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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光怪陆离

　　快来我这里

　　——吕雁 28岁 广州

　　1

　　吕雁上个月刚过的生日

　　这一年她28岁了，家庭方面很和谐，嫁的老公是个实诚汉子，有钱，却没什么坏习惯，在家里吕雁说什么是什么

　　婆婆也是个好人，不催她生孩子，不总来打扰小两口的生活，还总给她买东西

　　事业方面呢，虽然之前被疫情影响了一些，但到现在也缓过来了，钞票大笔的进账

　　按理说日子过得这么好，吕雁也算个有钱有闲的优秀女性了吧？

　　可就算这样，她吹生日蜡烛的时候心里还是许的那一个愿

　　“希望吕有志和那个老贱货不得好死，小贱货也一起死，被车撞死，被狗咬死，当街暴毙！”

　　——吕有志，是她爸

　　这个愿望是吕雁从12岁生日那年开始许的，年年如此，到她28了都没变过

　　一想着他们横七竖八的死状，吕雁心里就高兴，大旱天盼来场暴雨的那种高兴

　　谁也别跟她提什么释怀不释怀的混账话，她就要恨，一直恨，恨得牙痒痒

　　只有不停的恨，她那些个淬了毒的伤口才能不渗出血来

　　2

　　吕雁12岁那年，就清楚的明白自己亲爸是个实打实的混蛋

　　她爸叫吕有志，个头不高，脾气不小，朋友不多，能耐不少

　　可能耐在哪呢？

　　——他一个已婚男人，有光明正大的两个家

　　先说那充满桃色新闻的第二个家吧，那是一栋灰棕色的楼，3单元4楼左手边第一户，那里住了两个女人，就是吕雁嘴里的老贱货和小贱货

　　老贱货叫冯婧，30多岁，

　　她是离了婚来广州的，只带了一个女儿

　　传说中她也是个能耐女人，给前夫带了绿帽还让人家心甘情愿分了她不少钱，这才离的婚

　　没人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但她的确看起来不像个“好女人”

　　模样轻浮，长相轻浮，光是在街头走起路来，屁股就能扭到街尾

　　▼

　　冯婧在离吕雁家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开了个小杂货铺

　　整天穿着袒胸露乳的清凉衣服，勾的附近的男人跟狗一样，买烟买酒、买粮买油，一天三趟的来

　　那时候冯婧在附近女人们的嘴里，是能被唾沫星子钉死的一个角色

　　可一开始吕雁并没听进去那些闲话，她只觉得冯婧说话温温柔柔的，长得也挺好看

　　甚至她还幻想过——要是自己那个唠唠叨叨又不修边幅的妈能像冯婧一样好看，那期末开家长会的时候，自己多有面子啊！

　　后来吕雁彻底清醒之后，想起自己以前那些可笑的想法，都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要抽出疤来才好

　　3

　　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妈妈炖好了猪脚，使唤吕雁出去叫他爸回来吃

　　吕雁贪嘴，穿着拖鞋出门前还在嘴里塞了半只猪脚，边啃边吃，砸吧了一路香

　　可一直走到平时吕有志和街坊聊天、下棋的地方，也没见到人

　　吕雁趿拉着鞋子往四周转悠，然后冷不防的就看到吕有志正趴在杂货铺的柜台上

　　里面的冯婧呢？

　　她身子半软不软的靠着墙，双手也支棱在桌上，胸前好一条蔚为可观的沟壑

　　然后吕有志伸手就在那沟壑两旁的山丘上狠狠掐了一把

　　那是广州的三伏天啊，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可那一刻的吕雁如坠冰窖

　　她无法形容后来吕有志刚刚转身、还没看到她时的表情，色情？油腻？淫荡？她拿什么来形容自己亲爸啊？

　　——她只记得自己刚刚咽下的半只美味猪脚，嗓子里的美味醇香突然变了味

　　她蹲下来一个劲的呕，心也蹦蹦跳，差点把心和胃都呕出来

　　▼

　　当天晚上，吕雁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妈，她妈说“小孩子不要瞎说话”

