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白杨赞歌

　　在新疆工作、生活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有一排排、一行行苍劲挺拔、郁郁葱葱的新疆白杨耸立在我眼前，陪随我身边，给我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1963年9月，我和倪九龙、卫则奚、周顺仙、唐文娟等同窗好友远离故乡上海，来到地处边陲花城伊宁市郊巴彦岱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工程处。大卡车满载着一伙热血青年学生，沿着遮天蔽日的林荫大道缓缓行驶，在处部机关招待所前停下。路两旁高大笔直、绿荫盖地的白杨伸开双臂热情拥抱我们。处部机关干部列队树萌下，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令我们热血沸腾，激动不已。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伟岸优美的新疆白杨，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不忘。

　　休整几天后，我和另外两名上海知青刘兆飞、陈亚明被分配到伊犁河畔的木工厂。那里以前是一片高低不平、杂草丛生的荒坡。老八路战士、厂党支部书记、协理员穆三喜带领一批老军垦艰苦奋斗，白手起家，在这里办起了工厂，并在厂房周围、职工宿舍房前屋后栽种了许多白杨。那些杨树虽然比不上处部机关院子里那片林带高大茂密，却也长得挺拔粗壮，生机勃勃。

　　1964年6月，一批上海支边青年来到木工厂。开始几天，许多年轻人吃不惯玉米窝窝头，睡不惯集体宿舍大通铺，思亲想家闹情绪，有的还伤心流泪，哭着要回上海。穆协理员在白杨树下，给这些年轻人讲述战争年代同敌人浴血奋战，进军新疆后艰苦创业的感人故事，使大家深受教育。第二年春天，穆协理员带领我们到伊犁河对岸的副业队，在田边地头，挖坑栽树，培土浇水。一排排白杨树苗从此扎根大地，在阳光雨露下茁壮成长。十几年以后，我有缘再次来到木工厂副业队，参观了当年和上海知青战友们一起栽种的白杨林带。只见一行行白杨刚劲挺拔，葱葱茏笼，生机盎然。纵横交错的白杨林带尤如一队队勇士，不怕狂风暴雨，不畏严寒酷暑，时刻守护着农田。

　　新疆白杨易栽、速生，耐热、耐旱，抗风能力强，树龄长达几十年，树身可以长到二、三十米高。“干干悉亭立，枝枝竞向上”。白杨长大成材后，用途极广，任由人们“择优录用”，或建筑盖房，或制作家具，或用来造纸。然而，大多数的新疆白杨结伴成林，发挥着防风护田的重要作用。在公路两旁，在农田四周，在村庄前后，一排排、一行行高耸挺立、枝繁叶茂的防护林带，长年累月、日日夜夜守护着农田、公路、村庄，英勇无畏地抵御风沙侵袭。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认识和不认识的许多象穆协理员这样的老军垦战士，早已去世了。当年同小白杨一起成长的大批知识青年，如今也都白发苍苍，年近古稀了。有的和老军垦战士一起，长眠于天山脚下、戈壁沙滩。听说有一位身前担任林带护林员的上海老知青，为了保护林带，同盗伐白杨的歹徒英勇搏斗，身负重伤，临终前立下遗愿，要将骨灰埋在用鲜血和生命守护过的白杨树下。还有许多上海老知青象老同学倪九龙、施令英夫妇那样，献了终身献子孙，和儿女一起，扎根边疆，忠于职守，为屯垦戍边的伟大事业奉献一生。

　　我想，当年一批又一批老军垦战士和支边青年，响应党的号召，从祖国各地奔赴新疆，象白杨一样不屈不挠，扎根大地，为保卫边疆、建设边疆奋斗终生，作出了巨大贡献，有的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这种无私无畏的高尚品德、默默奉献的献身精神，不更值得我们尊敬、赞颂么？ 值此清明节，拙笔写下此文，献给长眠于天山脚下的新疆生产兵团老军垦战士和上海支边青年。

　　201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