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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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姐姐怀上二宝时，已经38岁，儿子小希刚上小学。

　　姐姐的体质较弱，生小希时大出血，如今再生一个，我和爸妈都担心地劝她三思。

　　姐姐却说：“我的同事42岁也生了二宝，好着呢！而且我感觉这次怀的是女儿，陈数也很想要一个女儿，我们已经为生二宝做好了各种准备，包括选择哪家医院，你们放心好了。”

　　陈数是我的姐夫，也是姐姐的大学同学。既然如此，我只有暗暗祈祷姐姐一切顺利。

　　但天意弄人！

　　姐姐确实如愿生下一个女儿，但在生产时又出现大出血，孩子保住了，姐姐却因为大脑缺氧出血，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躺在床上，看似不需要人管，却离不开人，每隔两、三个小时需要给姐姐翻身一次和给她吸痰，防止皮肤生疮和窒息。

　　虽然姐夫请了护工，但是我和姐夫不放心，每天轮换着去医院，相信亲情的关注和抚慰能让姐姐尽快清醒。

　　每天，姐夫会给姐姐念书、读报，和她聊些家常。我去看望姐姐时，也会和她聊父母聊家事等等。而姐姐没有任何回应，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一年。

　　02

　　为了照顾姐姐，我每天下了班就往医院跑，天黑了才回家，家里和女儿都交给了老公小程。

　　小程和我曾经是同事，他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后我们才开始恋爱，然后结婚。结婚五年，他一直顾家也很爱女儿，我对他很放心。

　　但是，随着姐姐躺在病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去医院照顾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和小程见面和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

　　白天，我一早就赶去上班，傍晚下班后又赶往医院，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回家，周六、日也是如此。我一回到家，就累得瘫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说话，更提不起兴致和小程过夫妻生活。

　　一晚，我从医院照顾姐姐回来，小程主动要和我亲热。但我真的太累了，含糊地应付完他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要迟到了，问小程为什么不喊醒我，小程一脸黑线顾自给女儿做早餐。我有些奇怪，但没时间问小程怎么了，于是匆忙出门。

　　当晚，我从医院回来，发现小程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留一些饭菜。我随口埋怨了一句，没想到，小程突然就爆发起来，责怪我只记得妹妹的角色，而忘记了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不仅所有的家务工作都让他承担，也冷落他和女儿很久了。

　　小程说：“我今早特地问过你姐的主治医生，他说姐姐有可能会继续昏迷。还有，你最近半年的工资，都拿去补贴你姐姐的医药费，家里的开支全是我一个人负担。

　　女儿快上小学了，上什么小学要不要换购学区房这些事，你操心过吗？知道吗？还有，我上个月在公司里突然晕倒，幸好同事送我去医院，医生说我是太累了才这样的，让我多休息。

　　可我除了每天上下班努力干活挣钱养你和女儿外，回到家还要做各种家务，既当爹又当妈，能有时间多休息吗？！”

　　最后，小程说：“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你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了。如果你姐一直昏迷下去，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直忽略我和女儿、忽略自己的家庭去照顾她，不想要这个家了？！”

　　03

　　是的，姐姐成为植物人后，为了照顾姐姐，我确实把所有的心思和自己的工资都放到了姐姐身上。没有时间和精力认真关注过自己的婚姻，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小程晕倒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女儿就要上小学了。

　　但在姐姐昏迷初期，我也对小程说过：我父母为了减轻姐夫的负担，帮忙照顾姐姐的两个孩子，但父母年纪已大，不可能既带孩子又成天往医院跑。如果我丢下姐姐不管，不仅我良心过不去，我还担心姐夫见我不管了，他会找借口撂挑子也不管姐姐了。

　　小程曾经说他理解我，也同意我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到照顾姐姐上，如今却被他说成我不要这个家了？！

　　于是，我对小程说：“可那是我亲姐呵！如果换成你亲姐，你会丢下她不管吗？！”

　　小程一脸黑线地沉默，没再看我一眼。我难过得不行，也沉默了。

　　那晚，小程去了客厅沙发，我们第一次分床而眠。

　　我很郁闷，觉得小程不仅不体贴我，也对亲情的理解太单薄，那就等他冷静下来后，过段时间再和床吧！

　　但是，经过小程这一番折腾，我也下意识地调整了去医院照顾姐姐的时间，不再是每天去医院，而是每隔一、两天才去。我希望如此一来，既不失亲情又能修复我的婚姻。

　　姐夫立即发现我的变化，一天下午他问我怎么了？

　　我说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调整休养一下，这段时间就辛苦他了。

　　姐夫让我保重身体，然后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我立即隐约觉得不祥，但姐夫在我的追问下，摇摇头笑笑说没什么。

　　然而，那种不祥的预感，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我在医院看到姐夫的次数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强烈。

　　04

　　终于有一天，我真的病了，重感冒，大约一周没有去医院照顾姐姐，等我病好再去医院时，护工却说姐夫大约也有四、五天没有来医院了，也没有给她结算当月的工资。

　　我吃了一惊，赶紧给姐夫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姐夫才接电话，吱吱唔唔了一会儿，才说：“我太累了，实在负担不了你姐了。以后你姐要靠你多照顾了，我对不起你们家……”

　　姐夫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在现实和生活的压力下人性的多变，我也隐约担忧过姐夫会中途丢下姐姐逃跑，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和突然。

　　我哭了，不再给姐夫打电话。我给护工结算了工资，又开始每天往医院跑。

　　后来，姐夫果然极少再来医院，也总是故意错开与我碰面的机会。再后来，我听说姐夫起诉离婚，但法院没有批准。

　　父母得知后，父亲当即晕倒也住院了，母亲抹泪对我说：“如果你也丢下你姐不管，妈理解你……”

　　05

　　我当然不会丢下姐姐不管，我当然不会让已经年迈的父母再承担如此重的心理负担。但我还有我的家和孩子，在亲情和爱情面前，我只能选一个。

　　我对小程坦白了这一切，我说我相信姐姐一定会清醒过来的，如果他愿意陪我渡过这个难关，我这一辈子都很感激他！但如果他选择离开，我尊重他。因为血缘绑定了我和姐姐，痛苦和幸福都在于此，如果丢下姐姐不管，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小程点点头，双眼泛红。他说他也有自己的父母，有他的辛苦，有他的压力，他不能再被我姐姐的事情拖垮了，他说很抱歉他实在无法再陪我走下去。

　　小程和我离婚了，他带走了女儿，他说我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好好照顾女儿，但可以随时看望她。

　　离婚的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把我和小程的所有婚纱照都放到了床底下。

　　亲情、爱情、婚姻和生活，就是相互屈服的一个共同体，我理解姐夫和小程屈服于生活的压力所做出的选择。

　　很多时候，某些人和事必须需要我们独自面对，只希望当我的眼泪流尽后，能更加坚强地面对未来。

　　为了姐姐，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我也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醒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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