　　12岁的吕雁词汇量很匮乏，说来说去就一句，自己撒谎就被车撞死

　　她妈叹口气，让她别管，然后再不说话，勤勤恳恳的给她刷鞋

　　那只脏了的鞋子只是蘸上洗衣粉用刷子刷了一会，黑了污了的鞋面就变得光滑如昔

　　可吕雁的“家”却不能恢复原样了

　　从那时开始，吕有志开始三天两头的不在家住，而到那年年尾时就几乎直接搬进了冯婧家

　　一个月里满打满算，也就回来住个四五天

　　与此同时，吕雁和妈妈反倒成为了这附近的“笑话”，街坊们茶余饭后都要拿出来啧啧说嘴

　　吕雁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许愿的

　　4

　　吕雁她妈是个老老实实的家庭妇女，勤劳能干，有很多传统美德

　　可是，连吕雁自己都觉得她妈除了那些美德，更多的是满脑袋封建思想，不仅没见识、没心气，还很没骨气！

　　那么多年里，她妈不是没哭过、没闹过

　　但总是几句话就能被吕有志应付好，然后继续任劳任怨、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勤勤恳恳的干活

　　吕雁也不是没劝过自己妈离婚

　　——她妈有时候怒目圆睁的骂“哪有劝自己爸妈离婚的女儿？离了你爸我们吃什么穿什么”

　　——有时候更气人，她说“我做什么要离呢？离了他们不就领证了？我不便宜她，就看谁熬得过谁”

　　而吕有志隔三差五回来的时候，她妈嘴上说“你还记得回来”

　　手上还是张罗一桌好菜，酒都是提前买好了的

　　▼

　　吕雁跟她妈讲不通、说不明，只能自己恨得牙痒痒

　　她恨她妈心不狠，大不了拿着菜刀去找冯婧拼命呢？她敢陪着一起去

　　她更恨她妈脑子不清醒，觉得离了男人不能活，可现在离不离又有什么区别...

　　慢慢的，吕雁就不爱和她妈说话了，她心里有气，张嘴就是连珠炮，最后免不了两个人一顿吵

　　可吵完也没结果，想到那对狗男女兀自逍遥，吕雁更生气了...

　　后来很多年后，吕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恨吕有志的那些年，连带着自己亲妈都打包一起恨了

　　5

　　冯婧的女儿叫冯如玉，身量、五官都是缩小版的冯婧，说话同样温温柔柔，眼睛里有媚气

　　从前吕雁不知道那些腌臜事，上学放学碰见冯如玉都会叫她一起走

　　吕雁性格好，性子自来熟，之前想到冯如玉是转学生，还还主动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她认识、大家一起玩

　　后来吕有志开始不回家之后，吕雁就赶紧告诉自己的朋友不要再跟冯如玉玩

　　“要划清界限，有她没我”

　　这就是原话，十几岁的吕雁自觉很正义，她恨冯婧，但她女儿没错，可即便没错，她也不能跟她一起玩了

　　可后来，这话风吹到冯如玉耳朵里，她却委屈上了

　　她在课间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当着吕雁班同学的面说“你爸非要赖在我家里，我妈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让你妈把他拖回去呀”

　　周围同学们的声音一下就静了，吕雁气的想哭，又觉得哭了好丢人，好像她不占理是的

　　她憋得满脸通红，搜肠刮肚想起街坊们骂冯婧的词——“贱货”

　　对！就是贱货

　　她脱口而出“你妈就是个贱货！”

　　冯如玉听到这话，哭着喊“我告诉你爸去”就跑回了家

　　吕雁紧紧地抿住嘴巴，气的想杀人——她居然哭？她凭什么哭？她又凭什么告诉我爸？

　　▼

　　那天放学的时候，吕有志就来学校了

　　想一想，他都小半年没来学校接过吕雁了，可这次一来就抓着她打

　　“还学会骂人了！谁教你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他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货色”

　　旁边围着的都是同学，吕雁在那一刻，真诚的希望自己可以立刻死去

　　死比活着可容易多了，十几岁的吕雁悲观的想着

　　6

　　吕雁没想到，那天之后，她才还没怎么样呢。冯如玉居然先记了仇，开始想方设法气她

　　迎面碰到横她一眼，撞她一下什么的是常事

　　吕雁点火就着，总是忍不住不搭理的，可一旦回嘴，她爸回家就骂她

　　几次三番下来，连她妈都怪她不听话，说“你爸回来的少，还每次都没好脸，你不给我争气！”

　　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了？

　　吕雁越发的恨上了吕有志，次次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亲生父女两个，就这么越来越生分

