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知道自己的国家终将灭亡吗——拜占庭文学作品中的“衰落”叙事

发布时间: 2021-10-17 09:40:09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95

拜占庭是古罗马拖在身后的长达千年的车辙,虽也有过辉煌,但还是终于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蒸发了。当年,古罗马人在宏伟华丽的浴宫中吹着口...

罗马人知道自己的国家终将灭亡吗——拜占庭文学作品中的“衰落”叙事

拜占庭是古罗马拖在身后的长达千年的车辙,虽也有过辉煌,但还是终于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蒸发了。当年,古罗马人在宏伟华丽的浴宫中吹着口哨,认为帝国就像身下的浴池一样,建在整块花岗岩上,将永世延续。现在人们知道,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1]

在十五世纪之交,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仍在以高傲的姿态教训着不守规矩的莫斯科大公。他解释说,莫斯科大公只是一个地方领主,而罗马人的君主则统治着整个基督教世界。[2]此情此景,不由得令我们对拜占庭的普世主义竟然能够延续如此之久感到钦佩,与此同时,拜占庭学家们则将我们引入了一个微妙的境地。从表面上看,拜占庭知识分子就像缩头乌龟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帝国过去的荣耀当中。难道拜占庭知识分子真的对帝国政治和文化的衰落毫无察觉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些学者的文献表明,他们并不是将头埋在沙漠中的鸵鸟。

拜占庭并非只在最后一个世纪才预见帝国面临的致命危险和崩溃危机。实际上,拜占庭人早在古典时代就对世界的变局耳熟能详。在五世纪中叶,帝国外交官们在阿提拉的军营里冰冷地站着,并冷静地预测起匈人将奴役整个罗马世界。[3]十世纪的帝国历史学家反映说,帝国曾一度濒临灭绝,他们在彗星上看到了罗马统治几乎彻底毁灭的预兆。[4]在十一世纪,普塞琉斯(Psellos)祝贺伊萨克一世·科穆宁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了奄奄一息的帝国。[5]除此之外,各种类型的预言昭示了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而在此之后便是末世结局。[6]

1337年,人文主义历史学家尼基弗鲁斯·格雷戈拉斯(Nikephorus Gregoras)谈到了来自多瑙河以外的鞑靼人和来自小亚细亚的突厥人同时入侵,并描述了这些掠夺成性的部落之间的冲突:“一个敌人杀死了另一个敌人”他说,“他们好似狗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扑向尸体”。[7]根格雷戈拉斯的说法,这具尸体是帝国的尸体。在格雷戈拉斯前后,其他知识分子也感受到了自己已经步入了历史的黄昏。狄奥多尔·梅托奇提斯(Theodore Metochites)是十四世纪早期一位颇有影响力的政治家,他意识到自己临危受命,并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管理着罗马帝国的废墟。[8]坎塔库泽努斯(Cantacuzenus)非常怀念古罗马人,并承认“祖先的光荣”被他的时代所玷污。[9]在十三世纪四十年代,一个受过初等教育的拜占庭人,名叫阿莱克修斯·马可勃伦利特(Alexius Makrembolites),创作了拜占庭晚期最有意思的作品之一,他称之为“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对话”。在对话当中,穷人回忆起了古代的富人,他们建造了旅馆和救济院,并教导贫穷的少女。为什么这位穷人所处时代的富人不能这样做呢?富人回答说:[10]

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些事……在当时,我们的帝国及其宗教正处于鼎盛时期。我们的国土延伸到世界的尽头。现在……我们的领土所剩无几。你也忘记了,现在是我们被当时我们统治下的人们所奴役……此外,原先没有穷人或者战俘,而现在几乎所有(罗马)人都是奴隶。

如果亲拉丁派的言论可信,那么我们不妨参考思想家和政治家德米特里·赛多尼斯(Demetrius Cydones)的话。即使在他所处的十四世纪后半叶,依然有人坚持认为君士坦丁堡作为新罗马,正处于发展的巅峰。[11]然而,赛多尼斯却将这一观点灌输给了他的对手。在我们开始怀疑这些对手的理智之前,我们必须认识到,赛多尼斯只是建立了一个虚空靶子。他们知道突厥人随时都可以支配这座城市,君士坦丁堡也正处于衰落状态。“我们的国家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吗?”赛多尼斯问道,“如果我们所谓的臣民为突厥人工作,我们的皇帝为突厥人服务,按照他们的命令行事,那么我们国家还有什么存活的必要吗”?[12]

仅仅列举这种文本的例子是毫无意义的。在十四世纪和十五世纪期间,拜占庭发生的主要变化是关于帝国仍旧保留的事物,而不是与过去的比较或者对当前的评估。1352年春天,君士坦丁堡未来的普世牧首菲洛修斯(Philotheus)列举了拜占庭在当时失去的领土,并提到了十到十二座仍在拜占庭控制之下,但是处于丢失边缘的城市。[13]大约四分之三个世纪后,著名的普莱托(Pletho)提醒了伯罗奔尼撒的专制公狄奥多尔二世,与他交流了关于历史上的伟大拜占庭统治者们时,也做出了类似的清点。在那个时候,他只能在色雷斯找到两座处于拜占庭控制之下的城市,以及伯罗奔尼撒半岛的部分地区和一两个小岛。

拜占庭知识分子看着自己的国家日益衰退,并称其为伟大的罗马帝国的“残渣”、“遗迹”、“零头”和“垃圾”。从这种角度来看,怎么能说拜占庭知识分子对国家的现状一无所知呢?

