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拿破伦的这句名言,不知激励过多少当兵的人为实现将军梦而奋勇争先。 恍惚之中,当上将军的梦想,说来就来了。飘然而至的大盖帽,帽带由灰色变成了金色,肩章由两杠四星变成了无杠的金星。对照镜子,看着自己身着将军服的仪态,既威武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拿破伦的这句名言,不知激励过多少当兵的人为实现将军梦而奋勇争先。
恍惚之中,当上将军的梦想,说来就来了。飘然而至的大盖帽,帽带由灰色变成了金色,肩章由两杠四星变成了无杠的金星。对照镜子,看着自己身着将军服的仪态,既威武又儒雅,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怎么看都好看,都可堪称是一尊男神!
站在身后帮我着装的妻子调侃道:“真帅,比当年结婚的时候还要帅那么一点点。”
我举起左手庄重地行了个军礼,“老婆,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向你致敬!”
“对着镜子敬礼,我看你是在向自己致敬吧?”嘴里这么说的妻子,在镜子里却显得特别的满足、特别的幸福、特别的柔情,妻子接着喜不自禁地说:“你看你,兴奋得连左手右手都分不清了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没完没了地笑了个如痴如醉,情深意长地笑了个泪水纷飞,笑声飞出了房门,飞出了营区,飞了很远很远,飞到了茫茫雪域,回响在万里高原……
终于,我笑醒了。
翻来覆去,再也不能入睡了。
我退伍的前一年,分到我们《西藏民兵》杂志社任实习记者的一个大学生,军龄不到三十年,便已成为履职西藏军区副政委的将军;与我同年入伍的一个战友,我在总医院任传染科代理教导员时,他只是我科里的一名护士,他从事医护工作三十年后荣获大校军衔。我真后悔,当年面对自己家里的三个实际问题,不该坚持退出现役,而应该调成都军区,妻子可请病假回内地,病休一年后再调入成都。如果我至今没有退伍的话,按照正常情况,恐怕不会是在梦中穿上将军服了。
我从小多梦,退伍转业之前的梦,有年龄的特色,基本上是不同时段做着不同的梦,唯独没有做过人们戏说的那种“花梦”,这可能与青春年少时正处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极左思潮甚嚣尘上有着直接的关系,特别是有一个貌似离奇的故事,对我的影响极深。
故事中有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个貌似天仙的姑娘,虽然他们同在一个车间上班,但他没有勇气向姑娘表白,一直如痴如醉地暗恋着。一天晚上,他梦见了这位姑娘并同她上了床……他醒来以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在梦中。虽然是梦,他依然觉得非常甜蜜,于是,他得意忘形地把这梦讲给了身边的几位工友听,不料这事儿很快在车间传开了,姑娘觉得无脸见人投河自尽了。对此,小伙子因“梦奸致死人命罪”坐了几年大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我退伍转业迄今三十年,梦的内容变得越来越单一了,主旋律都是梦回军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得知成都军区群工部官副部长调任西藏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的消息后,多少个夜晚几乎都重复着同一个梦。
梦里,我的双臂一下子变成了翅膀,展翅从成都飞到了拉萨,找到了官副主任,我说:“官副主任,您在成都军区群工部时想调我,是我没让您遂愿,我错了,我现在请求归队,请您批准!”官副主任说:“我的确非常想要你,但现在你转业快三年了,基本上不可能了。”官副主任见我垂头不语,关切地问:“去年我听说要你到省军区《国防时报》工作,你怎么没去呢?”说起这事,我不禁放声痛哭起来,妻子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摇醒了。
那是我转业后的第二年,《国防时报》打来电话,说是报社总编要约谈我。总编姓张,是从成都军区《战旗报》调去的。据张总编介绍,《国防时报》是由四川省人民武装委员会主管、四川省军区主办的一张公开发行的报纸。说到这里,张总编还特意拿出中央军委杨尚昆副主席为《国防时报》题写的报头,让我欣赏了一会儿。
张总编说:“我只知道你执意退伍到了地方,但不知你在哪个单位,是《战旗报》的一位老同事帮我找到了联系你的电话。按照相关规定,你虽然已经退出现役,但出于国防事业的需要,我们可以把你给请回来。”
“张总编,什么请不请啦,什么相关规定啦,咱们都不说了,如果组织上真要我归队,我坚决服从!”我真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心情的迫切了。
“相信你的国防意识比较强,但也不要急于表态,还是先考虑一下,也给你爱人商量商量再回我的话。”
“说实在的,我做梦都想再穿军装。不过,我退伍快两年了,你看我还行吗?”
“你是我们看好的人才,我在《战旗报》的时候编发过你的稿件,你的功底我知道。这次,省军区政治部向西藏军区政治部了解过了,他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哇,说你在西藏时不仅受到过军区的通令嘉奖,还获得了‘西藏自治区优秀新闻工作者’的荣誉称号。另外,我还了解到,你转业到地方报社的第一年,你的作品就获得四川省好新闻奖,你在学术刊物《新闻界》上发表的那几篇论文,我也找来看过了,人才难得呀!对了,你到地方的当年《四川日报》首次通过严格的考试公开招聘了三名编辑,你第一个被录取,怎么没去呢?”