　　反而是那个小家，冯婧枕边风吹的起飞，冯如玉嘴甜又会看脸色

　　吕有志“喜当爹”当的特别快乐

　　▼

　　吕雁对初三那年记忆很深，她那个没良心的爸花钱给冯婧刚买了新房子，名字都写的冯婧一个人的

　　有一天她在学校走廊走，远远的就看到冯如玉的身影

　　对方瞧见她，突然放大了音量跟同伴讲“周末来我家玩吧，我带你去看我家要搬的新房子！我那个房间要刷成粉色的！”

　　吕雁攥紧了拳头，又想哭，但忍住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琢磨不明白吕有志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亲生女儿不疼不养，外来的便宜女儿爱得要死

　　是的，从这年开始，吕有志带回来的生活费越来越少，自己好几个月都没买新衣服了

　　而她妈也不得不出门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用以维系家用

　　7

　　吕雁念了高中之后，又是和冯如玉一个学校，但好在文理班不同楼，她们见面的次数大大减少

　　那时候冯如玉准备当特长生，学表演、学形体什么的，不总在学校

　　而那些特长班都贵的要死，吕有志大把银子撒进去，眼睛都不眨

　　那时候开始，吕雁就每个月都跟吕有志要钱

　　她想明白了，这个钱她不要、也都给那对贱货母女花了，那她凭什么不要？

　　如果要钱那天吕有志不回家，她就主动登门，去那个小家找他，有时候他不在，她就蹲在门口等，她心里一遍一遍催眠自己“这是你应得的、应得的！”

　　这个钱，吕有志每次都给，但不多，给的时候也不咸不淡的问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云云

　　吕雁知道他不是真的关心，就也不咸不淡的几个字、几个字往出蹦

　　▼

　　有一次在那个小家，那对母女没在，吕有志把她带进门后，怒气冲冲的说“听说你早恋了？”

　　听说？听谁说？吕雁心想，自然是那冯如玉那个小贱货了

　　她恶狠狠的瞪回去“早恋怎么了？”

　　其实她哪有早恋啊，那个男生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女朋友从来没断过，碰巧最近他看上了吕雁，总追她屁股后聊天，赶都赶不走

　　吕有志没想到她认得这么干脆，骂骂咧咧的说她“小小年纪、不三不四，不要脸学坏了，不如去做鸡！”

　　吕雁气极反笑，问“我跟谁学的啊？我不是跟你学的吗？我还没找两个一起呢？”

　　“要不然我找3个？”

　　吕有志拍桌子让她滚，吕雁更厉害，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把桌子掀翻

　　“我他妈就是跟你学的！”

　　吕有志一巴掌抽过来，完了还不够劲，冲进厨房提了菜刀出来，指着吕雁大声叫骂、让她滚

　　这次吕雁真的滚了，因为她害怕

　　万一那把刀真飞过来呢？

　　她和十二、三岁的自己不一样了，以前她觉得死比活着容易

　　现在她想着——凭什么坏人不死，她要死？

　　她偏要好好活着等他们都死！

　　8

　　高考那年，吕雁和冯如玉考的都不怎么样

　　尤其冯如玉，文化课分不高，艺考分更低，但冯婧觉得女儿是当演员、做大明星的料，决心让她复读一年

　　其实，特长生复读一年意味着又要上一遍特长班，还要去各地艺考，想想那个庞大的金额，吕雁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观她自己，离本科线就差2分，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复读的想法

　　——她知道吕有志不会给她出这个钱，而且她也耗不起这一年的时间

　　这几年里，她妈做保姆、帮人做饭带孩子，主人家钱少事多，她不是那种会为自己争辩的人，身体也不那么好了

　　所以成绩一下来，吕雁自己就决定好要去念大专

　　而很难以预料的是...一切似乎就是在那之后改变的

　　▼

　　吕雁念大专那几年过的非常充实，也非常累

　　她选了省内的学校学设计，做完作业也接私活，一张图改好几遍

　　其实那些活赚的钱并不多，但她希望自己能多些经验，简历上的内容多一点，以后更好找工作，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真长大了，连心都变狠了，假期也不回去，甚至不愿意从她妈嘴里听到她爸周回来呆了几天，又如何如何

