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民宿老板娘是个颇具风情的女人,印着古老文明碎花的丝巾总是佩戴在脖子上,一根以粗线编织而成的大象模样的挂坠顺着那条丝巾落在胸...
这里的民宿老板娘是个颇具风情的女人,印着古老文明碎花的丝巾总是佩戴在脖子上,一根以粗线编织而成的大象模样的挂坠顺着那条丝巾落在胸前,挽起头发的时候能看到那对绿松石耳环发出闪亮的光芒,居住的日子鲜少能看到她的丈夫,身旁年幼的孩童时而哭泣,时而在院子里四处奔跑。客人的衣服自由晾晒在大厅里。白天,强烈的日光通过玻璃板的窗户直射进来将填满黄沙放着儿童玩具的沙坑晒的滚烫,被之前客人摔碎盖子的盖碗仍旧被清洗干净放在茶台上。入夜之后,我们开始喝茶,用着残缺的盖碗泡茶,感受蒸汽急剧涌上的热浪,伴随着万物回归宁静的陷入沉寂之中。
究竟是短暂的旅行,充斥快乐,还是逃离,精神肉体双双与鸣沙山的沙海融合。月牙泉的泉水渐入干涸之势,漫天黄沙在七八月的天气里凝聚了足够的高温,稍不注意,赤足的踩下去便是一种深沉的痛楚。快乐应该是发乎于心的愉悦感,轻松、释然,仿若天地无一物。然而,这样的一种逃离,不论去往世界上任何一方,在语言无法完全互通之外,人内心的枷锁与负累,终究不能伴随地理位置的转移而让其变成过去。
是否有个地方,真正可以使之无条件停留,不论生命里发生何种变故、挫折,依旧能甘之如饴的停留。
敦煌,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也是世界遗产莫高窟所在地,这里的气候干燥、降雨量少,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从张掖赶往这里的途中,戈壁平原顺着铁路向西延展,日照时间的延长使人产生错觉。尽管今天的交通抵达这里并不太难,然而绿皮车仍旧因种种原因会拉长这条铁路行驶的时间。究竟是迷恋戈壁平原的荒芜,还是有意识在逃离某种世俗残留下来的困惑,尚且难以清晰地得到划分。但可以确认并清晰感受到的是那一份真切的宁静,的确,列车行驶的过程里,就拉长了与原有城市的距离。三千多公里,隔开了多少人、事、物,这期间里变幻交替的方言、地理风貌、具有民俗文化的建筑物等,它们都代表着我们已经远离了那座城市。纷扰,在此间暂停与搁置,我们望向的远方有未知亦有期待。
只不过,抵达敦煌,这个沿着西北沿线一直行径最终的目的地,也因没能再往西延伸而感到遗憾。可又不得不说,在敦煌停留的两到三日里,关于外部发生的一切,的确又有了释怀。尤其是站在沙漠高处向下俯瞰,世间的一切又仿若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如若没有过于悲伤的经历和深入痛苦的颠簸,或许依旧无法来到这里,由上海至敦煌沿路的行程亦不会发生。如若不是决定从上海坐整夜的绿皮车到西安,不与邻座的大叔说话,亦不知晓原来位于甘肃省兰州市的甘南地区,还有一处叫做拉卜楞寺的地方。后来,虽也再一次去往拉卜楞寺,可期间的感受却截然不同,无法与此前相比拟。人身处的境地决定了当时走的路线与体会。
未经荆棘丛生的困境中跋涉而来的作家,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写出深度的作品,其经历与思考的深度皆会在其跋涉之后形成文字并给予世人阅读。西安之后,敦煌之前,于西宁、兰州两地停留,见了朋友,体会到了由不同生活环境、经历、习惯带来的两种不同的饮食与思想的独立性。在拉卜楞寺、青海湖与茶卡盐湖、共和县居住的一夜里,生活呈现出了原本被遗忘的形态。
可,我们还在行径的途中,如若说有一个时间和片段里真正觉得抽离了原本的生活,那便是在驱车由西宁通往共和县青海湖的途中以及由青海湖通往茶卡盐湖,途径的数公里范围内,毫无信号,山峦层叠在雨后的清晨渐次划开,看到生活在高山脚下的藏民,传统的生活方式仍旧在为生命的庄重而延续。
入夜时,电热毯的温在发霉潮湿的被褥中散发着它的根本能量,可身体依旧无法成眠。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以清洗,卫生问题在一个用隔板搭建而成的简易地方解决。而在离开时,因为丢失的衣服与旅店老板滋生的冲突再次看到了人性不论多远都夹杂的阴暗与卑劣时,意识也被拉回到了现实。我们终究还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五彩斑斓的社会里,所看到的、经历的,亦是富有戏剧化色彩人生中的一个片段,终不能因身体的出逃而完全斩断。
生活的现实与梦境中的遐想于旅途中展现出混沌渐入清晰的力量,在不同城市、不同时间段在每一个地方的逗留,也给予心与身体都带来了不同于城市反复生活的冲击和力量。
我们曾幻想,可以出逃,去往更远的地方,隐居仿佛是一种心灵的归宿。然而,在数年的旅途中,看到的是心的焦虑和不安并不能因地理位置的转移而变得宁静。终究要靠自己来化解一切由自己生出的负累,以新的经历和感受去化解,直至新的阅历形成。
月牙泉小镇,一个人工构建而成的小镇,每一家店都是独立个体,只售卖一种食物,肉夹馍、酸辣粉、猪蹄,特色的焖面,入口处种植了坚硬的白桦树,枝干高耸入云,恰如其分的将外界和内部的世界划开。白日,坐在庭院中能听到关于小镇的打造,那一段对话瞬间也将我拉回了现实。而在一家热衷于看家居设计杂志的老板经营的服装店中,又感受到了那一份来自异地的亲切感,月饼、自制的手冲咖啡,都给与临近中秋身处于异地旅行的我们,平添了喜悦。
不论是在共和县散发阵阵霉味的夜晚,通往西安绿皮车上的十数小时的久坐,敦煌到张掖火车上在众多男性围聚目光之下沉睡的陌生女性,在西宁火车上特意让没有买到票的我坐下的陌生大叔,在闷热车厢里遇见对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女孩,那一双眼睛陪伴着我在车尾抽完一支烟的光景。种种此间的经历,已经留给了我深刻的回忆。
迄今为止,敦煌不曾再去,期间的回忆以文字、照片记录留存。或许,我仍然在有着对人生颇具质疑的道路中不断行走,跋涉的公里数亦随着阅历的叠加而画出了新的地图。但不可置否的是,我们追寻的是一种介乎于现实之外可以让心短暂逗留的空间。不论何时、何地,我们仍然是这世界里微小的一份子,直至生命消亡,流于时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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