“单位坚决不放我,我担心这次……”
“这次是国防事业的需要!”张总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不过,我现在工作的报社确实是诚心留我,我转业不久便安排我当上了编委、部主任。”
几天后我向张总编回了电话,张总编说:“招你到《国防时报》的事已经获得省军区批准。”张总编还给我讲了一个小插曲:原西藏军区政治部赵主任现在是省军区副政委,原西藏军区张副司令现在是省军区副司令,军区首长们研究这事时,赵副政委说,你们提出的这个人选,我和张副司令都很了解。张副司令说,在西藏军区党委常委讨论为何留不住人才的专题会上,就同意这位秀才转业的事,政治部张主任和他本人都做了自我批评。
我正式表态后的第二天,张总编亲自到我工作的报社,联系落实此事。
下午,单位党组织领导找我谈话,明确告诉我,既然是国防事业的需要我们支持,但你必须先退住房后结转人事关系。
这同去年不放我去《四川日报》是同一个套路。起初说的也是先退住房后结转人事关系,当我真准备租房时,话又灵活了,说是把房子退了以后再说。就这“再说”二字拖得我筋疲力尽,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当然,这次如果《国防时报》能安排住房的话,也许能成,但张总编说省军区机关有的干部就地转业后在地方单位暂时没有解决住房之前还住着部队的房子,所以新调入的干部短期内都难以解决。时任省军区营房处的处长,是我的一位老乡在重庆建工学院读书时的同学,我老乡专门带着我去找了他,他也说他手中的确没有空房,暂时解决不了。
那些年人才流动只能是纸上谈兵,党员干部更没有跳槽的可能,至少住房、组织人事关系的结转什么的,就足以把你卡死。
而我想去《国防时报》的心情比想去《四川日报》的心情更为急切,恨不得马上梦想成真再穿军装。
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找老首长张副司令。一见面,老首长便笑呵呵地说:“我就知道你离开部队要后悔,怎么样?想归队了?”
听到老首长亲切的话语,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不好意思用语言回答,只是向老首长点了点头。
我把单位要我先退房后走人的情况向张副司令汇报后,他叹了口气,说:“我个人住这层楼太浪费了,我只用了两间,剩下的三分之二都空着的,给你们一家子住。”说罢,张副司令领着我把整层楼走了一遍。
房子非常好,装修的风格不愧是将军楼。此时此刻,我差点管不住感激的热泪。两年前,我请张副司令成全我退伍时说过,即使今后讨饭也不找老首长们的麻烦,而眼下又给添麻烦来了。动人的是,老首长对我不但不嫌弃,反而比我退伍前还更热心、更关爱。
“怎么样?还满意吧?”
“老首长,你对我的关爱之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有什么好报答的?住房的事,暂时就这样解决了。”
“不,张副司令,这房空着我不能住。”
“咋的呢?”
“首长,这是将军楼,我住在这里,让军区机关的同志怎么看?”
张副司令沉思了一下,说:“这也倒是,你考虑问题是越来越成熟了。”
就这样,再穿军装的希望最终还是没能变为现实。
然而,重回军营的美梦还在继续着。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我穿着全套老式军服再次回到了拉萨,凭着《转业证》进了西藏军区大院。夜幕降临,我裹着军大衣在政治部旁边的林子里过了一宿。早操的军号一响,我抖掉了满身的积雪,跑步站在了政治部队列的最后一排的末尾。队伍绕着军区大操场跑了一圈后,左边的一位战友发现我穿的是老式军装,帽徽、领花、肩章啥都没有,小声问我:“你是刚调来的吧?”我支吾了几声,羞得无地自容跑开了。
我像小孩一般地哭着找到政治部张主任,要他批准我再次当兵,张主任说:“你退出了现役,现在又回来,我批准你再次入伍可以,但这军衔怎么定呢?”
“随便定啥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再当兵!”
“那好,就比照与你同年入伍的战友的军衔确定。”
我谢罢主任,连蹦带跳地吼叫起来:“我又当兵啦!我又当兵啦!”
连连不断的叫声,吵醒了熟睡的妻子,她把我摇醒以后,问道:“怎么,又梦回军营了?”
我揉了揉双眼,告诉妻子:“在我的人生岁月里,我穿过中山装,穿过西装,穿过军装,但最没穿够的是军装;我当过教师,当过兵,退伍后当过编辑记者,但最没当够的是兵!”
妻子说:“你的心事我早就看出来了,转业到地方后没多久你就想着要重回部队,对吧?”
“是呀,我退伍转业以来,只要有现役军人映入我的眼帘,我都会看得发呆……”
光阴荏苒,屈指算来,我辍文下海十年了,无论是在子公司任经营副总还是后来在集团公司任常务副总,我都分管着人力资源工作,每次企业招聘,我都力主多招退伍军人,我对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说:“用当过兵的人,更为放心!”
一位自主择业的副团职中校军官找到我的办公室求职,我了解他的基本情况后,破例接收了他。两年后,他挑起了集团公司企业管理部经理的重任。
几年来,公司陆续接受了10多名退伍军人。每年“八一”节那天,我不再是什么老总,而是以一个老兵的身份,同企业内的退伍军人们一起唱军歌忆传统,一同举杯欢庆建军节,一道追寻当兵那种光荣神圣的感觉。
一日当兵终身情!如今,我已年逾花甲,明知再穿军装已不可能了,但还是经常梦回军营,我想,这梦还会继续做下去,直到生命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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