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罗生门？

　　地球在流泪，疫情还在继续，人类整个儿有崩溃的感觉。一向喜欢咥大实话的上海张文宏教授说，你要想过好日子，就不要纠结于互联网。

　　电影《罗生门》是一部日本老片子。为什么又无端想到它，因为光怪陆离的网络信息，实在让人不堪重负，乱噪噪的一大片。本来很清楚的面对生活，上网呆一会儿觉得坠入五里雾中，就眼花瞭乱了。唉，疯狂的人到追悼会看看，心里麻乱的到文学库里翻翻。

　　为了厘清自己烂七八糟的思绪，于是从网络电影库中翻出了老片子《罗生门》，认真的看了一遍。

　　这部电影是根据小说《筱竹丛中》改编的。小说作者是日本人芥川龙之介，名气很大的。在世界文学舞台上是非常闪亮的一颗巨星。芥川生于1892年，1927年自杀身亡。文学才子夭折，历史上不少见，都是自己挣扎不出自己编织的套子，灵魂透视出人类的本性后，识破天机绝望。所以结束了生命获得了解脱。芥川30多岁就自杀，看心路轨迹，一定是他自己挖的坑，和架构的《罗生门》有关系。

　　罗生门，日本的文化，是说人间和地狱的交界处吧。近似中国人说的奈何桥，鬼门关，跨进去就是阴界了。

　　真正让世界认识《罗生门》这座门的，是日本电影大导演黑泽明。黑泽明妙手生花，拍过许多好片子。凭《罗生门》这部作品，上世纪50年代，他获得了世界电影界一系列大奖，奥斯卡奖，金狮奖等。

　　这是一部旧时的黑白片，一个半小时的长度。故事也不一定精彩，但一看了就放不下。从头到尾，心被迷惑揪着，压抑的喘不上气来。故事完了，脑子还是糨糊一锅，到底说了些什么？

　　据说拍这部电影时，黑泽明有三个副导演帮助。拍完了也是一头雾水，问黑泽明企图说明个啥。黑泽明笑了。

　　文学艺术这个玩意儿能做到勾魂，剪不断，放不下，理还乱，上了云梦山，给人留下无尽的思考，直戮的灵魂颠簸不安，一定是个好作品。

　　罗生门电影故事，讲的是日本历史上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一宗离奇杀人案件。电影一开头，就是一座在战争或地震灾害中倒塌的破庙宇，匾额悬挂着，″罗生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和尚，砍柴的等三个路人不约而同的聚到这里避雨。这些人心事重重，都有惊恐之状，连连感叹，不明白，太不明白。主题词从对话里透露出来，“听无聊的大道理，不如听风雨声”，“人的生命如少女般真实，如晨露般短暂”。

　　杀人案也不是曲折离奇的。砍柴人恰巧偶遇到，目击了案件的全过程。他赶紧报了官。案犯很快被缉拿到官衙。

　　审讯开始了。

　　砍柴人讲述了见证的过程。

　　一个叫多襄丸的强盗在竹林中行走，突然看到了一男一女走过来。男的是个武士，身上带剑，牵着一匹马，马上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他的妻子。强盗多襄丸见他们停下来。风儿一吹，头戴帽子蒙着面纱的女人露出漂亮迷人的脸。女人十分性感，强盗垂涎欲滴，瞬间萌生了邪恶。于是他先将男人制服，捆绑在树上。然后当着男人的面，强奸了他的妻子。女人被蹂躏完之后，却对身强力壮的强盗有了好感。她割断捆绑丈夫的绳索，让两个男人决斗。于是强盗杀死了她的武士男人。

　　砍柴人是这起杀人案的唯一目击者。强盗多襄丸，被奸污的女人拘押到官府公堂上。为了相互印证案件的真相，官府还叫来阴阳界行走的老巫婆，让被杀死的男武士的鬼魂说话，也到公堂上自述案件的经过。

　　罗生门电影的真正意义是，是从一宗普通刑事案件的审理，揭示人性中存在的阴暗和卑劣，狡诈和伪善。让我们看穿每个人骨子里存在的恶。

　　明摆的真相，三个当事人的陈述，强盗，女人，包括变成阴间鬼魂的武士，三朝对面，却从他们讲述案件发生过程时，描述出不同的表现，而且都撒谎的十分自如。每人的回忆各执一词，总是还原不了所谓的真相。

