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飞过蓝天

发布时间: 2019-10-09 14:41:23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散文 点击: 111

生命当然会在时间里苍老。在不停的行走中,我与这些年轻的脸庞偶然相遇,之后竟久久不能忘怀。 一 初冬时节,天气已经很冷,我去中蒙边境一个边防连采访。在连绵起伏的大山里,与士官王北星邂逅。他是某边防团养护国防公路的刮路机机械手。 那天,碰到王北星时,他满头

歌声飞过蓝天

  生命当然会在时间里苍老。在不停的行走中,我与这些年轻的脸庞偶然相遇,之后竟久久不能忘怀。

  一

  初冬时节,天气已经很冷,我去中蒙边境一个边防连采访。在连绵起伏的大山里,与士官王北星邂逅。他是某边防团养护国防公路的刮路机机械手。

  那天,碰到王北星时,他满头满脸灰尘,像一个刚出土的秦俑,棉大衣上一片一片的油渍,上面又是一层层的灰土,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他驾驶一台刮路机,轰轰隆隆地在雪山险道上像虫子似的缓缓移动着。后面拖着的不足六平方米的绿皮车厢,就是他和上等兵范伟伟流动的家。

  刺骨的寒风在茫茫荒原上呼啸,无遮无拦地往脸上扑打。山连着山,山拥着山,满眼里皆黑褐色的山,扎得眼疼。通往边防哨所的简易国防公路,像一条灰色飘带,在深山峡谷里缠绕着,起伏着。

  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王北星从驾驶室探出头对范伟伟说:“收工,赶紧拾点柴火做饭。”

  “我看宿营车上有煤气灶么,咋不用?”

  “气用完了!”他跟我说着话,手脚麻利,挥锹挖灶的动作里,透出一种野战作业的味道。

  范伟伟是河南汝州人,独生子,在家别说做饭,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楚。跟王北星上路四个月,范伟伟也进步了,会炒几样家常菜。但宿营车上条件有限,没法蒸馒头,两人天天焖米饭,下面条。

  王北星抓起旁边的大衣,一把扔过来:“你坐那休息一会,饭很快就好。”又朝范伟伟喊:“今天有客人,咱改善一下伙食,白菜粉条炖肉。”说罢,他转身从车箱外挂钩上,取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砖头大小,看不清是什么,放在菜板上使劲抡着刀砍,费了好大劲,才砍下一小块。然后,放进水碗里泡着。“这是风干肉,好东西!”我知道他回头的瞬间从我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我也从他面部表情的变化里,捕捉到了他微妙的心理变化。他转开话题说:“山上风大,新鲜菜三两天就干了,有鲜菜,就抓紧吃两顿,解解馋,没好的了,就凑合着。”

  我揭开装菜的泡沫箱子,蒜薹和茄子已经干了,估计是半个月前的,只有几个土豆、一棵白菜和两个葱头还勉强能吃。

  路上生活,如脚下碎石,沉默而寡淡。他俩开着刮路机,天不亮上路干活,中午也不休息,天黑时,路维护到哪里,就在哪里宿营。第二天,再接着往前护养,天天如此。遇上往边防哨所送给养的车辆,生活上缺啥,王北星会主动上去要一点。遇不上,断粮断菜是常有的事。

  漫漫山道上,最珍贵的当然是水。两只塑料大桶,每只装六十公斤水,用完了到边防连或有水的河沟才能补充。一盆水,洗完菜洗碗,沉淀后,再加到刮路机水箱里。夏季,山上有时几个月不见一滴雨水,遇不上水源,十天半月都没水洗脸。

  吃过晚饭,已是暝色入群山,天逐渐黑下来,沉寂的大山里看不见一星灯火,四周里一片漆黑,但头顶上繁星如斗。风比白天凌厉粗硬了不少。王北星端着脸盆从水箱里往外放水,说夜里温度会骤降至零下二十摄氏度,如果水箱冻了,第二天会很麻烦。

  “发动机不熄火不行吗?”话一出口,我就在心里骂自己没脑子。他抬起了头,我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感觉他的目光扫了我一下。半天,他说:“转一晚上要烧二十五公斤柴油。”

  团领导怕他俩路上寂寞,要给宿营车配影碟机和小型发电机。王北星说,那玩意好是好,太烧钱,还是别折腾了,寂寞了我们看书。

  其实,王北星不喜欢读书。

  他有点没话找话地说:“在山里工作久了,夜里听到狼叫都觉得亲切。”我问他碰上过狼没有。他道:“夜里常能听到狼嚎,叫声时远时近,不过,从没在我们眼前露过面。”

  刚上山时,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范伟伟甚至觉得有点浪漫。可两个人每天晚上东扯葫芦西扯叶,一聊大半夜,肚子里故事再多,也有扯完的时候。讲烦了,听腻了,常相对无言。有时在路上干一天活,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实在寂寞了,两人就把刮路机停到路边,在山上甩开膀子比一趟五公里,收一身臭汗。王北星喜欢唱歌,但嗓子不长脸,像一面破锣。在刮路机的隆隆声里,他有时会敞开嗓子吼一阵,有曲没调。

  范伟伟在一旁听得直笑,说你那不是唱,是吼叫、释放,健康人听多了,会患心理疾病。

  “读书得有爱好、兴趣对吧,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一拿起书,就瞌睡得不行,硬着头皮读,那不是折磨自己吗?”他的话很突兀,我赶紧说:“就是。”没想王北星一听,大手使劲拍拍身后的箱子:“这里边的书我全看了!”

