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自以为孬好能算得上是个黄山通，曾经阴晴雨雪的五、六年汤口生活，完全可谓“黄山归来不看岳”了。没承想临老转了趟张家界，尽然一改我旧日的成见。

　　2019年9月1日上午九时10分，我偕同老伴与女儿及其友好一行10人，由合肥南站乘高铁穿插大别山，过九省通衢江城重镇，12时45分到达长沙。

　　坐动车，我还是“大姑娘坐轿子”，除了好奇，就是惊奇。列车平稳高速，尤其是分秒无误的守时运行，令我感慨万千，但愿这是中国精神。我不知道和其他熟睹国情的人们是不是一样：见怪不怪，本该不怪反则大惊小怪起来！

　　我们这次张家界之旅格外奢侈，从长沙南站起，就有专职导游并旅游中巴全程服务。导游姓杨，是个20郎当的年轻小伙，身材瘦削，皮肤泛黑，看起来还算精干，但是他却不苟言谈，性格似乎有些内向，这与其职业自然不大协调。看得出来，司机是个很敬业的先生，不但车内车外拾掇的干净，而且还喷洒了香水，浓郁的桂花馨香，令人心醉，17个定位让我们10人受用，坐卧随意。入定须臾，大家都酣然睡去。

　　下午2点许，车到益阳服务站，大家和苍蝇们一起草草共进了个不怎么样的便餐，又都“倒也，倒也”。4时许睁开眼，已经到了“热市”服务区，下车放水上水，稍事补给，活动活动筋骨。这里似乎已经接近张家界景区，少数民族风格的建筑群，矗地触天的“魅力大湘西”广告牌，激发了群友的欢忱，撵走了睡意，大家分吃水果，车里谈笑风生。

　　透过车窗，岚岫拱揖，伺候左右；黄昏夕照，白云苍狗。或有楼房明灭于山嶂，或有村舍棋布于阡陌，大大小小，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包裹在蒙蒙浓浓的雾霭里，尤显窈然逶邃。这里的山峦崇亘庞厚，我所熟知的皖南群山与之方比，则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不由人不崛然钦敬。一路数百里地，步移景换，凝神极望，忘其物我……

　　抵达武陵源的时候，已是华灯锦簇的晚上7时许，历经一天车程劳顿，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入住大维酒店。

　　湖南的旅店，除毛巾以外，通常不给住客提供生活用品，武陵源的住宿境况更不敢恭维，在巢湖未启程之前，我们就有所耳闻，特意额外加钱要求旅行社确保卫生条件。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外表富丽堂皇的豪华建筑，有的房间霉味呛人，有的房间没水洗浴，有的房间蚊蝇飞舞蟑螂肆虐，更有甚者，早晨起来，老鼠竟然把桌上的瓜子嗑得个干干净净。像现在这样的气候条件，要是能野外宿营，仰视空中星月，卧听松涛虫吟，或可新颖得多，至少比“大酒店”强！

　　9月2日上午7时许，我们一行跟随杨导驱车穿越两个隧道向西南数十里地，来到游人如织的张家界森林公园门前广场，一宿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吴冠中先生的铜像：身着夹克，右肩背画板，左臂挽风衣，神采奕奕地屹立在磐石状基座上，约莫3人多高，烁赫赫之光。

　　张家界的鹊起，吴先生功不可没。可以说是偶然的机遇，吴先生与张家界结缘，他那篇《养在深闺人未识》犹如惊天霹雳，震惊了湖南，震惊了全国、全世界。从上世纪80年开始，政府对张家界进行开发，一位沉默数万上亿年的闺秀，忽如一夜春风来，撩开神秘的面纱，现身于世。吴先生让靖节先生那个虚无的世外桃源，生生成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鲜活现实。这是湘西之幸，是时人之幸。

　　我这里所谓张家界，乃是武陵源的核心景区，包括张家界森林公园、索溪峪自然保护区、天子山自然保护区、杨家界景区等等。1982年，张家界被林业部确定为国家森林公园；1988年，武陵源被国务院定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1992年，这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4年又被联合国确定为世界地质公园。自2007年起，张家界已是国家5A级风景区，当然，我被拉虎皮当大旗的什么某某某某某A级欺骗不止一次，但张家界却让我眼前熠然生辉，这回不曾上当。置身广场，四周一座座孤峰巉岩拔地而起，兀立插天，犹金鸡昂首报晓，如骆驼奋蹄嘶鸣，似莺歌燕舞，像龙腾虎跃……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天然博物馆，即使竭尽你的阅历，驰骋你的才智，你还是会感慨力不从心，判若杨花榆荚。