三年前,保罗·莱默尔(Paul Lemerle)将“颓废”的概念应用于拜占庭帝国。他得出的结论是,拜占庭意识到它所面临的致命危险,但是拜占庭的集体意识中并没有关于帝国终将衰亡的思想。[14]为此,我们有必要指出:在帝国存在的最后一个半世纪中,拜占庭知识分子在传统的影响下表现出某种不变的态度,在日益恶化的现实的影响下表现出某种不同的态度。这些对立的态度往往出现在同一个作者的作品中。拜占庭晚期的知识分子和他们所有时代的同僚一样,最善于批判、警告和预测;虽然他们不太善于发现事件的原因和提出建设性的建议。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坐井观天之徒。

其实,如果我们将思绪放回到古典时代,就会发现那个生命力依旧顽强的罗马,早在第三次布匿战争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预测。不幸的是,这个预测最终成为了现实。在迦太基城破之后,埃米利安·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失声痛哭,但他不是为胜利也不是为阵亡的将士哭泣,而是为罗马的敌人——迦太基人的悲惨遭遇而哭泣。当旁人问及原因时,他回答道:

这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拥有着辽阔的领地、统治着海洋,在最危急的时刻比那些庞大的帝国表现了更刚毅、勇敢的精神,但仍避免不了灭亡。想想过去的亚述帝国、波斯帝国、 马其顿帝国还有那个高傲的特洛伊,又有哪个能避免这样的结局。我真害怕在将来有人会对我的祖国做出同样的事。

参考

  1. ^刘慈欣《三体III:死神永生》序言。
  2. ^Letter of Patriarch Antony IV to Grand Prince Vasilij I. Greek text in F. Miklosisch-J. Miiller, Acta et diplomata ..., II (1862), pp. 188-192; Russkaja Istorideskaja Biblioteka, VI, I (2nd ed., I908), Appendix, cols. 265-276. Partial English translations: A. A. Vasiliev, Speculum, VII (1932), pp. 358-359; E. Barker, Social and Political Thought in Byzantium (1957), PP- 194-196.
  3. ^ Priscus, ed. C. De Boor, Excerpta de legationibus, I, I (1903), pp. 140, line 21-142, line 22. German translation by E. Doblhofer, Byzantinische Diplomaten und istliche Barbaren (- Byzantinische Geschichtsschreiber, IV [19551), PP- 49-51.
  4. ^Verge of extinction: Constantine Porphyrogenitus, De Administrando Imperio, ? 29, 58 ff. p. 124; ? 29, 85-86 - p. 126, ed. Moravcsik (a barb against Michael II, the founder of a dynasty which was supplanted by Constantine's grandfather BasilI and therefore maligned by Constantine. But the Empire did fare badly in the beginning of the ninth century). - Comet: Leo Diaconus, Hist., X, 6 = p. 169, lines I I-12, Bonn.
  5. ^Letter to Isaac Comnenus, ed. K. Sathas, MEaalcOVlK 1 P1Pl1Oe1Krl, V (1876), p. 301. (Subsequently this collection will be quoted as Sathas, MB.); Letter to Andronicus Ducas, ed. Sathas, MB, V, p. 39
  6. ^0 Basic texts: Ps.-Methodius of Patara and Ps.-Daniel. Ed. V. Istrin, "Otkrovenie Mefodija Patarskago i apokrifideskija videnija Daniila v vizantijskoj i slavjano-russkoj literaturax," Otenija v imperatorskom obcestve istorii i drevnostej rossi]skix pri Moskovskom Universitete, CLXXXII, 3 (1897), pp. 1-250; 251-330; CLXXXIII, 3 (I897), pp. 1-132; CLXXXIV, 2 (1898), pp. 133-210; cf. E. Sackur, Sybillinische Texte und Forschungen (1898), chap. I: Pseudomethodius (Latin version).
  7. ^ Nic. Greg., Hist., I, 535, lines 11-18, Bonn.
  8. ^Theodore Metochites, Miscellanea philosophica et historica, ? 68, eds. C. G. Miiller-Th. Kiessling (1821), p. 193.
  9. ^Cantac., Hist., I, pp. 185, lines 9 and 17-19; 344, line 21-345, line I; II, pp. 54, line 14; 244, lines 18-I9; 251, lines 12-14; I, p. 345, lines 18-I9.
  10. ^9 Cf. my "Alexios Makrembolites and his 'Dialogue between the Rich and the Poor'," Zbornik radova Srpske akademije nauka, LXV-Vizantolohki institut, Knj. 6 (1960), p. 213, lines 12-19. (In subsequent notes this article will be quoted as Makrembolites.)
  11. ^Demetrius Cydones, Apologia, ed. G. Mercati, Notizie di Procoro e Demetrio Cidone ... (= Studie Testi, 56 [1931]), p. 370, lines 30-33. German translation by H. G. Beck, Ostkirchliche Studien, I (1952), p. 217.
  12. ^Cf. Mercati, Notizie, pp. 374, lines 41-52, 57-58; 374, line 62-375, line 2; Beck, pp. 220-I.
  13. ^Philotheus Kokkinos, Letter to the Inhabitants of Heracleia, eds. C. Triantafillis-A. Grapputo, Anecdota graeca e codicibus mss. Bibliothecae S. Marci (1874), p. 43. Cf. Nic. Greg., Hist., II, pp. 816, line 2o-817, line 7, Bonn.
  14. ^4 "La notion de decadence " propos de l'Empire byzantin," Classicisme et ddclin culturel dans l'histoire de l'Islam (Symposium de Bordeaux) (I957), p. 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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