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东北辽宁朝阳的朱力科镇,那是个群山环绕,层层梯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村小镇。清澈的溪水日夜奔息,养育了一代又一代辽西人。每年秋收过后,天气渐寒,冬天的脚步临近了,农户家家都有大把时间,泡黄米,煮芸豆,准备过冬吃的食物,黄米面粘豆包。 这种习俗
我的家乡在东北辽宁朝阳的朱力科镇,那是个群山环绕,层层梯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村小镇。清澈的溪水日夜奔息,养育了一代又一代辽西人。每年秋收过后,天气渐寒,冬天的脚步临近了,农户家家都有大把时间,泡黄米,煮芸豆,准备过冬吃的食物,黄米面粘豆包。
这种习俗从哪个年代开始,流传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在家乡蒸粘豆包是一年中的大事,它意味着年就要到了。在以粗粮为主的农村,平时少见油荤,贫困的日子人们掰着手指头盼过年,隆重的节日里,有新衣穿,有鞭炮放,饭桌上还有热乎乎黄灿灿抗饿的美食粘豆包,人人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从我记事时起,就喜欢吃这种东西,口感滑润,特别是蘸上白糖,吃完一个又一个,直到肚子撑得鼓鼓的。
小的时候我家里人口多,细粮紧缺,一进腊月,父母就开始蒸粘豆包了。从开始到结束大约需要忙碌三四天的时间,蒸好的粘豆包会装满两口大缸,放在院子旮旯处冻上,随吃随取。北方冬季寒冷多雪,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储存起来非常方便,等到春暖花开,也就吃没了。母亲每次取粘豆包时,我都会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个小盆儿,看着一个个黄灿灿的粘豆包,口水会不由自主地从嘴角流出。
母亲做的粘豆包如小皮球般大,豆馅里加入了白砂糖,香甜可口,咬一口粘而不腻。每当家里来了亲友,品尝后无不称赞。由于制作方法不同,每一家做出的粘豆包口味也不一样,母亲说这与面粉发酵时间长短有很大关系,面发时间长了,略带酸味儿,时间短了吃起来会发硬。母亲这方面掌控得十分好,蒸出的粘豆包不酸不硬,让街坊邻居们羡慕,常常前来问询探讨,母亲也一一指点,毫不保留。
其实做豆包的过程很复杂,首先要把黄米用水淘洗干净,滤去杂质,父亲做这道程序很有耐心,往往要淘洗三遍,再用清水浸泡半日,最后捞进竹篓里渗出多余的水份,第二天一早拿到磨坊里碾成面粉,刚刚加工出来的黄米面热乎乎的,袋子上冒出一团团热气。父亲把它倒在一个大盆里,母亲烧水准备烫面,面和好后盖好面盆,蒙上棉被等待发酵。我常常守在旁边,把手伸进被子里取暖,偶尔也会掀开盖帘偷偷看一下,母亲见了,笑着说:“傻孩子,快盖好,透风的话面宝宝就不发了。”
发面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不懂这些,不停地追问母亲面宝宝啥时候会发,一次、两次,大概母亲被我问烦了,就会找出一块糖打发我出去玩儿。
童年,我几乎没有玩伴,只有隔壁的小姐姐与我年龄相仿。小姐姐长我一岁,心灵手巧,那个时候都能帮父母干家务活了,每每听到母亲夸她,我心里就不得劲,母亲从来没夸过我,也许心存忌妒吧,很长时间我都不找小姐姐玩,到了夏天实在无聊了,我才会找小姐姐做游戏,学着父母的样子,用泥当面做“粘豆包”,我们捋来新鲜树叶做馅儿,一个个泥球便在四只小手心里揉搓出来,只一个中午,阳光就晒干了水分,院子里留下一堆圆球。也许童年的岁月启发了小姐姐,长大后小姐姐居然和粘豆包结下了不解之缘,把家乡的粘豆包推向市场,做起了经销粘豆包的生意。
说起小姐姐,母亲有很多话题,好像自家闺女一样目中充满了关爱。小姐姐出嫁后,夫家的日子并不富裕,公爹公婆身体不好,全家生活的重担落在她柔弱的肩上,有了小孩后,日子更加拮据,二十几岁的年纪,苍老得像三十岁的女人。小姐姐跑过保险,卖过蔬菜,偶然机会把家中豆包拿到市场,没想到特别受欢迎,初尝甜头,小姐姐看到商机,开始用心钻研,粘豆包不再是以前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了,有不同的口味才能适应不同的人群。小姐姐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江米面的,黄米面的,豆馅里加入了大红枣,家乡朝阳的大红枣那叫一个甜呀!吃过的人都成了回头客,独有的清香风靡了小镇,家乡的粘豆包飞出了县城,人们除了自己品尝,还成了馈赠亲友的礼物,乡村粘豆包的名声渐渐叫响了,小姐姐又推出了精美套餐系列,漂亮的包装盒上,绿油油的稻谷托出一盘金黄色的豆包,象征家乡的粘豆包将走向全国,走向更遥远的地方。
小姐姐用智慧和双手摆脱了贫穷,成了小镇上的豆包状元,在她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行业,经过不断探索,古老的民俗正被新一代年轻人继承和发扬。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饮食文化,注重人体微量元素的摄取,而家乡的黄米富含多种矿物质,营养价值极高,同时它具有通热润肺,养阴补虚等功效,这些都是其他粮食作物无法比拟的,北方土壤中性,日照充足,家乡的黄米好吃,远近闻名。
粘豆包,黄灿灿,滚瓜溜圆香气盈,娃娃抢,妞妞争,个个吃得水灵灵……一首民谣在耳畔回响着,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岁月,坐在奶奶怀里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印象中奶奶做的饭菜好吃,蒸的粘豆包也小巧玲珑,如酒盅般大小,奶奶在厨房切菜的声音特别悦耳,叮叮当当,案板上便堆满了又细又匀的菜丝,连妈妈都自叹不如。奶奶个子高,模样俊俏,比爷爷高出一截,也不知道当年爷爷用什么手段把奶奶娶到手的。我问爷爷,爷爷不说;去问奶奶,奶奶笑而不答,直到有一天舅爷(奶奶的弟弟)来家,我缠着他问起当年爷爷奶奶的事儿,舅爷笑了,他说当年奶奶第一次见到爷爷时,并没有看上眼。爷爷个头不足一米七,长相不惊人,与奶奶站在一起不般配,奶奶很犹豫,在两家父母不断撺掇下,经过一段时间了解,发现爷爷正直,人品不错,更主要的是看到院子里那两口大缸,里面似乎有取之不尽的粘豆包,这让奶奶怦然心动。要知道在缺吃少穿的年代,这无疑拴牢了奶奶的心,婚事便定了下来。如今我家这两口老式大缸依然静静摆在院子里,我忽然有个想法,今年叫父亲多种些黍谷,用收获的黄米蒸满那两口大缸粘豆包,我在缸前等待着,等待捕捉属于我的那份爱。
岁月悠悠,沉淀了多少往事,家乡的粘豆包深深留在记忆里。若干年后,我也会接过父亲手中的田地,辛勤劳作,在冬季到来时,像母亲那样蒸出一锅锅香甜可口的粘豆包,然后装满院子里那两口大缸,身旁有个漂亮的女孩伏在我的肩头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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