　　夸得园来，我们就进了金鞭峪。先是一个开阔平旷的场地，迎面左首山麓，矗有一柱刀削斧劈似的顽石，原林业部部长高德占手书“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繁体）金色大字于其上，这一带，是游人的集散地，又是弥猴的乐园。这里的“猴哥”虽然体小，但极其机灵，黄眼球骨碌碌转，灰毛发油光滑光，它们拖着细长的尾巴，在岩石上或走或跑，在丛林间或窜上跳下或追逐嬉戏，也有些满脸皱纹的老老小小稍作安稳，暂坐暂卧或者母亲夹持子女依于树叉，人们向它们奉送食物，它们给人们传递乐趣，人猴近亲邂逅，互信互爱，互为风景，和谐欢快。安徽黄山却大不相同，黄山的金丝猴性格乖张，未曾见人就躲得远远的，弄得那里的游客倒像是喧宾夺主，留下无可奈何的缺憾。

　　我们沉在谷底，沿金鞭溪顺流而下，道旁挤满了各色人等附庸古圣贤争相题字的碑刻，是风？是景？抑或煞风景？见仁见智。

　　行不多远，足下临一深潭，清莹秀澈，水底卵石随水面沦猗折射流光溢彩，或有寸许小鱼，尖头、黑背、白肚皮，倏然飞逝，引得游客尖声叫起。据说，这里也曾是野生大鲵理想的生息之所，然而，仅凭现在的这番喧闹，就足以令它们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谈及生息，还“理想”？人类为了自己，有意无意，有必要无必要的伤害了不知多少朋友，忧患重重，尽管很多人早已觉醒，尽管我们的国家已经亡羊补牢，可恶的是，依然有人还是我行我素，陷泥淖而不能自拔，或者根本就不情愿自拔！

　　前面又有一片场地，不规则石块铺就，人们夸张姿态，做作拍照，也有租赁服饰，仿作少数民族的“阿妹”留影。特别是草坪中央那把硕大空心，镌刻龙凤呈祥纹饰的所谓“中华第一同心锁”，尤其泛得男女老幼的眄睐，迷信的那份意愿故然靠不住，但到此一游的留念倒真能锁得住当时的无比欢愉。

　　跨过一座无名小桥，身边有一花坛维护一根粗藤缠绕大树生长，便觉好生奇怪，请教杨导，回答说：“马桑树”。再问什么“马”，回答倒干脆：“马的马”，还不如旁边的人接着说“桑树的‘桑’”明白，我实在心里好笑，这到底是树名还是藤名，抑或树＋藤的名　　称，干脆就不必还问了，免得复生爆料。

　　过了一段简易商区，道旁有一红地白字标牌介绍张家界特有的植物——龙虾花。龙虾花系凤仙科草本植物，夏秋之交，在绿叶之下，花柄犹如一根青丝线，垂挂着头有两条卷须，身有一道道花纹的虾形花朵。花体小的叫米虾，一朵单放的叫独虾，花朵稍大的、成双成对的则叫对虾，花朵更大的才能谓之龙虾。龙虾花各色各异，红如珊瑚，黄如琥珀，紫如葡萄。我想，那些花朵一定晶莹剔透，在徐徐的秋风里欢蹦乱跳，老老远便会引人叫绝。时值龙虾花当令，可悲的是我们只能望牌兴叹，望文生义，杳然不见尊容。大鲵在这里已成过去，不知龙虾花在此还有没有今天或者明天。#p#分页标题#e#

　　摇摇晃晃过了一座木板吊桥，前头是生财之道——一枚一枚青石元宝、铜钱铺路，大伙踏在上面，嘻嘻哈哈，前仰后合。我突然感到，理想的实现往往不一定值得张扬，而在实现理想的未知道路上的奋力拼搏过程，才是人生最精彩、最充实、最值珍重、最可自豪的部分。

　　往前，我们来到“观音送子”岩前，举目西望，两山夹谷，丛林中有秀峰亭亭玉立，头披巾帕，身着裙衫，慈眉善目的端详着怀中襁褓，我仿佛听到了轻婉的摇篮曲，看到了伟大的母爱，久久不想离去。

