却默默地打开电台放出那段熟悉的悲凉音乐。心中一片空白却又是那么沉重,好像把黑头山和东大滩都装了进来。
过了几个月后,还是去清河。受朋友之托确认一处地方,有了第二次的停留。朋友说那是一个驻扎在东大滩的放牧点,散养着几百只纯正的土鸡,不喂任何饲料以草籽和跳虫为食。他马上临产的妻子需要滋补,一定拜托我找到这个地方。他还说鸡的主人会为慕名而来的客人会用原始的烹饪方法做最正宗的清河水煮鸡,酬金随意。凭着他模糊的描述和一些道听途说的路标参考,我又一次走进这片土地。下路基前走几十步,突然发现铁丝网阻隔了去路。沿围栏找入口,发现高处的土坡上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一面巨大的墙体,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着“清河绿洲国家沙化土地封禁保护区”,走出了很远最终还是找到了工作人员进出的通道口,进入封闭区。
真的不敢相信,眼前居然多出了几行“树”,正在发出浅浅的绿意来。那是人工种植的梭梭啊!一种极能耐旱的植物。就算是生存环境更为恶劣的腾格里沙漠,梭梭都能和红柳、沙枣三雄鼎立打造出绿色屏障来。现在它们居然被移植在了这儿,移植在了贫瘠的东大滩上。蹲下身子来,我注视一棵棵幼苗用注视我孩子的目光。它们是多么娇小啊!身材仅有芨芨草粗细,还谈不上什么枝叶只是一丝的绿色,就像刚长开的嘴唇学着呼吸。它们是多么的坚定啊!绿色证明根已经扎在了这陌生的土地,已经做好了和风沙和干旱抗争的准备。沿着种植带走着,我的眼前浮现出森林的景象,不久这些可爱的小生命终究会长成书、长成战士。到那个时候远走的动物回来高飞的鸟会来还有那蝴蝶蜜蜂都会来,东大滩也会再现生机。
放牧点终于被找到了,已然是人去房空,曾经的羊圈鸡舍也已坍塌,残留的三间泥胚房框架在空旷中破败着。几个被拆除窗户的洞口就像走向生命尽头的老人张着嘴巴,对一段历史的结束,是讲述?是心有不甘?还是在呐喊哭泣?我终究没有再往前进一步,拍照,回头,把曾经热闹过的放牧点留在身后自己灭失。这时候,我看见不远处的烽火台上蹲着的那只鹰拍打翅膀做出了起飞的架势。事后才得知,因为封滩禁牧牧羊点早已被清除。那些鸡还有羊群只能随着主人去寻找能养活自己的水草地去了。
黑头山哟东大滩不是生来就孤独,不是生来就贫瘠!是利益追逐造成了这孤独和贫瘠。迷失了方向丢失了初心的人们四处开垦剖开自然的胸膛掠夺钻透了大地的心脏攫取,才有了今天的悲剧。可是,当看到眼前这一道一绺的梭梭,我仿佛又看到人们在幡然悔悟,已经采取措施弥补过失。两次的驻足两番震撼,期盼能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时我还有机会由子孙陪同在这里坐坐。
路,通往清河。只要人心不沦,希望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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