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句》

志南

古木阴中系短篷，

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A Quatrain by Monk Zhi-Nan

Having tied up my boat

in the shade of an old tree,

I stroll past the bridge

with the help of a walking-stick.

Apricot petals fall like a drizzle,

threatening to moisten my cassock.

Soft breeze combs the willows,

bringing a tinge of cool to my face.

【吴洲 英译】

入秋了，天气变凉爽。又是读诗好时节。从以闲适、讲情调著称的宋代诗词中扒一首来译译。

这是首名诗，固然不需多介绍。最负盛名的是后两句。但是对“杏花雨”的理解，似乎有些争议。

不记得是哪一季《中国诗词大会》上，出了这道题：“沾衣欲湿杏花雨”中的“杏花雨”是指？当时三个选项，其中百人团许多人都选了“杏花如雨”，结果被判错误。康震老师表示，杏花雨 应指“杏花时节的雨”，就跟“黄梅雨”是黄梅时节的雨是同样的修辞。再者，从对仗角度看，下一句的“杨柳风”也同样是二十四花信风中的“柳风”。杏花、杨柳 在这里都是指代时节。

不过，吴工觉得诗歌的阐释不一定要这样僵化。作者原本写诗时或许本来确实是以杏花指代时节，但是把将这两个美好的词拼到一起，在读者心里造成 杏花也如雨飘落 的美好意象，未尝不可。何况翻译本身就是个艺术再创造的过程。

按“杏花如雨”的理解来译，后两句的处理，便活泛多了。杏花花瓣如雨飘落，我的袈裟好像要被它们沾湿。和风梳过柳枝，吹到脸上，一丝清凉，柔而不割：

Apricot petals fall like a drizzle, threatening to moisten my cassock.

Soft breeze combs the willows, bringing a tinge of cool to my face.

其中“欲”字尤为传神，似是而非的那种感觉，这里处理成threaten to 。“沾湿”也用moisten，比wet更精确，是稍微湿润。至于“吹面不寒”，既然是“不寒”，又是早春的风，应是清凉宜人，故处理为“一丝清凉”——a tinge of cool（注：在此特别声明一下，吴工不敢贪功。tinge这个词虽然早认得，但用在这个翻译里，是前段时间看到张智中老师的翻译版本，觉得挺好。）

至于“衣”的翻译，考虑文化缺省的话，保守起见可译作gown，长袍飘飘，颇有风度。吴工在此大胆译作cassock，本是基督教中神父们穿的黑衣长袍，勉强与“袈裟”对应——都是神职人员穿的，带点宗教感嘛。嗯，宗教嘛，本来也是力图慰藉给人的心灵的事物。这首诗的选词方面，本身也带有诗僧的禅意。比如系船之处必为“古”木，坐的船也得是“短”蓬——树大，先想到其年轮久远（“古”），自然宇宙之永恒；船很小，偏说短，尤言人世之短暂虚无。

若按康老师上面所说的，就理解成“杏花时节的雨”的话，意境似乎就保守多了：细雨打湿杏花的花瓣，沾湿我的僧袍：

A light drizzle bedews the apricot petals and barely moistens my cassock.

这里来个bedew，稍稍补充一下具象，让人想起花瓣被细腻的毛毛雨沾湿的娇艳欲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