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丁立夏被陈嘉尔放鸽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清风冷月的街头,她握着两张电影票走得很慢很慢,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很久了,她在靠边的座位坐下,望着不知所云的电影,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只一句“我没空去了”,就放她鸽子,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还真是他陈嘉尔的作风。尽管如此,每一次他约她,她还是
一 丁立夏被陈嘉尔放鸽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清风冷月的街头,她握着两张电影票走得很慢很慢,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很久了,她在靠边的座位坐下,望着不知所云的电影,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只一句“我没空去了”,就放她鸽子,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还真是他陈嘉尔的作风。 尽管如此,每一次他约她,她还是忍不住赴约,甚至还在衣橱里挑选半天衣服,涂一涂很久不用的口红,赶去理发店洗个头发,吹个造型。可是,这一切他从来都看不到,轻而易举就将她所有的准备和欢喜都击碎。朋友不理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自轻自贱? 她笑而不语,不过是因为喜欢,卑微却不能自拔。 二 认识陈嘉尔那年,他们刚进高中,他还是个青涩少年。瘦削的肩,清亮的眼睛,留着老掉牙的中分发型,却出奇地好看。他只是打她面前走过,就牵动了她的心。 那时她也年少,是学校里最不起眼的女生,一颗芳心暗许,头破血流也要挤到他身旁。后来她想,也许从头至尾都是没有缘分的,以至于每一步靠近都走得举步维艰。十几岁的喜欢,大抵如此。 她开始猛补从小学就不及格的数学,因为她知道陈嘉尔的数学年级第一;她开始猛攻英语,是因为陈嘉尔的英语烂到令人发指;她开始减肥,其实她并不胖,只是因为听说陈嘉尔喜欢消瘦的女生。 半年的默默努力换来的是,她跟陈嘉尔终于成为数学的竞争对手,班主任让她辅导陈嘉尔英语,她1。63米的身高,瘦到80斤,而陈嘉尔终于对她另眼相看。 她至今都记得陈嘉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站在初夏栾树的浓荫下,眯着眼睛问她:“就是你吧,丁立夏?” 她的心飞上云端,在柔软云层里滚了又滚,才清了清喉咙,怯怯中带点儿藏不住的欢喜回答:“嗯,是我。” 他今日才认识她。殊不知,他却早早地住进了她心里,仿佛是前世的记忆终于与现实重合。 他走过来揽着她的肩,用痞痞的口吻说:“以后我可就指望你了。” 丁立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肩上,隔着夏衫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一路上她僵硬着背和肩,无力说话。她不是那种果敢伶俐的人,总是唯唯诺诺,用陈嘉尔的话说,她这辈子注定任人欺负。 可是在丁立夏的眼里,能欺负她的,也只有他而已。
三 那年夏天,因为她的辅导,陈嘉尔的英语成绩第一次及格,他请她吃了半个月的冰棍儿。她的生日没告诉他,他却送了她一本想要了很久的英语词典。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啊?” “叫立夏的人99。9%都是立夏出生的。”他洋洋得意地说。 丁立夏扑哧笑出声来,默默收下礼物,自始至终也没告诉他,她偏偏是那0。1%。就那样,任由陈嘉尔给她过了三年的假生日。 高二初冬,整座城市都被大雾笼罩。丁立夏坐公交车去学校,没想到途中出了车祸,公交车撞了行人,她和一车的乘客不得不下车。因为早高峰大雾加上车祸导致拥堵,她一辆车也打不到,只得徒步去学校。她只想着,反正事出有因,去晚了老师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索性,她慢悠悠地去吃了碗云吞面,又去公园转了一圈才去学校。老师没说什么,倒是陈嘉尔竟然没在,问同桌说他早自习好好的突然跑了出去。 到第二节课,陈嘉尔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教室,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地松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了,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丁立夏的心一顿,想必他是知道车祸的事了,连连摇头。 “你怎么知道?”她问他。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不过想想,城市那么小,公交车出车祸,想必很快就传遍了。 第三节课他因为早自习逃课,被老师点名,丁立夏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胡乱地敷衍说是给隔壁班花买早餐去了。 哦,丁立夏的心顿时凉如寒夜。她早就察觉到他对那个班花的心意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到了愿意为了她逃课去买早餐的地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四 高考前的模拟考试,陈嘉尔的英语已经进了全班前十。