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有个研讨会在绵阳召开。 24小时的火车行程,让16位年过不惑的校长都感觉到了不爽,窗外大雨瓢泼,提速了的列车撕开一幕幕雨帘在硬着头皮前行。 列车到潼关,突然嘶哑着喉咙,戛然而止。人们惊呼着,连小桌上杯子里的水也惊得跳了出来。 很快,喇叭里传出列车播
暑假里,有个研讨会在绵阳召开。
24小时的火车行程,让16位年过不惑的校长都感觉到了不爽,窗外大雨瓢泼,提速了的列车撕开一幕幕雨帘在硬着头皮前行。
列车到潼关,突然嘶哑着喉咙,戛然而止。人们惊呼着,连小桌上杯子里的水也惊得跳了出来。
很快,喇叭里传出列车播音员镇定的声音:各位旅客,我们这趟列车前方不幸遭遇塌方,列车长请各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请大家保持镇定,请大家保持镇定!
这两次“请大家保持镇定”却起了反作用,人们的情绪反而不镇定了。好事的人们起身凑到窗前,想透过窗玻璃看个究竟。
我坐在窗的位置,不用细看,就知道火车处于大山之间,两边高耸不见顶,右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从火车后方涌来的水流直接栽入了山涧,轰隆隆的。不一会儿,大雨裹挟着山上的腐叶乱泥袭向了车窗,这下午2点,就恍如到了夜晚,漆黑一片。列车在瓢泼大雨中,我明显感觉到了列车的微微晃动,心里不免有所惊悚。
车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静默着,一位项带佛珠的僧人口里呀呀有声,似乎祈祷风不要再狂刮,大雨停下,路马上修好,车立刻启动,人们一定平安。
前方传来消息,说部队官兵已经赶来抢修。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人们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本来就有的浮躁之心也越来越膨胀起来,身旁有个小伙子开始骂娘。
不一会,列车服务员小姐给人们送来了开水,甜甜地笑着。又过了一会儿,餐车服务员给人们送来了晚餐,依然笑的很甜。
火车上居然有我爱吃的小青菜面叶儿,这是难得一见的。喝一口,微微带着香油姜汁味儿,觉得像儿时感冒后,娘做的姜汤,吃得鼻尖儿汗津津的,喝得心里暖暖的。正喝着,窗外一个军人小伙子穿着雨衣奔跑了过去,我看到了他身上的泥巴被雨水冲刷成泥流。我发现刚才骂骂咧咧的小伙子也看到了,我小声说:他要是能喝上这样的姜汤就好了。
晚上了,瓢泼大雨还没要停下的意思。我担心起来,担心两边的山体变成泥石流坍塌下来,担心这路基被水冲走,担心后面的车在迷蒙中撞上来。三者有一样的话,自己就消失在这大山深处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二、三、四、五、六……睡梦中,突然听到了报数声,我看了看手机,是凌晨4点。对了,是部队官兵们的报数声,莫非他们干了一个晚上?一定是的,他们居然在大雨中抢修了一个晚上。
早晨,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雨雾笼罩着山与山谷,笼罩着铁轨和列车。车在雨中驼载着人们,静默着。空调设施似乎失灵,车厢里有些憋闷了,车还是没有要前行的迹象,人们又一次躁动起来。服务员过来了,人们问抢修的情况,服务员说,不太清楚,只知道山体整个坍塌下来,路基也被冲毁了,官兵们还在抢修。
早餐车来了,就一小点儿米饭,没有菜,说是距离中途车站远,山路也被冲毁,供应不上来。人们无可奈何地吃下干米饭,而后又是无可奈何的等待。
我是带队的,买了扑克让校长们打,这样才缓解了一些等待的焦急。都打了两圈了,快12点了,中餐上来的还是米饭,有一点儿咸菜。
卖方便面的过来了,人们争相抢购。我们也抢了两箱子。
旁边的一位老人说,不用那么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能通车就应该送食物过来,送不过来就应该空投。他说话慢慢地,语气很轻松,可是听到的人们反而吃不住劲儿了,空投?那不是救援吗?与其等待救援,还不如及早的储备。方便面销量顿时大增。不一会儿,传过信儿来,说方便面没有了,贮备车箱什么都没有了。我发现老人的脸色有了些许的不安。
当晚,送餐的车没有出现,人们吃着买来的方便面。列车长过来了,人们焦急地询问情况,从列车长委婉的话语中人们得知:塌方的土已经运走,冲毁的路基很快填上,也许就要通车了。旁边的老人没有问修复的情况,却关心什么时候餐车来,列车长说,餐车车厢里已经没有了食物,正联系当地,也许很快送来。看到老人无语,我拿出一桶方便面给他,他起初不肯,后来要了,将5元钱塞在我的座位上。自己冲了开水,等着吃。
晚上8点,大雨再一次滂沱,听说,刚填埋好的路基又被冲毁了,车厢里许多年轻人嚷着要下车帮忙。服务员说不能的,大家不能随意乱动,全车近两千人,随便动,那还了得?
我算了算,到目前为止列车滞留了将近20个小时,心理学标明,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在焦虑的状态下,人的承受率超不过24小时。
果然,前方有了吵闹声。
其实啊,这个时候就显示了人的素质,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忍耐是最好的选择,车不能行,跟列车员嚷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早晨,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过来:“叔叔,你们抢的方便面还有吗?卖给我一桶行吗?给你们10元。”听着刺耳的“抢”字,看着稚嫩的小手,干裂的嘴唇,我眼里潮湿了。我将两桶方便面给了她,把钱塞回她的前兜兜里,小女孩儿谢过我,快乐地走了。
看看还有半箱子,我告诉同行的一个稍年轻的校长:走,你搬着,咱们看看还有多少孩子像她一样。走了四节车厢,10多个孩子带着感激的眼神,伸出了渴望的手,他们以为我们是铁路工作人员呢,没有人给钱。这都不重要,看到他们得到后马上打开来,急着干吃的样子,我们开心至极。
拎着空箱子回来,一个校长担心的说:还不知滞留多长时间呢。我笑着说:“孩子比我们大人怕饿。”
中午,我们饿着,大家不停地喝水。下午4点,车好像动了,人们欢呼起来。
不一会儿,火车就风驰电掣。
一个大姐过来,操着只有认真分辨语素才能听懂的话说:“老师,你们是好心人,希望开会期间你们能到我们羌族人家做客。”
“谢谢,羌族妹妹,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北川的。”
我们都惊愕着,她是地震重灾区的。
“是吗,大姐,你家遭灾情况咋样?”我说了也觉得不该问,于是补充说:“对不起吗,能问吗?”
“没有关系的,过去这么多年了,能讲的,我就是被一碗方便面救活的,当时我家房屋陷了下去,四口人去了,只有我被救了出来,一个解放军同志塞给我一包方便面就救其他人去了。没有想,院子也塌陷了,我被困在两堵墙中间,上面仅有一个小口,时大时小的雨浇灌着我。三天,我就吃了那一包救命面。第三天早上,给我方便面的那个解放军小弟弟找到了我,我才得救。”
我们听着,泪在眼眶里转。
比起他来,我们遭遇的塌方算得了什么呢?
哦!还有,可贵的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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