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云,我是偏爱的。 不是因为它是威力无边的大自然现象,藏着某种神秘的玄机。比如雷,我就不大喜欢。我喜欢静的东西,好多时候,我感觉那雷过于喧嚣了些,也把什么东西夸大其辞了。比如一个人,夸夸其谈有时候还能咬着牙忍受,而一味地夸大其辞,却是实在让人受不了的
于云,我是偏爱的。
不是因为它是威力无边的大自然现象,藏着某种神秘的玄机。比如雷,我就不大喜欢。我喜欢静的东西,好多时候,我感觉那雷过于喧嚣了些,也把什么东西夸大其辞了。比如一个人,夸夸其谈有时候还能咬着牙忍受,而一味地夸大其辞,却是实在让人受不了的。
云不是。更多的时候,云是一种安静的存在,有时候你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先说春天。怎么说呢?春天总是不一般的,因为它是一切的开始。“一年之季在于春”,或者“春种一颗粮,秋收万粒籽”,但这一切,其实是从一场雨开始的。一场雨,一场春天的雨一下起来,对季节没有感觉的人,都会在突然之间大吃一惊的。因为他们看见了春天神奇的出现。春雨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一片云牵了来的。我们总会惊讶于一场大型晚会的恢弘或者精彩,却常常不会在意这场晚会的策划者。云当然是春天的策划者,云把雨当成了一场晚会的开场序曲,雨把某种信息传递出来,花就开了,树就绿了,蝴蝶和蜜蜂就都翩翩上场了。
夏天的时候,云才会张扬一些,只有这个季节,它们才偶尔会把面孔黑下来,一下子让天空变成另外一种颜色。往往这个时候,那些调皮的雨点就会落下来,噼哩啪啦地把地上的庄稼弄湿。这时候的云,更像是要吓唬那些雨点一下子,当那些雨点都从天上落下去了,它也就又露出了本来的样子。策划者有时不太好当,不发发脾气,总有演员会出花儿。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说说云冈的云。
云冈是一个地名,在某个古城的西边。古城曾经叫云中,也曾经叫平城。云中和平城都是好名字,这两个名字会让我想起历史,想起一片很大的云从一个城市飘过。时间就是云,时间行走的方式其实就是云行走的方式。所以云不会停下来,当云飘过一个城市的时候,时间也就飘过去了。这个城市现在的名字我也喜欢,它是一种容纳,因为容纳,所以大同。
大同往西有一条道,这条道是一条古道了。因为有河在山山梁梁间穿行,于是人也在这儿穿行。河流永远是人类的开道者,大多数早以前的路似乎都是傍着河的。有人说这条古道是西口之路,曾经有一批一批的中原商人沿着此道走出关外,把关内的东西带出去,又把关外的东西带回来。在几百年前,那个想“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叫玄烨的皇帝,也是从这条路上引着他的蚂蚁一样的大军西行的。那次远行,他的目标是某一个欲望膨胀的叛乱者的脑袋,更是要把一个皇帝的威风播撒在这贯穿大半个国土的古道之上。现在,这条古道是国道。当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走在这国道之上,一个叫云冈的地方总是叫他们肃然起敬。是冈?是云?还是云下的冈?冈上的云?
我经常从这条国道往西。我从这个曾经叫云中的城市一直往西,会路过云冈,路过云西,我是要到一个叫左云的我的故乡。这一路之上,我总感觉自己是和云同行的。有时候,我又感觉我就是一片行走的云。
我走在路上,左边是很深的沟,曾经叫河,以前肯定有过大水,后来偶尔有水,也不太大,像是被黄土挟持下来的,不情愿留下,却又走不掉,便使性子般慢慢地变得憔悴。右边便是冈,普遍不高,似乎有人叫武周山,但不知道究竟哪一段是。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但我觉得还是叫冈好,不高也不低,不挺拔也不峻峭,偶尔会有一个好性子的男人,坐在某一个高处,看着沟里的流水,用吃饱了莜面的嗓子唱出一段“对坝坝的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冈上有花有草有来去的牛羊,偶尔还会有一种不大但很猛的鸟飞过,那种鸟叫鹞子。鹞子是北方的鸟,所以北朝就有一首“男子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起,群鸟两向波”的民歌。当然了,这些都是陪衬,当暮色朦胧,有佛坐在石头之间,向心而诵;有飘带起舞,翩翩向天;有箜篌缭绕,悠扬成眠。
还有一次,我是坐在冈上的,云就在头之上,似动不动,蓝天只是可有可无的底色;恍然之间,云又在身之边,触着脸蛋,触着头发,还会钻进衣袖,然而却是没有声音的,然而却是决不让人触到的。飘飘然,便觉得整个人是坐在云之上了;便觉得人也是云里的云了。
此时看冈,此时看云,才知道云冈不是云下之冈,不是冈上之云,而是云之冈啊!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