　　强盗多襄丸说，他之所以杀死武士，是因为迫不得已。因他忽然爱上了那个女人，女人的漂亮本身是一种错误。那女人对他还非常温柔，主动配合了他的非礼。女人还说，两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存在，男人只能靠剑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是他们两个男人体面地进行了决斗，在决斗中武士自己倒下身亡的。强盗撇清了他的许多卑鄙，还把自己说的很勇敢。听起来是合理又合情的决斗，打死了武士。

　　被污辱的女人说，他无法摆脱强盗多襄丸的暴力。她被强暴之后，无助地爬到丈夫面前，她割断捆绑的绳索，要他去杀死强盗，然后自己自杀。她却看到丈夫没有半点愤怒和哀怜，冷酷鄙视她的样子。女人很绝望。于是她昏了过去。等到她从昏厥中醒来时，丈夫的胸口插一把尖刀。

　　被杀死的武士呢，他也借巫师的口陈述了事件的经过。他说目睹了妻子被凌辱，他悲愤万分。可妻子和强盗在一起时，显得很温柔。强盗还说让女人跟他走，会用以前赚的好多钱养活她。女人动心了，决定依了强盗。强盗多襄丸踩在女人身上，让他说句话，是放了她，还是杀死她。他受了污辱，实在不堪忍受妻子的狠毒和背叛。忽然看到不远处有把短刀，于是拿过来插进了胸口，他是自杀身亡的。

　　唯一的目击者是砍柴人。他的证据很关健。其实发案时每个人的心理活动不重要，是看行动结果的。砍柴人真实还原了现场。他说强盗捆绑了武士，强奸了女人，女人的确对强盗有了点儿好感。女人不能让两个男人都活着，用刀割断捆绑丈夫的绳索，让丈夫和强盗决斗。决斗中强盗用长剑刺死了武士。女人自己逃命了，强盗受伤了没追上。

　　砍柴人的陈述，其中有个细节被和尚揭穿了。那就是武士不是被长剑刺死，是被短刀插进胸口致命的。因为砍柴人做了一件坏事。他看到那把短刀很精致，趁无人时，将刀从死者身上拔出来，自己拿走了。所以他明知道这种行为很卑劣，刻意掩盖了这个事实。

　　罗生门的故事出现的几个人，除和尚是个旁观者，其余表演者的行动都很龌龊，都很阴暗、自私，谎言无处不在。他们经过又经手的事情，再从口中回放一次，立即掺假兑水，让我们无法看到过去的真相。连一旁听故事的杂工，听了杀人案的过程后，对世道失望了。他忍不住也想做件恶事，把遗弃婴儿的衣服扒走。

　　看了罗生门故事，只有一个感觉，我们真是活在一个以恶为主的混沌世界。好在故事的结尾闪烁了人的良善光芒。砍柴人把弃婴抱走了。他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父亲，再多一个也无妨了。人的慈爱心发见，让和尚看到人性并没泯灭，光辉和希望还存在。

　　二，武汉方方门？

　　《罗生门》忽然跳跃到21世纪的“武汉方方门″。两座门怎么就能生扯到一起呢，因为围绕方方门，也是把千百万网民搅进去，众说纷纭，麻乱不清。一旦搅和进去，还真想有个说叨。

　　方方是个女人，还是年过花甲的老女人了。她是个作家，作家天生就手痒，闲不住就要把眼球摄下的世界码成一段文字。关键是那时那刻的她就在武汉。武汉在2020年初春是地球的新闻眼，世纪新冠瘟疫的风暴点。瘟灾抗疫，惊心动魄，中国十四亿人的心都被牵动着。