　　其实离家里其实没那么远啊，但离那些糟心的人和事都远了，她快乐很多

　　偶尔从她妈那听说冯如玉复读失败的消息，她更是乐开了花

　　9

　　毕业之后，吕雁顺顺当当找工作，一年之后跳槽到小有规模的公司，赚的钱不少，但她不满足，总想着“发家致富”气死贱货母女

　　你知道的，命运的机遇总是来的很巧合

　　有一次吕雁的学妹接了私活，给淘宝做美工，但甲方一直不满意，她就来找学姐请教

　　吕雁解决完问题，忽然萌生了个想法

　　“要不然开个淘宝店呢？”

　　她说干就干，叫来闺蜜谈了一夜，一拍即合，闺蜜认识学服装设计的朋友，三个臭皮匠就搭了个淘宝店

　　跑工厂，选面料，小金库全投进去，再跟朋友借一些，请来肤白貌美的学妹们做模特

　　淘宝店最开始真的没什么水花，但慢慢的也开始盈利

　　那一年吕雁累的干瘦干瘦的，但她过得很开心

　　尤其是听说冯如玉跑去横店成了一名光荣的“横漂”...而且漂到现在都没什么出路，她就更开心了

　　她一点也不鄙视自己的幸灾乐祸

　　10

　　现在这几年，吕雁虽然说不是什么大富豪，但钱对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她有能力赚钱，嫁给有钱的老公也不觉得低人一等，她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可她的恨仍然没有完全消散

　　早在前几年的时候，吕有志回家住的日子就越来越多了，可吕雁不见他，专挑他不在的时候才回娘家，钱也只打给她妈

　　她妈有心让他们父女关系缓和，可总在吕雁这里碰硬钉子，毫无回旋余地

　　其实吕雁把那条“三八线”在心里划得清清楚楚，她绝对不要成为她妈那样的女人，一辈子对一个狠心伤害你、践踏你的男人卑微讨好，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行

　　此外，更让她忍不住冷笑的是，她知道吕有志为什么开始逐渐回家住了

　　他年纪大了，身体开始变弱，钱也花的不剩多少，可冯婧还风韵犹存呢！

　　她照样打扮、出去跳舞，最近居然还勾搭上一个有钱老头，连约会都不背着吕有志了

　　吕有志生气有什么用，他管不了冯婧

　　到头来愿意死心塌地、当牛做马的伺候他的，还是吕雁她妈

　　11

　　吕雁过完28岁生日没几天，接到了一个算不得喜讯的喜讯

　　吕有志被确诊了肺癌，已经是中期了

　　吕雁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预想中的“大仇得报”感并不真切，只有一阵阵的恍惚

　　可是很快，她妈在电话那头呜呜的哭泣声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你可一定要救你爸啊，咱们得做化疗、得做手术...”

　　吕雁明白她那个愚蠢的妈打这个电话来是什么意思了——要钱！

　　几乎是一瞬间，她那股“恨”又重新占领了高地，理智一回来，嘴巴动的比脑子都快

　　“凭什么跟我要钱？他给我花过什么钱？”

　　“他怎么不跟那两个贱货要钱去？”

　　“我可不是他女儿，他找冯如玉啊，那不才是他养大的女儿吗？？？”

　　吕雁明白，吕有志自己没钱了，冯婧的第N春快活无比，不可能给他拿钱

　　至于冯如玉，前几年被一个台湾人包养了，结束了横漂生活，她手里倒是有钱，但是会给吕有志这个便宜爹花钱吗？

　　几天知道吕雁知道了答案，果然也没有

　　12

　　后来，吕雁去医院看了吕有志

　　他可能还有点底子，做了一次化疗，但没什么作用，他变得更加苍老、虚弱

　　因为有意识的回避，吕雁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

　　印象中的吕有志是有力的、强壮的，张嘴骂她能骂半个小时，她现在都记得他手拿菜刀的样子，看起来砍10个吕雁都不成问题

　　可现在呢...

　　他的半边身子仿佛塌陷了一半，呼吸要费很大的力气，他看见吕雁，费力的伸手叫她，想同她说话

　　吕雁仿佛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到了，她夺路而逃

　　夜深了，她还蹲在医院后的一个角落，脑袋里想着她妈刚刚又发来的消息

　　医生说吕有志心包积液了，最好要做个手术

　　她妈说你们还是亲父女，你们有血缘关系，也有法律关系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现在拿个几万、几十万对吕雁来说，轻如鸿毛

　　可她在乎的是钱的事吗？

　　她蹲下抱住自己，想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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