  我说:“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书吗?”他咧着嘴嘿嘿地笑。

  白天干活,晚上睡不着觉,就在摇曳的烛光下拿书搅心慌,跟书彼此消磨了一段时间,王北星竟被书迷住了。带在车上的书读完了,就给山下战友捎话带书。

  他忽然道:“日子平淡,人生不能平淡,把平凡的工作干得可圈可点就是不平凡。”他神情里透着满足和得意。我不晓得这话是他从书里看来的,还是他从路上生活里磨出来的感悟。

  夏天,铁皮宿营车在烈日下烤一整天,夜里钻进去,闷热异常,没法睡,王北星就坐在山头上一边吹山风,一边深思、远眺,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他说,怀着万千思绪,坐在大山的怀抱里想事情,爽快。

  他的言语与一般战士不同,跳跃性很大,还时不时蹦出一些文学语言。我猜,可能是箱子里那些书在他的心里闹腾着。

  夜里,宿营车里冷得像冰窟,烛光跳动,寒风在车箱外“呼隆呼隆”地刮着。除了风沙拍打车箱的噼啪声和呼啸声,大山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我们裹着大衣和棉被,还是冻得浑身发抖。“信不信?”王北星说,“我现在理解了那句名言,‘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里面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我赶紧抬头盯着他,等待某种积郁多年的东西从他心里流淌出来。

  他看着我,笑呵呵地说,人为啥怕孤独和寂寞,因为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说你的职业应当是作家或者哲学家什么的,每天开刮路机在这搓板路上消磨时光,似乎不太合适。他忽然低了头,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年,刮路机第三任机械手复员,王北星主动去找团领导,说我来干吧。领导说那是苦差事,你可想好了。他说,我想好了。王北星就这样当了刮路机机械手。他说:“人要学会担当,需要自己出现的时候,就应该主动走上去。”

  每年初春,当戈壁滩上的红柳泛出第一抹新绿时,王北星就得驾驶刮路机上路。上山前,他一定会记着给家里打个长途电话,告诉父母他上山了,让他们不要牵挂。在山上维护七个月边防公路,再回到山下,已是漫天飞雪。

  一次,刮路机坏在路上,他带着一个新战士,没吃没喝,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上守了一天一夜,差点冻死。他说在北塔山1100多公里的国防公路上来来回回五年,那样的生死考验自己经历过不下十次。但他从不跟别人提及。

  我说,有一些苦险经历,不是坏事,人不被物质世界绊住脚,生命才会有更宽广的向度。他重重地拍一把范伟伟道:“赶紧拿本子记下来!”他的举动与兴奋,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我的话语不经意间触到了他心灵深处的某种东西。

  这一夜,我们都没有合眼。早上,天刚麻麻亮,王北星和范伟伟就钻出宿营车忙活开了。昨晚从水箱里放出来的两盆水,结成了冰砣子。我正收拾行李,王北星把头探进宿营车说:“问一下,今天几号了?”我说:“十月八号。”他翻出一个用细绳扎着的台历,我扫了一眼,上面的日期只翻到九月二十八日。“我还想着过国庆节呢。”说完,他看着我,哑然一笑。

  二

  海子口,是地名,也是一个高山堰塞湖。对内地人来说,海子口气势和规模已经不小,但新疆人眼宽,说小得很,是仙女随手丢在山里的一面小镜子嘛。

  夏季,是海子口最美的季节,碧水蓝天,绿草铺地,野花烂漫,空气里浮动着浓烈的花香。可可托海边防连的军马场就在湖边上。但军马饲养员、二十四岁的中士李全虎,对海子口的夏日风情,却没有什么清晰记忆。

  六月初,草地上各色野花刚刚准备绽放,连队官兵就得出发,骑马去边界巡逻执勤。李全虎是照料军马的饲料员,又是连队的指挥班长,上山巡逻执勤,自然少不得他。等从执勤点回来,海子口已是冰封雪裹。所以,李全虎在这里痴痴守望了六年,海子口夏季满地的芬芳花朵,他几乎一次都没欣赏过。