丁立夏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想考什么大学,他咬着笔头,说:“上海外国语大学,你呢?” “不告诉你。”丁立夏嘿嘿一笑。 可惜,最终陈嘉尔还是放了她鸽子,填完志愿之后她才知道他考去了北京外国语大学,而她填了上海外国语大学。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了志愿,但听说隔壁班花也去北外之后,忽然就明白了。 最初,丁立夏想读的是北外,但为了他,她瞒着家人选择了跟他一样的学校,他却跟别人跑路了。 陈嘉尔打电话来问她为什么没报北外的时候,她生气地挂掉了电话。那天晚上,她关了手机彻夜未眠,想起高中三年来所有的细枝末节,比如他們说好一起去爬山,她在山脚下等了一个小时他才说他起床晚了;说好一起去游泳,他却跟家人去吃饭。这些都无所谓,但是高考志愿这种事他竟然也放她鸽子。 天透亮时,丁立夏望着天花板,流了泪。从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再接过陈嘉尔的电话,但在大学开学前,他约她吃饭,她还是去了。 两人坐在小餐馆里,陈嘉尔难得不贫嘴,两人闷头吃饭。吃完出来,他们站在街边,陈嘉尔忽然像从前那样搭上她的肩。 “去了大学可别这么老实,好好学习,好好……恋爱。”他说。 丁立夏心里一阵发酸,但还是点点头:“你也是。” 两人再无言,走到公交站,彼此告辞。走出不远,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她转过头看他,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听见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其他的都被吹散在风里。 之后,陈嘉尔便朝她挥挥手,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她去了上海,他去了北京。她想忘了他,于是减少了跟他的联系,唯有每年立夏,她会收到他的生日祝福短信。她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的生日是在立冬,因为家人说立冬像男孩的名字,所以取了“立夏”。 夏日朝气蓬勃,冬季却萧条颓败,一如她的爱情。
五 大学毕业后,丁立夏留在了上海。 陈嘉尔突然跑来上海求关照,是一个月前的事。她到机场接他时吓了一跳,22岁的陈嘉尔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洁的板寸,穿着基础款的T恤和九分裤,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来上海?”她问他。 “北京混不下去唄。”他笑得贱兮兮的。 奇怪的是,多年未见,竟也没有丝毫疏离,相顾无言时也不觉得尴尬,仿佛高中的时光不过是昨日。陈嘉尔照旧搭上她的肩,她浑身一颤,他八婆地问她大学谈了几场恋爱,现在是否单身……在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以为早已忘了的人,其实还在她心里赖着。 一周后,丁立夏帮他找到了房子。作为回报,陈嘉尔说请她看一个月电影,但没想到第一天就犯了老毛病。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很晚了,丁立夏沿着长街慢走,她仍不死心地看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满怀失落。 丁立夏在凌晨前才回到公寓,刚踏进楼道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声控灯应声亮起,只见陈嘉尔站在楼梯上,右手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左手看着手表倒计时……“六、五、四、三、二、一!丁立夏,生日快乐。” 这时,窗外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丁立夏明白了,他不是放她鸽子,而是去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了。但是,陈嘉尔却不止生日祝福这么简单,在下一秒,他忽然表白了:“丁立夏,我喜欢你。” 丁立夏身形一顿,这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只见陈嘉尔一边走下来一边深情告白。 他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也许是她讲数学解题方法的时候,也许是她教英语发音的时候,也许是她坐的那班公交车出事的时候,反正他就是喜欢她了。 去帮隔壁班花买早餐是他瞎掰的借口,实际上他一路跑去车祸地点只为了看她有没有事,他听她同桌说她想考北外,便临时更改了高考志愿。他还说,一毕业他就跑来上海找她,不是北京混不下去,只是因为北京没有她。 丁立夏怔怔地仰头望着他,她一脸委屈地问:“那为什么放了我那么多次鸽子?” 陈嘉尔只说,每一次都有原因的。爬山那次其实是生病了不想让她担心,至于游泳那次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游泳又不想在她面前丢面子,只好撒谎说去不了。 声控灯忽然灭了,终于陈嘉尔鼓起勇气,紧紧地拥住了她。黑暗里,丁立夏在他怀里忽然泪流满面,她整张脸埋在玫瑰花里,她第一次发觉原来玫瑰这么好闻。 就像那年16岁的陈嘉尔,从她身边走过时,她嗅到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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