　　离“观音送子”不远，有块顽石镌刻了“《西游记》外景拍摄基地”字样，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倒是有一块竖立的玄色片石，好生令人兴奋。我不是指上面有李鹏于2001年10月为张家界森林公园的朱笔题字，而是因为这片石头真有灵气，翘翘的和尚帽，弯弯的眉毛，双眼皮的大眼睛，那长长的猪拱嘴上的朝天鼻，那硕大无朋的扇风耳，是个活脱脱笑容可掬的八戒头像大写意。相形之下，什么“猪八戒背媳妇”，“师徒取经”，什么“劈山救母”等等，就不免有附会之嫌了。

　　说来说去，金鞭峪也好，金鞭溪也罢，这一带风景的主角大概还得算作金鞭岩。金鞭岩海拔380m左右，锥形岩峰，三面恰如刀砍斧劈，壁面平整，棱角分明，柱体自下渐上渐细，柱面岩层的层理自然形成横纹犹如鞭节，浑然冷兵器时代一根闪亮的钢鞭直插金鞭溪畔。不远处，又有尊状若雄鹰的伟峰厮守一旁，好事者便赋予情感，美其名曰“神鹰护鞭”。究其成因，它是水流沿照两组相互垂直的节理裂隙，久经侵蚀切割崩塌的结果，而这里的岩石都富含二氧化硅组成的石英，呈半透明或不透明的晶体状，这就是那所谓金鞭能够闪光的缘故。

　　没有再向前延伸，杨导领我们要到更远的去处。其实，金鞭溪很长很深，精美的地方很多，无奈我们路多踩不死草。

　　顺着来路折回，到马桑树向西，穿过“大氧吧”，面前是袤广的草坪。杨导这回明白起来，他告所我们，此处原是张良后裔的住地，政府开发旅游，把他们搬迁了。这里才是正真的张家界，我心里很难过，张良的功过不论，我是担心他那些后人是否自愿，他们对于新居是否满意，我甚至觉得，倘若这里有个新农村样板，让游客得机会进农家喝喝茶、歇歇脚，聊聊天，反而更能锦上添花！

　　我们坐上景区交通车，在林中盘山而上，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黄石寨索道（下）站。这里已经远离金鞭溪，大家下得车来，没有乘索道去黄石寨，而是步入实木栈道，绕着“之”字登山，好在山不高路也不陡，无非象征性的攀爬了二百来米就到了龙凤庵，虽然大汗淋漓，但是并不疲敝，因为在纯天然的氧吧，我们通身都饱和了号称“空气维生素”的负离子，舒畅的很。

　　黄石寨被我们抛在了身后，龙凤庵指示牌有气无力的半隐在草丛中。其实，这里没有庵堂也没见寺院，作为游客转换场景的一节链条，这里只有一些简要的设施和必备的场地。

　　我们继续乘坐景区交通车翻过龙凤庵，一路曲曲折折向下，右首远远迎着阳光，耸天的岩峰无章无序的扑入眼帘，千姿万态，其状难言，其美无比，依照方向估计，那里应该就是黄石寨。在我们近处，是庞洪的山坂，林间偶有农亩忽闪，间或庄户隐现，益发使这人间的仙境，仙境的人间神秘迷人。

　　车到谷底，即是杨家界索道（下）站，我们统统下车。

　　杨家界东南是黄石寨、琵琶溪，北邻天子山，它是由香芷溪、龙泉峡、百猴谷三个景区合成，3400公顷，最高海拔1122多米，有6、7公里之长，百多个精华景点，步行尚需3个来小时。我们自然只能像对黄石寨那样选择放弃，乘缆车直上。

　　缆车八人一组，徐徐升空。回首平视，原先极目仰视的伟峰，一个个落在脚下，越来越远；低头俯瞰，沟深谷冥，危岩摇摇欲坠，不觉手心透汗；扭头朝前，远处的孤峰群峦，扑面迎来，有的巍然屹立，有的危于累卵，有的奇伟瑰怪，有的娟好静秀……大自然的造化，惊天地泣鬼神，引得人们忽而惊耳骇目尖叫，忽而眉飞色舞赞叹。又有恐高者，双目紧锁，胆战心惊，众人无不扼腕为之叹息。

　　没有看表，我们将3个小时的游程大概浓缩到20分钟左右，在“乌龙山寨”下了缆车。

　　什么乌龙山寨，还不是因为有部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的缘故，主创人为投游客所好，蓄意渲染神秘感而为之，这类子虚乌有的臆造比比皆是，我们昨晚就餐的饭馆，就也叫乌龙山寨，我心里明白，这都是些忽悠人的“乌有山寨”，不真当回事就是了。

