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逾越】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生了。在明明灭灭中。 不是为先生抄方,也不是和先生闲聊。在明明灭灭中,先生的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咚咚响。 醒来,扳着指头算,哈,二十五年了。时间的桐叶,一扭头,落的精光。 繁华和苍白一路过来,先生还没有变。想想,二十五
【无法逾越】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生了。在明明灭灭中。
不是为先生抄方,也不是和先生闲聊。在明明灭灭中,先生的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咚咚响。
醒来,扳着指头算,哈,二十五年了。时间的桐叶,一扭头,落的精光。
繁华和苍白一路过来,先生还没有变。想想,二十五年了,还没有变,实在该写点文字。可是,写什么呢?
记忆好艰涩。在明明灭灭中。
书上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花园。书上没有说,心中的花园是否都对外开放。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真的笑了吗?
最近在读胡衡甫先生的《衡庐医话》。
胡衡甫先生是近代麻邑最出类拔萃的医生。在“出类拔萃”前加个“最”,我能够想好几条理由。他的《衡庐医话》,让我明白张仲景“思过半矣”应该是一种什么状态。
那一代中医,真是读了书,也真是临了床。
现在大多数中医人面临的紧迫问题不是创新而是继承。几十年来,中医科学化把人心都搞乱了。
读完《衡庐医话》,想对前辈说点什么。有好多次坐在电脑前,写了删,删了写,写着写着,总感到指头下没有力道。情绪是虚的,只好暂时搁下来,等待灵感。
在情绪的酝酿中,同时也想到先生。先生书读的少,不像胡老是儒医。先生能够积累名声,除了几十年兢兢业业以外,全靠临床钻研。叫他真的说出一个子丑寅卯,苛求了。
但先生有信念。当年把《药性赋》和《医宗金鉴》外科篇当教材,歌诀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成了外科名家。
“满山灵药名难识,愧读《神农本草经》”。这是六十年前胡老过五脑山麻姑仙洞发的感慨。六十年后,读《神农本草经》的人,安在哉?
【礼堂的光芒】
在歧亭杏花村地界,至今保留了半截礼堂。几十年光阴摇曳,礼堂只剩前半撮。上下两层,毛石堆砌,石灰和水泥抹缝,像省界和国界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典型的风味。
墙檐上方,几十道金光,半罩着一颗红五星。风化,斑驳。雨水透过墙体,透过水泥层,自由自在地渗。后来,被卫生院捡漏,卫生院把它当宝,装修成村卫生室。当年,很花了几个钱。但,值!
偌大一个杏花村,如果说真有历史的话,除掉杏林寺里那块乾隆年代的石碑外,就只有它了。当年歌声嘹亮,彩旗满天,犹在每一个经历者心中。
每每到那个村卫生室,我总想到了喧嚣。高音喇叭一遍一遍播着《东方红》。早些年还播着《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的老家熊家垅,也有这样一座礼堂。熊家垅礼堂是我初中以前见过的最空旷、最巍峨、最昂扬又最庄严的地方。礼堂大门,一边是“提高警惕”,一边是“保卫祖国”,八个鲜红大字,我从小就热血沸腾。除正门以外,东边有两个侧门(西侧有房子),礼堂内墙上有多块凸出的长条形宣传板壁,四周被红线、绿线齐整框着,内面是语录。最简短的两条语录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八亿人民不斗行吗?”一条是祈使句,一条是反问句,对称相视。字是美术字,形象气质俱佳。特别是反问句的那个“?”,像一条蛇蜿蜒,极有范儿。礼堂是大队政治文化中心,高音喇叭一响,回音在墙壁上“嗡嗡”震颤。
大队的所有集会都在礼堂里。学习革命著作,文艺汇演,举拳头斗四类分子,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抓纲治国……风起云涌的国家大好形势,在这里完美诠释。后来,上小学了,学校开大会,也在这里。每个班占一小块,坐在板凳上。校长在主席台训话,威武。身后红旗招展。抽烟的老师吐出来的青丝,在幽暗的礼堂中奔跑,像蛛网缭绕。改革开放不知多久,那废弃的礼堂就垮掉了,拆建成几间民居。
至少有三十年没从那个地方走过。这一刻,好想到那里去看看。
【教室后面是槐花】
学校叫平靖中学,只有四间教室。换句话说学校只有四个班。
我一直留心“平靖”的来历,但没有找到依据。学校的不远处是白鸭山,夏天雨后可以听到瀑布的奔流声。飞花溅玉,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芒。所以学校后来又改成白鸭。
教室后墙与石头砌成的院墙之间,有五、八米距离,栽种的是泡桐、刺槐,一蓬蓬矮杉树,还有野草。树下是蹭光了的石头。初夏,先是泡桐开出淡紫的花,像喇叭对着天空吹。接着,槐花也开了,嫩白嫩白的。清香飘逸,是骨子渗溢来的。氤氤氲氲,萦萦绕绕,从窗户钻进教室。
整个五月教室都是浮香。
老师说,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唾沫横飞,声嘶力竭。永州异蛇之剧毒、捕蛇者眼泪汪汪哭泣的声音,此刻和槐香一起在教室飘荡。声音透过窗户,与历史天空相融合。
“苛政猛于虎”。柳宗元将孔子过泰山的故事移到永州。1200年后,我的语文老师又把永州故事讲在槐香中。让槐香战栗。好在“苛政猛于虎”,与我们渐行渐远。
一直以来没弄明白,这永州异蛇究竟是什么蛇,连解万毒的草木也害怕沾身。
教室后面的槐花,不知明不明白。
【那个教我抽烟的人走了】
乡人说,村口到闵集街四五里。但从来没有谁这么无聊去验证。我们向街走去。那时不像现在,乡村的天空好蔚蓝。
一路走,一路索烟。城乡?红花?大公鸡?反正就这几种,不会再高档。
索了一支,还索一支。在烟雾缭绕中,开始脑壳胀得特别大。慢慢,试出了味道,像后来流行过的北京锅巴,辣呛得好舒服。
父亲不抽烟。偶尔为人帮工挣的烟放在小麦里藏着。据说这样烟不发霉。偷偷偷了一包,大家一起分享。被发现挨过一次打。就上小学了。
我一直觉得我有抽烟的潜质。在S市实习的那一年,常常和L君、Z君,沿着S市的江堤走它七八上十里,一包烟就差不多。那烟的名字叫“三羽”,抽后的感觉仿佛羽毛一样轻快。挺怀念那时的。所以,一参加工作就正式抽烟。好多年。
那个教我抽烟的人,似乎一直在抽着。那时,礼堂还在,大队部的办公室就安在礼堂的二楼。几张靠背椅围着一张泛绿而斑驳的乒乓台桌,常常等着干部来开会。放学了,他就约一两个同学,去捡烟屁股。吐出的烟圈一样优雅和圆。
他似乎没有读几年书,却很勤奋。他捉蛇,抓青蛙,掏鳝鱼,贩卖皮棉,收铁,还被马俊仁害养甲鱼。什么赚钱做什么,日子风生水起。在我连片瓦都没有的时候就住上了楼房。
后来,他走了,丢下女人和两个孩子。不是肺Ca。是其它Ca。
戏词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戏词真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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