　　方方为何一不小心成了一座“方方门”，因为她每天把武汉当下发生的事儿麻溜成日记，通过网络播放出来。武汉疫情严重时，众男女老幼分分秒秒都恐惧着死神来敲门。当地的许多作家说心里话，命悬一线，脑袋里一片空白，哪有文字能流出来。方方这个女人不一般，她的心颤抖着，手颤抖着，竟然还码出一篇篇话题。她把武汉的空气，恐怖，窗户里传出的哭声，火葬厂的悲恸，武汉大嫂的街骂，其中还有对庸官的鞭挞，对官僚主义的谴责等，统统画了素描。她的日记成了疫情时武汉的直播平台。千百万男女从“方方门”里看武汉，陪着武汉人的心跳同步的压抑、忧愁、苦闷、恐怖，一齐擦眼泪，一齐揪心，一齐关切疫战的进行。

　　方方的日记有了轰动效应后，触动了关注“方方门”的一批网粉。他们很不欣赏方方的视角画面，说方方在抺黑武汉，吃人饭不尽人事。做了国家敌人做不到的坏事。疫战形势一片光明，好人好事层出不穷，为什么总是看拐角旮旯中的烂事儿。别人都在救火，你方方非要使劲儿刨挖放火人的罪恶，显然居心不良。有道理。

　　不同的眼睛看武汉，又是真相，又不是真相，

　　于是网上就形成了挺方方，黑方方两大兵阵。方方这一阵仿佛是“写实扒粪派”，另一阵是“擂鼓唱红派”，舌战的硝烟很浓，势均力敌。双方不少篇文章都是10万+。“方方门”口太热闹，咱一向偏钻一隅讨安静，不由得也驻足看戏码。左右瞧瞧还说得都在道理。管它是非长短呢，有人说就好。沉寂多年的文学江湖搅动起波浪。应该是好事情。

　　胡说也不骑墙，但有脑子无脑水，无所谓站在任何一边。只是感叹方方作文的珍贵。站在硝烟中说硝烟，听着炮火写炮火，不顾冠毒的流弹杀伤，仍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做文学。这些年文学这张脸掉到地上，被人们踩来踩去，方方总算是文学了一回。

　　而另一些人不一样，戴着口罩，站在高岗上指点江山，为国家尽抛爱国心，也不是为自己上火，有足够的时间侃智论理赋诗，谴责方方站在敌人一边发言，制造正能量也无错。

　　嘴长在自己身上，想的就说出来。想哭就把泪流出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法国的伏尔泰早说过，我们的伟大领袖也说过。不管咋吵吵，说出来就好。天塌不下来。不让说出来的才是可恶的。专门歪曲说谎话的更为人不齿。武汉门，方方门，够喧哗了。

　　日记这东西也算文学了，想叨叨啥叨叨啥。方方也是奶奶级的母亲，柔肠怎么转很随心。一些高中级的娃涉世不深，初入江湖，离罗生门更远。一脑子怀疑论，凡事总想要个黑白结果，也理解。文学这玩意儿和举手表决有区别，它是钻到灵魂壳子里去拷问，谁也看不到。什么是真相？良心才是。地狱才十八层楼房，人分三六九等，九九八十一层的看点。站在各自的台阶上看庐山，肯定是不同的面貌和风景。你所描写的真相也肯定和别人有区别。这就是罗生门和方方门的勾扯。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看风景的时候，鬼才知道你什么样的心情。

　　谁怎么想是个人的事，怎么说也是。真话真相，掺点儿假太自然。你看罗生门里的鬼魂，人死了还维护自己的面子，还要编造些有利自己的鬼话。装伪善就明确说明，善良和慈爱还是人类主旋律，人的恶总是想方设法藏起来。

　　知道了这个道理，就不必再为网上的噪音惊扰。人话鬼话都在，外物唯心所造，也不会形成洪水猛兽。反倒是那些跟风吃屁，不过脑子的扬尘者很可怜。每天跟着人家喊阴谋呀，危险呀，厉害呀，挑拨的别人不安静，自己也不知所以的累着。

　　有独立思想的人才是应该得到尊重的。人类文明是大家推动的，想吧，说吧，这才叫开放。老百姓说，吵闹才是过人家。真相是吵闹岀来的，而不吵不闹的伪和谐才是可怕。

　　罗生门，方方门，这些都是鲜活的人生直播。地球在吵吵嚷嚷中向前滚动，阴阳互相磕碰，光明总是占主导。东方智慧之神鬼谷子告我们，人生就是在云梦山中过一辈子。天道如此。

　　互联网嘛，又爱她，又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