　　往上行走几步，是简易的商业街，是些小吃和旅游纪念品之类，转弯向上，就是“乌龙山”交通车站。我们再次上车，弯来复去的绕山，约莫半个小时，来到袁家界游客接待中心。

　　时近下1点，杨导引荐我们在一家餐馆就餐，既清洁卫生，又公道实惠，还有源源不断的开水供给，人均30元，客主双赢。我们在武陵源，后来到张家界市，到凤凰城，都是一样，这里童叟无欺，压根不像媒体曝光的山东某地和云南丽江那样卑劣龌龊。

　　时不我待，饭碗一丢，我们就急急忙忙赶赴贺龙公园。不知道为什么，贺龙公园几个字，是江泽民题在一块曲曲巴巴的不规则片石上，随便浇裹些水泥固定在似乎不太起眼的下坡路边，与那个平旷的广场，魁伟的铸像，高大的战马，不怎么协调。面对塑像，不由我感慨不已：想当年，两把菜刀闹革命，走南闯北所向披靡，威震四海；看今朝，一对铸铜凝声息，背西面东望阳兴叹，冤憾九州。

　　离开广场沿路不远，就是贺龙的墓地，这里聚集着许多游客，我倾听别人的导游动情地侃述元帅可歌可泣的事迹，如数家珍。特别是文化大革命被关押，没　　有烟抽，警卫员替他捡烟蒂，没有食物，他竟把军大衣的棉絮吃光。一代英豪如此殇殁，催人泪下，诚可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望望我们的杨导，他依旧哑然无语，俨然和游客一样，只会听别人讲解。

　　由贺龙墓地向南数十步，就是所谓“亚洲最大的”麦当劳店铺，外国的商家真鬼精，变着法儿来算计我们赚钱。我悻悻的再往前走，眼前豁然开朗，不知不觉就到了赫赫有名的天子山景区。

　　天子山面积65平方公里，素有“森林之王”的美誉。主峰海拔1256m，距“麦当劳”不过一箭之地，天子阁就在这里。

　　天子阁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建于1995年，谈不上雕梁画栋，但却是27m多高的六重飞檐。远远望去，层峦耸翠，上出重霄；登斯楼也，丽阁流丹，下临无地，犹如瑶台银阙，腾空欲飞。这里是检阅天子山全景的最佳高台，扶栏举目，武陵源景区千山万壑，烟岚云岫，嵩峦竞秀，尽收眼底。有人说，这是缩小的盆景，是扩大的仙境。在我看来，要说盆景似乎是大了些，但要说仙境嘛，那就不拘大小了。#p#分页标题#e#

　　这里的美景的确多多，譬如“天女散花”：一尊风貌的岩峰凸兀在葱郁的林莽之巅，放眼望去，顶端的林木正好是秀丽的青丝，颀长的颈项挑着端方的瓜子脸，圆润的额头，柳眉、杏眼，高挑鼻梁下的樱桃小口微微闭合。再看她丰润的上身，飘然浮现在林梢之上，两臂拥簇的灌木，犹若仙女手捧着姹紫嫣红的花篮，天造地设，端庄娟美，恰到好处。仔细打量，越看越美，越看越精，越看越真，越看越爱。

　　再如“御笔峰”，三根石岩峭立，陡起插天，好像是有些缝隙的枯笔，没有笔杆，虽与黄山的“梦笔生花”不同，但是活灵活现。

　　遗憾的很，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就说不上来了。对着美景，我就好像文盲拿著书本，再丰富生动也没有用，目不识丁，能看出整洁与否就算不错了。但愿我们那个只会举旗子跑的导游后生，能钩元摘秘，南郭先生迟早会遇见齐湣王的。

　　天子山览索停运待修，我们步入袁家界景区。

　　袁家界位于张家界森林公园北部，面积1200公顷，海拔1074m，号称“四十八里袁家界”，据说这里是核心景区的核心。

　　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们一路向前。这里不但沟壑纵横，冥冥莫测，不能探底，而且到处险峰叠起，令人战战兢兢，简直不敢挺身迈步。沿途居高临下，远比黄山视野开阔，身边的树木鲜绿欲滴，远处的重峦灰紫迷蒙，我夹在人群中，一步一趋，既担心脚下，又要关顾美景，不知不觉到了“天下第一桥”。

　　下得坡来，就是青石铺漫的小桥，宽不过2m，长不过10m，两边的栏杆是钢管焊就，栏杆外面是些大小不一的杂树，上面系满了红丝带。什么破桥，还“天下第一”，就和我家乡村口的小石桥差不多，我敢断言，这又是人为作秀。

