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之西有条河,这条河就是沣河。 沣河不大,但却很神。称之为华夏文明的源泉似不为过,誉之为文武胜地绝对名副其实。周文王去岐迁于沣水之西,是为丰邑;周武王跨河筑城沣水之东,是为镐京。丰镐自此辟为京畿,文治武功号令天下。从此,这原先半渔、半农的沣水之滨
西安城之西有条河,这条河就是沣河。
沣河不大,但却很神。称之为华夏文明的源泉似不为过,誉之为文武胜地绝对名副其实。周文王去岐迁于沣水之西,是为丰邑;周武王跨河筑城沣水之东,是为镐京。丰镐自此辟为京畿,文治武功号令天下。从此,这原先半渔、半农的沣水之滨也便成了圣地,受人顶礼膜拜大文大雅起来了。
虽说沧海桑田,紫气东流,这条沣水年老色衰、风光不再,但其间总归还是存留了些大家风范,有些雅的韵味。就比如说吃,这边的人不太爱用大白话的“吃”,而更喜欢用有些古韵的“咥”。或许是因这“吃”字有着“乞”的影子,虽同是吃,但终究不正;而“咥”为至口,其形意似更加帖切纯正,有君子相。以故便不喜用“吃”而钟情于“咥”了。
再探寻这“咥”字的源头。《周易·履》里有“履虎尾,不咥人”之句,显而易见,周之先就已经开“咥”了。而在孔夫子虔心编订的《诗经》里,周天子京畿域内的事物大都被恭奉为“国风”和“雅”,且还要“颂”的。故而这“咥”字理当是很风雅的了。只是古今有别,这当初的风雅,其审美的取向却并不委婉,甚至还有些粗犷和奔放。而这粗放的风雅给人的感觉却是很爽快、很阳刚的,十分受用。
一提“咥”,似乎必与大猎猎的餐盘器具、以及雄彪彪的关西大汉相关联。这爆破在舌尖上的爽脆秦音、以及桌上那一应的耀州大盘海碗,再兼其间吃得热血沸腾、欢畅淋漓的关西大汉,确是一组相映成辉的壮阔场面,实非后世所谓文雅的柔细作派所能比拟。大人大碗,大开大合,吃的畅快,咥的滋润,这便是“咥”的真谛,也是这块丰镐故土上古风大雅的真传和特色。
说到“咥”和特色,当今的这里倒是的确有一个既适合“咥”的传统标准,且又十分特色的吃货,这就是“花园一号”的“大圣甲”。
“花园一号”,顾名思意,就是花园村的一号。这个花园村就是西安城之西,沣水之东,秦阿房宫之南,汉昆明池之北的那个曾经属于皇家御花园的村子。这花园处于西周的故镐京遗址没错,可当初是哪朝哪代的风景,周家、秦家?还是汉家、唐家?说不准。反正它置身于周秦汉唐之间,无论曾是谁家的风景,都是会被倾心和推崇的。
过去的那个皇家花园虽早已衍变成了村子,但这并不是说那风景就再无踪迹了,现今的这个“花园一号”多少还是再现了些古韵的。这个园子想是无法与当年的御花园相比,可终归也是个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鱼有鸟,还点染了些诗情画意的浪漫去处。且在那袖珍的湖光山色之中还座落了一个“大圣甲”,那可是一个可“咥”且有些古韵的特色餐厅。
“大圣甲”其所以特色,是因为这里只做甲鱼,也只吃甲鱼,即吃鳖。这吃鳖的习俗似乎是从那半渔半农的时代起始。再经孙大圣打杀老鼋,民众分食其肉时各显其能的推波助澜、发扬光大,最终到现如今就“把甲鱼的吃法演绎到极致”了。因这吃货既有几千年的历史传承,又有现如今这极致的演绎和发展,再兼这香味四溢的红烧甲鱼是用比大号碗盘更大的锅盛摆到桌上的,而且大家还吃得津津有味,酣畅淋漓,以故这“大圣甲”的鳖就足可归纳到有些古韵、受人推崇的“咥”的范畴了,到底是个绝味、是个特色。
要吃的这鳖定是鲜鳖、活鳖。共分三类,也是三个档次:大棚鳖、稻田鳖、以及野生鳖。大棚鳖是人工养殖的,最便宜,与牛肉的价格相当;稻田鳖就是放养在稻田里的鳖,属半野生,价格适中。天然野生的鳖就很昂贵了。其实无论养殖或野生,其口味的差别并不大。至于营养的优劣,大家又不是天天吃,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正因大棚和稻田的鳖价接地气,故而也就赢得了大众的热捧,称这“大圣甲”是咱老百姓舌尖上的贵族亨受!。一时间这“大圣甲”竟火了西安城之西的半边天,有时甚至还紧俏得一座难求呢!
至于鲜鳖的宰杀,那都该是庖厨里的事,不见更好。你只需提前预订清楚是几人餐就行了。一般你的客人到齐,约略一杯茶的功夫,这用煲锅盛了的鳖就上来了。服务员一掀盖子,一锅的红烧甲鱼,腾腾地冒着热气,浓香扑鼻。
这成块成条的鳖肉是烧出来的,红红的肉表上溢着胶汁,晶莹剔透。那胶汁上还泛着一层芝麻,星星点点。这浆汁、肉排、芝麻,还有托底的冬瓜条,巧妙地构成了一盘优美的盆景,形象生动、活灵活现,直是沁人心脾、灼人味蕾。那富含胶原蛋白的鳖裙,细细润润、柔嫩欲滴,这可是养生美颜的上品。那腿肉似鸡,那骨排如羊,那腹肉类鹿,那颈肉象牛,那肥美的肉块似猪。这些可全都是能滋补的美味佳肴。
面对这一锅绝美的五味佳肴,不用说,任谁都会口舌生津、蠢蠢欲动。闻听到“开咥”,便急不可耐地撸衣挽袖,争先恐后地大快朵颐起来。此时,那往日里的斯文也就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管他文不文、雅不雅,此刻就一个字:咥!
