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机舱里被引擎的轰鸣摇醒,头脑昏昏沉沉,望着窗外平缓的云层,以为自己已被载到了北极。数不尽的碎冰一直铺向视野的尽头,裂缝间...
(一)
在机舱里被引擎的轰鸣摇醒,头脑昏昏沉沉,望着窗外平缓的云层,以为自己已被载到了北极。数不尽的碎冰一直铺向视野的尽头,裂缝间渗出蓝,但却不是那种海般深邃的给人带来寒意的蓝,它散发着某种暖意。这哪是北极.....我整个人陷在并不能说得上是软的座位里对自己说。
我现在正坐在某不知班次不知型号的飞机机舱里,自愿的被囚禁在只因带上“经济”二字便被草草的过度分割的所谓“经济舱”中。座位靠窗,起点北京,终点拉斯维加斯。
在坚硬的现实中迷失,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况且,天空和北极本就很相似嘛!边这么想着,边借着那股昏沉劲,我再次昏昏睡去。
(二)
海风从窗户翻入,撩开廉价的蓝色窗帘轻轻拨开我的眼睛。顺着微微发蓝的空气,可以看到两排双层木架床,再远些,可以看到窗帘自己在轻轻摇晃着身子,像她被海风吹起的裙摆。窗帘下是整整齐齐列队站好的一排漱口杯,口杯里的牙刷全部指向右上方,刷毛向下,牙膏则指向另一个方向。往下....往下是什么来着? ...对,是毛巾。毛巾整齐的叠起来挂在两排挂杆上,每排三个。再往下....再往下是水盆水桶,不管大小的随意套在一起,然后被胡乱的塞在洗漱池下面。我这是在哪?高中寝室?不,不对,高中寝室应该弥漫着股男生寝室特有的味道,而不是现在这种海风带来的海的味道。这绝不是我的高中寝室,我不可能搞错海的味道一威味,凉意,混杂着她的体香。可是这陈设又无疑是我那位于狮山的高中寝室,廉价的粗糙蓝色窗帘用它和高中毫无差别的舞步提醒着我这一点。狮山怎么会有海的味道?这绝不可能。我瞪着上铺的床板苦苦思考,却想不出任何解释。渐渐地,我接受了这个现实一这的确是我的高中寝室,也的确充盈着海的味道。我想要起身,想要拉开窗帘,想要看看外面的海,可身体却拼命的把我摁在床上。突然无来由的,脑海里冲出一句黑色的话:“动一下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分崩离析哟。”我知道它没有撒谎。于是我继续盯着上铺的床板,脑子里空空的,就连床板上有几颗钉子都数不清。不一会儿,像是被人用渔网从脑海里捞出来似的,脑海里又冒出了一句黑色的话:“这是梦啊。”对啊,如果是梦的话,就算是男生寝室也可以有海的味道了。“这个梦不是已经做过数不清多少次了吗?”又是句黑色的话。“只要想的话,梦是可以一直做下去的。”又是一句。于是我睁开了眼。
我仍坐在某不知班次不知型号的飞机机舱里,仍自愿的被囚禁在只因带上“经济”二字便被草草的过度分割的所谓“经济舱”中。仍是座位靠窗,起点北京,终点拉斯维加斯。
窗外也仍是北极。
“知道是梦的话,做下去还有有什么意义呢......”我自言自语道。虽说是梦,可带给我的身体负担却着实不小。左眼像在被一团雾挤压似得发疼,左脑也是,右手中好像凭空出现了几条烧红的铁丝似的疼,左腿好像有些抽筋。机舱广播响起,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在拉斯维加斯了,我边听着机舱里哕哕嗦嗦的广播,边用左手按摩左眼,右手按摩右腿。
得在下飞机之前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三)
飞机平稳落地,平稳得没有一丝颠簸感,机舱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多半是散在机舱里的老美们发出的。飞机停稳后,乘客们陆陆续续的起身,拿下自己的行李,挤进狭窄的过道,成为永无尽头的蠕动的一部分。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因为一来我没有行李,二来,我也乐于做队伍的最后一个。
临下飞机时,空姐挂着职业式的僵硬微笑问道:“先生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做了个噩梦,没事。”可自己因为抽筋而一瘸一拐的步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说自己因为做梦而抽筋了,未免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空姐还要再说什么,我摆摆手,自顾自的走出了机舱。
就连机舱口都这么狭窄。
因为没有行李的缘故,我走的格外顺畅,跟着指示牌,没多久就走到了出口。
出了航站楼,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沙漠热浪,取而代之的是再正常不过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几座钢筋水泥的巨柱支撑着湛蓝的天,远处的群山像是劣质的射击游戏的贴图背景般不真实。
没错了,沙漠绿洲,拉斯维加斯。
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坐了进去。黑人司机用说唱般的腔调,问我:“你想去哪?”