　　过了小桥，拾阶而上数十米，是个唤作“锁山堂”的卖场，热销红丝带及各色锁等，难怪栏杆、铁链上趴满了锁，身边的树上是一层层红条条，直到山顶的观景台。你说谁傻？信男信女还要指着鼻子说你“二”！

　　和石桥相邻，有两山对峙，就像敞开的大门。令人惊奇的是，临门向外张望，瑞霭蒙蒙的深壑里突兀一柱尖峰，不大不小，不远不近，与敞口呼应，巧合了“开门见山”的成语。

　　往前拐过一弯，见一碑文简介石桥，其高近400m，跨度50m，宽4m，厚5m，据说雨天桥裆雾涌如潮，且霍霍有声。这些说法不一定准确，但讲“桥”是由峰墙在风化作用下，下部岩层坍塌而成还是对的。我想，张家界所有的地貌形成，无不和温州雁荡山大同小异，都是亿万年水流切割风化的结果，无非地上、地下之分而已。

　　我转身望去，两座危峰耸峙，蓊勃的丛林包裹着一方磐石仰卧其间，正所谓“天桥”。那亘跨的危石险象横生，好似随时就要坠落，而桥孔石壁却下临深渊，了无根脚。危岩累卵，稍有不测便将万劫不复，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定睛再看，大石下的“桥裆”险窄冥绝，而靠近石桥的部分迎着阳光，像是蒙罩着鲁缟，开光的天堑、峰岩、林木，林林总总，遂成动人的锦绣。此情此景，“天下第一”名至实归，现在看来，倒变得心有余悸。苏轼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身处险境却无动于衷，面对神奇竟浑然不察，甚至轻易断论，都因置身于无知之中，被假象嶂目的缘故。人一生会犯很多错误，但这类错误还是尽量少犯为妙，弄不好，它会让你根本就没有后悔的机会，更毋庸说改正。

　　我边走边看，前面有座孤峰的平顶上，俨然趴着一只硕大无朋的灵龟，那斑驳的硬甲高高隆起，不规则的纹片尤显沧桑，它伸长脖颈扭过三角头来，瞪着圆圆的绿豆眼，可怜巴巴的抿着嘴，渴望游人待见。值得欣慰的是它并不孤寂，前有苍松撑伞，旁有众树挡风，特别是它身后的那株劲松，粗壮的曲干，遒劲的枝条，油绿的短针平顶，不但替它遮阴，而且着力把根护着它那微微翘起的短尾，插入石缝深处，彰显其坚不可摧的松树风格。这些松树的生存环境比黄山来得更差，这些松树的性情比黄山松更加倔强。在我看来，这里的生机要远胜于《阿凡达》里的那根“石桩”，我想大喊：你们是真金，终有一天会光耀人寰！

　　走不多远，到了益谷。所谓“益”，大概就是“v”的意思，益谷可能就是指v形河床。这里岩层坚硬，地质发育之初，地壳上升，河流强烈下蚀，垂直节理发育所成。益谷的谷地深窄，谷坡几于直立，幸好有一坚固的大铁桥天堑卧虹，普度众生。走在桥上，我目不斜视，颤颤巍巍的依栏摸索，到现在提及还两腿发软。

　　过了铁桥，就是拜仙台，这是在张家界难得一见的平顶大山，峰巅绿荫如盖，绝壁是些一窝一簇的小不点。距平台不远有一尖头尖脑的孤峰，较平台稍矮，导游说那就是“老梯玛”，是为一方佑福的。我就奇了怪了，说句不怕得罪的话，老梯玛不老老实实地去赶尸，大老远到此拜仙干什么？不务正业。

　　我们也算是拜过神仙了，欢欢喜喜到了百龙旅游电梯（上）站。据说，这是亚洲最高的电梯，相对高度200多米，50人一组，直上直下，就是有点拥挤。我在人从里向外遥望，对面的大山沟深林莽，壁立万仞，庞博无比。蓝天白云下，在悬崖断壁之间，星星点点镶嵌着土家人粉墙红瓦的楼舍，勃发出时代盎然新机。

　　来不及思索，我们转瞬便到谷底，回首仰望，　　电梯浮悬云空，高不可攀。相传，这是土家族向王聚义的地方，导游说，我们身边的千峰列阵，就是当年向王的将军们化身。

　　传说再好也不能当真，景点再多也无法逗留，时近下午4点，只能浮光掠影地浅尝辄止，黄龙洞还在等着我们。

　　201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