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离了爹,岁月沧桑了爹。爹一次次虎着怒气的脸,高举着气势的巴掌,但是,那巴掌始终没落在我的身上,这大概就是爹对我最残暴的手段。或许,爹就是在我成长的岁月,在举起和放下巴掌的时光里沧桑了。我一直不敢
我远离了爹,岁月沧桑了爹。爹一次次虎着怒气的脸,高举着气势的巴掌,但是,那巴掌始终没落在我的身上,这大概就是爹对我最残暴的手段。或许,爹就是在我成长的岁月,在举起和放下巴掌的时光里沧桑了。
我一直不敢说爹,因为有很多名人大家已经把父亲推向至高无上的位置,特别是朱自清留给世人的《背影》,真的让人望其项背。
可是,愧疚的灵魂时刻冲撞着我的胸腔,总想把那些关于爹的零碎记忆码成文字,警醒一个也成为父亲的儿子。我说过,爹的腰已经狠狠地弯下去了,那也许是对生养自己的土地深深的敬畏,也许是对我不经意地拷问。
每次回去,我时常嗔怪爹:爹,能不能把腰挺一挺?爹慈祥着脸,展展如柴的胳膊,很想把腰挺直了。可是,无论怎样的努力,他再也挺不起沉重的岁月,再也无法让我看到他年轻的英俊。我把脸扭过去,泪水如雨一般顺着扭曲的脸潸潸落下。
爹像时钟一样,赶着日子匆匆地前行。随着他渐渐地老去,那双渴盼无望的眼神,总是在一次次猛烈地敲打着我愧疚的灵魂,如果我还有灵魂的话。我知道,我的内心是虚伪的,总是在过年节时,给爹买些东西邮回去,以混淆乡人的眼睛。可是,我始终有一种穿着破烂的裤子,在众人面前走过的感觉。我的脸羞红了,那是虚伪败在真诚面前的羞红,是自私渺小于父爱的羞红。
我总想抓住点什么?可是,我又能抓住什么呢?父爱如山,子孝如纸。等时光慢下来时,审视一下自己,原来自己是很薄的人,那厚可能丢到酒桌上去了吧?!也可能丢在自私的夹缝里了。
在酒醒泪奔之后,当我的孝心推倒私心,我也曾想,还是尽快回到被爹的汗水浸注的村庄。搀着爹,走在田野上,踏着绵软的土地,让淳朴的乡风吹吹我的灵魂。毕竟我离开这块土地太久了,身心也许沾染了不能被乡人接受的尘埃。我要穿得跟乡人一样的朴素,尽力说说朴实的家乡土话,找找令乡村容纳我的途径,从语言和心底温一温家乡的味道。如果爹愿意,我当然想用柴火烧一盆热水,用我时常端酒杯的手,轻轻地为他洗洗脚,以此宽慰我的灵魂,也让爹感觉儿子不是想象的东西。因为我也曾经扪心自问:在久别的村庄,在爹面前,我究竟还算哪一类人?是走出去不愿回归的人、还是在他乡不能回去的人?
灵魂也有潮湿的时候,我不能把自己的灵魂隐藏得太深了吧?等闲下来、静下来时,我就想着晒晒自己的灵魂了。爹是我的太阳,是高挂在我心中永不落的太阳。在我虚伪和自私了多年,一次次搪塞掉儿子的义务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敢在爹这轮太阳下晒晒自己的灵魂了。灵魂上已经附着一些霉变的痕迹,我分明知道,霉变是孝心控诉的回应,是私心变异的结果。
我离开了那片黄黏的土地,走进了充满激情和诱惑的城市,为自己筑起一个温馨的爱巢,过着不牵不挂的小日子。可是,对爹呢?我又为他做过什么?检索之后,我脑海里总是出现“没有你要找的答案”。三十多年了,爹依然住着风侵雨蚀的瓦房,房盖已经翻修了三次,西面的那堵山墙已经开裂了一条长缝,凛冽的寒风疯了一样嗖嗖钻进去,肆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冬天的“冷”几乎瓦解了爹最后的意志,他痛苦地站在生死的边沿,遥看着远方的儿子。
爹有严重的气管炎,年年与“冷”作斗争,他对冬天有些恐惧了。我一遍遍电告爹,等我把新房子装修好就开车接你,来东北过过“温暖”的冬天。看似安慰,实则欺骗,这承诺一等就是三年。我的承诺鼓胀了父亲的希望,但是,那希望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慢慢地瘪下去。
年已经失去儿时的味道,但它还是伴着稀拉的鞭炮声,从从容容地走近了。昨日的风又冷又硬,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旋割着人们裸露的肌肤。我突然担心爹的身体来,便给爹打去电话,很客套地问问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年货的准备情况。爹声音朗朗的,带着浓重的皖北乡音,听不出一点忧思。他讲:年货已经齐备,不用担心,你是国家的人,好好履职,安心在那里过年吧。我支支吾吾地回应着爹,心像被刀子一片一片地切割着,又被凛冽的西北风席卷而去。
我有好几年没回故乡过春节了,不知道习俗是否依旧?在初一的早晨,羸弱的爹还跪在堂前吗?那一跪,是对先人的祭祀;那一跪,是为后人的祈福;那一跪,跪出了爹的期盼,跪出了我内心的酸楚……
我是一个懦夫,一个背叛故土的懦夫!任何一个障碍都能挡住我回家的路。我依然漂泊在外,不知道回家的路,什么时候才能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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