  海子口夏季的美在李全虎的心里,亦在他写给家人的一封封信里。他笔下的海子口很美,是花的海洋。亲朋好友们很神往,都认为他在一个诗意而浪漫的地方当兵。

  “听老兵说,这里夏天特别美。”李全虎说着,脸红了一下,眼神里有兴奋、向往,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说,我就是想让家里别担心,我当兵的这个地方蛮好。

  冬天的海子口,气温最低时会降至零下五十二摄氏度,风雪弥漫的海子口无人光顾,马场成了“冰窟孤岛”。李全虎的任务很单一,带两名战士在这里精心饲养连队的几十匹军马,养精蓄锐,默默地等待春暖花开。

  “那是去年入冬前团里盖的新宿舍和马厩。”李全虎拿出电影里战场指挥员常有的表情和手势,指着湖边一排漂亮的红房子说:“以前是泥坯房,冬天冷得历害,蹲一次厕所屁股都能冻裂。”他笑着推开门,屋里窗明几净,桌上一台小录音机正播放着音乐,曲子清清浅浅。他给学习室起了个诗意名字,叫时光茶吧。我说,你还挺有浪漫情怀。李全虎笑着解释:“累了,寂寞了,在这里看看书、听听音乐,感觉挺好。”

  马场只有一部通连队的电话,给父母打长途电话,他要在冰天雪地里步行十多公里,去附近的乡镇上。洗澡回连队,半个月一次。十来公里山路,对脚下生风的边防战士来说,算不得什么。但遇上大风大雪天气,路不通,有想法没办法。

  冬季里马场最苦情的是砸冰取水。生活和饮马用水,都取自门前的海子。海子结着几十厘米厚的冰层,刺骨的寒风在冰面上呼啸,打到身上冻得骨头都疼。李全虎带着战士在冰面上抡两三个小时大锤,才能砸出脸盆口大一个冰眼。冰眼冻了再砸,天天如此。手上大锤震裂的伤口,也像冰眼一样反反复复张裂着,叠加着。

  我说:“雪这么厚,化雪水用不是更方便些。”他摇头摆手道:“化一天雪,还满足不了一半马饮水。”

  去年三月,军马“旋风”得了结肠病,滴水不进。李全虎把“旋风”从马厩牵到宿舍诊断病情。平时军马患病,他基本都能手到病除,但这次他使出浑身招数,“旋风”的病就是不见好转。危急时刻,在零下四十五摄氏度的雪山上,李全虎只身冲进了寒风呼啸的黑夜。在没膝深的雪地里徒步到铁买克乡求援。

  兽医请来了,连队干部也闻讯赶到,结果却让李全虎心里拔凉,都说“旋风”的病无法医治。他哭道,“你们瞎说!”

  李全虎跪在地上,变换着各种手法给“旋风”揉肚子,牵着“旋风”在门外一趟一趟遛圈圈。当“旋风”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在地上找东西吃时,守着“旋风”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李全虎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笑着说:“连队近两百公里边界线,山高水险,巡逻全靠军马。军马是边防军人最贴心的战友。”

  一次巡逻途中,一个战友不小心从马背摔下来,爬起来要对军马动粗,李全虎冲过去,将脸伸给战友,噙着满眼泪水:“你要是心里有气,就往我脸上打。”

  自此,连队再没人敢对军马动粗。他说:“马虽无言,却通人性。”

  他向湖岸一声口哨,一群军马寻声向他飞驰而来。站在马群里,李全虎轻轻地抚摸着一匹匹亲昵地向他打着响鼻的军马鼻梁,眉眼间尽是开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落到门前的海子上,李全虎已给全连军马梳装完毕,在操场上列队待发。他笑眯眯地说:“今天是军马上执勤点的日子,应该打扮得漂亮一些!”言语里有一种勇士出征的意味。

  三

  猛然看上去,他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半天也难寻见的角儿,长得有限,亦看不出身上有什么猴子的性格,战友们却管席志强叫“猴子”,仅仅因为他爬电线杆子身手敏捷么?

  那年七月,席志强背着背包走进茫茫戈壁深处的总站线路维护连,没曾想,一到就赶上了连队线路改架。

  早晨六点起床,早饭和晚饭在连队吃。午饭在野外工地上,榨菜、水、火腿肠和干馕。

  大夏天,戈壁热浪滚滚,地表温度高达七十摄氏度,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砸到石头上,“吱”一声就不见了。一天攀一百多根杆子,早上领两双新手套,撑不到下午,就烂得没法戴了。席志强蹲在戈壁滩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

  “当时,我心里真的后悔过,要是听我爸的劝,不来当兵,哪里会吃那种苦。”他两手一摊,“但说实话,哭归哭,哭完了,该干啥还得干啥。”

  如果从说话的表情上看,肯定觉得他在开玩笑。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笑着逗他:“你是班长,可以爬杆子,也可以不爬杆子嘛。”

  他道:“刚开始,还有十来个民工,中途热得受不了,都跑掉了,人家是老百姓,可以走,咱是军人,工地就是战场,施工就是打仗,轻伤不下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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