我想去哪?
我到这儿是要干什么?
对了。
是去参加那家伙的葬礼。
(四)
记忆真的是种很奇怪的东西,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幼儿园时在回家路上练习要用于表演的体操动作,以及路人投来的,那种黏在身上,即使是像犬科动物一般甩动身体也甩不掉的目光;记得儿时被罚站,那种没来由的畏缩感,整个人紧紧贴在教室后的黑板上,蹭得一身五彩斑斓的粉笔灰;记得高中寝室的点点陈设,以及窗帘扭曲却自然的舞步。
那家伙的样子,我却是记不清了。起初是想到他,大脑便会立即将他的样子发送给我,接着是需要拨开一层雾, 再接着便是要绞尽脑汁把每个脑细胞的能力都榨干才能想起。就像是给不断膨胀的宇宙丈量尺寸,不管你怎么努力,手中的卷尺总是有限的,如果用尽全身力气绷直卷尺,拉长卷尺,卷尺便会“啪”的一下崩断,再也没有丝毫用处。就如同现在,我深刻的感受到他的样子就在我的左脑偏下靠右的位置,但却永远无法取出,仿佛已沉入马里亚纳大海沟的宝藏。
“忘了我,只管自己生活,倘若不,那真是糊涂虫。” 最后一晚,那家伙如此说道。
“不可能的。”我斜眼瞥了瞥他。
你会的,我也会的,所有人都会的。
这便像是一个勇士与恶龙的故事,只不过勇士换成了我的记忆,恶龙是时间的水滴。很遗憾,这次勇士没能打败恶龙。
(五)
我和那家伙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成都不知哪只水泥巨兽的头顶上。
“下楼,喝酒去。”那晚他的电话飘然而至。
“十二点了都。” 我坐在飘窗上,看着他把车停在楼下。
“新的一天就应该用美酒开启不是吗?”那家伙的话总是有股莫名其妙的煽动性。
于是我胡乱套上衣服,下楼,坐进车里,不知道将要被他载向哪儿。
夜晚的城市依旧繁华,从某种意义上说,其至比白天更繁华。霓虹灯流光溢彩,照得人脸也染上了各种颜色,不知道是从哪片大陆来的的人种。即使是从地狱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车窗外的光线被拉长成一条条直线,急速的向后退去。窗外的景物只消盯上一会便让人眼睛发疼。如果不是让人感觉舒适,那这些毫无实用价值的废物又有什么用呢?望着眼前泛红的天,我心中凝起一丝不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驰的车终于停下了。一栋烂尾楼。
“上顶楼。”那家伙说道。
那家伙总喜欢把天台说成顶楼,也因此闹出过不少笑话。
上了天台,我和他把两提啤通放在栏杆边,背靠着栏杆滑下,一定股坐在地上,随手油出一瓶啤酒。
起子开盖的声音在天台上听起来格外清路。浓郁的沉默里,只有另一半不属于的开瓶声担醒我旁边还有一一个活生生的人。两个人就这样背靠着栏杆一直喝酒, 什么都不说.因为没有必要。最终,在我想发声之前,他抢先一步。“不说点什么?”
“好久没这么喝酒了,说什么?”
“说死,说人生,说性,再说说爱情,然后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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