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

“家人们，没付款的，赶紧付款！”张阿姨的手机上不时传出这样的声音，随即就是短暂的静默，而后声音又重新恢复。李叔在书房里听得直叹气，但除了叹气，他也只能将书房的门关上。

三年前，张阿姨开始接触了网络购物，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最早只是买一些生活用品，都是实用的货什，也确实比现实要实惠方便。但自从“带货”兴起后，家里就堆积起了许多无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最后的去处多是小区门口的废旧物品收购处。为此李叔没少和张阿姨吵架，家里不和闹得邻里皆知。

若是一年往前，家里大概要出现争闹声，但这些时间来李叔明白自己实在是说不过张阿姨。早些时候李叔就被以明星作保、便宜、大家都在买等理由搪塞，上次的三箱白酒又是从一个被爆出带货质量有问题的明星手里买的，张阿姨信誓旦旦的说他已经直播道歉眼眶都哭红了，不会再有问题了，可李叔打开瓶子一闻就知道里面到底兑了多少水。最后把张阿姨逼得急了，直道买东西花的是自己的退休金，让李叔别多管闲事，李叔害怕关系闹僵，便很久没有争吵了。

正当张阿姨思考上次糖水燕窝的主播道歉够不够诚恳的时候，儿子的电话打来了，可那头的声音却并不熟系：“您好，您的儿子在今日十三时因车祸送入我院，现在任然昏迷不醒，路人将您儿子送上救护车就离开了，迫于无奈我们使用了您儿子的手机打电话给您，希望你们能来照料他并结清一下目前治疗费用。”声音很温柔，也很有礼貌，但显然无法让人平静下来，张阿姨询问了地址便和李叔连夜飞了过去，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小李的头上绑这几圈绷带，左腿被吊起来，带着呼吸机无法说话，两人看到自己的儿子眼泪就不住地流了下来，办理好相关手续后一左一右的坐在病床旁。

“医生保守估计大概要40万。”李叔先开了口，随即看向张阿姨。

“那就赶紧交上，有什么好说的。”

“……，我的卡里有十万，你的卡里八万，亲戚我全借过了，不到二十万。”

“怎么可能？之前存的一百五十万呢？”

“几年前，你存的个人银行死期，说是留给儿子用的，拿不出来的。”

张阿姨双手无力的下垂，目光黯淡，随即又精光一闪：“我们的房子…”

“房子是公司的，我们只有居住权。”

“那要怎么办！”张阿姨崩溃了，开始歇斯底里起来，几十年来，她都没有为了钱而烦心过，丈夫总是能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这种压力，她有三十年没有经受过了。

“你不是很能算吗？为什么算不到今天？你快算啊，快算啊！”

“你当初要存死期我就算过了，我们能够承受的变故在五十万左右。”

“那……”

“当然，是在你没有浪费钱网购的情况下。我算过了，这几年来因为你购买而没有使用从而浪费掉的钱在六万以上，包括一堆糖水燕窝和各种没用的大物什。正巧这六万就是补上这块窟窿的最后一块砖。”

“那你是在怪我吗？你……”

“我只是说了事实。”

……

“我先去再想想办法，你留在这陪儿子吧。”

李叔走后，留在病房里的张阿姨忍不住啜泣起来，口中念叨着是妈不好，妈有罪之类的话。

五个小时以后，李叔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张阿姨红肿的眼眶与憔悴的脸，觉得事情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行了，你妈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用演了。”话音刚落，小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待张阿姨反应过来，就想张阿姨解释：“妈，我没事，这是我让我爸演的一出戏，爸老是和我抱怨你给人当韭菜，不用的东西也一直往家里买，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妈，你不会怪我和爸吧。”“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啊。”张阿姨边说边抱住了儿子。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叔确实没有在家里再听到过声音了，直到半年后李叔某次提前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