这道烧甲鱼的味道带着些辣,似乎这也正好契合了秦人耿直威烈的性格和口味,两好相投就难怪有些相见恨晚、忘乎所以了。一阵风卷残云般的恣意饕餮,直到把锅里的肉捞干吃净,服务员再给这煲锅里加上汤开了火准备煮菜,这暂时才算告一段落。稍作调整,然后再带了些许的满足,悠闲地品起桌边的小菜。这会儿就不再粗犷了。但见举杯把盏,评古论今,谈天说地,一时间风雅无限。
其实这围绕甲鱼作陪衬的小吃也特色,有我们小时那年月常见的豆芽炒粉条,还有那个时代粗粮细作的搅团,更有新近才创造发明的酸菜锅巴。
搅团在缺粮的年代曾是主食,现在虽退居为小吃,但其认知度却是非常高的。特别是吃搅团要用大老碗,清凉凉的浆水浇汁,加上油泼辣子绿韭菜,吃起来不但清爽可口,还呼呼带响。这场景叫吃实在委屈,只有叫“咥”才妥当、才更过瘾。
这酸菜锅巴是个创新,之前从未见过,十分特色。
锅巴,本地也俗称“圪渣”,就是粘留在锅底上那层结晶的饭渣。圪渣就势铲下来吃,有油质、很筋道。若是在锅下放把火焙干再铲下来,那可就香脆可口了。这圪渣原本就是食物加工时析出的糊精,确有帮助消化的功用,又十分合乎孩子们的口味,故而就成了孩子们的美食和最爱了。苞谷糁锅底有圪渣,搅团的锅底也有。大米饭的圪渣很厚,只是早先不常吃,印象不深。
这个酸菜锅巴,其实就是给大米饭的圪渣上覆了一层酸菜。酸菜就是过去有、现在还有的浆水菜。浆水菜本是那年月为补充无菜季节、特别是冬季的缺的无奈之举,而现在却是有意而为之,故而就又成为一个很亲切的特色了。锅巴与酸菜结合,柔中有刚,阴阳相继,香脆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烧甲鱼是主菜,当然还有主食。有锅盔,有面,也有米饭。这锅盔香脆可口,可夹了油泼辣子吃,也可夹绿辣子吃,还可以蘸着煲锅里的汁子吃。加了汤的煲锅里可以涮菜,最后还能下面。如此种种,虽各有各的味,但却都浸透着那红烧甲鱼的馨香。这一路咥过去,肚大腰圆自不待言,只是那酣畅淋漓的经历就足够你回味老半天的。
《本草》里记载鳖肉可大补,但从其功用看应属于温补。既是温补,也就不必过多地计较进补的时节了。这“大圣甲”冬天咥最美,春、秋也不错。至于夏天,虽说天气酷热,但那餐厅里有冷气,照例是郁郁葱葱、清爽如春。这就是说,你无论啥时去咥,都是一样的幸福、一样的亨受。更兼这“大圣甲”汁香肉嫩、温润可口,完全是个全天候、老少咸宜的吃货。
其实,“花园一号”里的环境也是深受老少们的喜爱的。林中可漫步,水边可观鱼,抬头是蓝天白云,远望是原野远山。林木间可逐蝶戏草,池水旁可挥杆垂钓。有兴能骑驼留影,嬉戏可赶鸟溜猴。总而言之,在此间你食可尽兴、娱能尽情。
当年的帝王们可有如此的享受?恐怕不尽然罢。如此可慨叹:吾辈有幸!
传言“大圣甲”曾作过这么个广告:咥大圣甲,游新马太。许多人开始都不以为然,以为那是胡吹浪谝。可当知情者释解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且哑然失笑了。原来此“新马太”本非彼“新马泰”。此“新马太”,即是再现雏形的汉昆明池边的三个村庄:新庄、马营、太平村。盖因其行将被拆不复再现成了焦点,以故出了些名。去逛几个即将消失的村庄,显然不是难事,况且乡里乡党的,根本用不着花钱。
这虽是个幽默的段子,但多少还是令人生出了些唇亡齿寒的担心和悲哀。这个“大圣甲”将来会怎么样呢?
可转念一想:既然生了些担心,却又无能为力,也无济于事,那倒不如多过去咥上几回,最好把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带上,放开咥,直到咥腻味了为止。省得往后花有了、园有了,山有了、水有了,而鳖却再也找不见了,自己追悔莫及。
趁这“咥”字还没消失,“大圣甲”那杏黄旗还在“花园一号”的小山上飘着,索性来他个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放开咥!
总觉得这“咥”发音的口形很特别,似曾相识。猛然间想到了照相,为了追求形象的完美,通常大家总要在揿动快门时合声喊句:茄子!两相对比,这喊“咥”的表情与“茄子”又何其相似!原来都是为了对美好情景进行的表达和记忆。
咥在花园,在那袖珍的山水间留个影,确实很舒坦,也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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