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二三事】我的少年

　　每当看到羽毛球场上飒爽的英姿，我总会想起那个少年，想起那份菁菁年华里最初的悸动，最美的情愫。

　　初识

　　那是2008年的秋天，在北京奥运会的喝彩声里，我升入了高二。一开学便是文理分科，为高考计，原班上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了理科，我也不例外，于是我们班就成了理科重点班，又调进来八九个理科生。班主任向来把时间看得金贵，只让新同学默默进来坐下，连自我介绍都省了。我向来不关注这些，象征性抬了抬头，便继续研究那缠人的物理题了。

　　晚自习后回宿舍，还没进门，就听到室友们在讨论几个新同学，“哎，我觉得那个林方舟挺帅的，高高瘦瘦，就是坐我前面那个。”“噢，那个呀，是不错，怎样你还想近水楼台么，小心班头召你喝茶去！哈哈！”她们嬉闹着，见我进门又问：“小娅，你觉得呢？”我笑笑摇了摇头，表示没注意到。帅哥什么的果真是女生永恒的话题，只是帅不帅又怎样呢，似乎与我并没什么干系。

　　“好，这节课就到这里，请科代表把作业发给大家，我们下节课讲评。”语文老师指着讲台上的一沓作业本，向我示意。“好的。”我点头，赶忙起身走向讲台。作业本都是按小组放在一起的，我只要分开交给每组小组长就好了，但是有个小组长恰好出去了，于是我就替他发。“林方舟，哪里呀？”我对几张新面孔还不熟，于是叫道。“我的吗？给我吧！”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个俊雅的男孩子，个子高高的，白色T恤衫，牛仔裤，眉清目秀，眼里带笑，向我走来。呃，这就是传说中的林方舟么，果然如室友所说，嗯，蛮好看蛮阳光的！我递过本子。“谢谢啊！”“不客气的！”

　　微澜

　　日子静静溜走着，偶尔会从题海中抬头瞄向窗外，在树木枝叶间停留几秒，稍作休息。那日午后，我照例抬头望向窗外，恰看到窗边林方舟正侧身与旁边同学说什么，忽然他笑了，眉眼弯弯，那么纯粹，那么明净，阳光透过玻璃照着他的侧脸，善睐的明眸里也跃动着愉悦！我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一笑倾城么，真美！那以后的抬头小憩间，我的余光总会不经意间扫过窗边那个阳光少年，或嘴角含笑，或眉飞色舞，或低头专注于课本，无论何种情态，总是那么生动。在这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高考备战里，那恣意的笑容总会感染到我，一扫我心中烦躁，让我能重新静下心来学习。

　　高二以来，最期待的就只有体育课了，可以去操场溜一圈放松下神经。我一如既往在操场上晃悠，一边羽毛球场上传来的喝彩声吸引了我，走过去，那熟悉的身影一下子映入眼帘，是他！黑白格子的毛衫，照常是牛仔裤，看着很是舒服，他正跳起来一记完美的扣杀，对方果然没能接到球，周围又是一阵叫好声。我不由驻足观看，他应该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发球扣球及远近战术，挥洒自如，动作也特别帅，挥臂跳跃，身影矫健，颇有些翩若惊鸿的味道！原来那个爱笑的少年羽毛球也打得这样好！

　　自此，欣赏他打球成了我体育课上唯一的项目。

　　那时，我只知道看到那个身影会有丝丝莫名的欢欣，却还不甚明白，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倾心

　　期中考试后，成绩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我的名次没有大的波动，理综成绩稍弱点，语文成绩很是给力，一综合在班上排第五名。班主任一如既往的分析成绩，表扬批评加鞭策，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便对着物理卷子整理起错题。“……林方舟，你看看你的成绩比进班时退了多少，整天就见你跟周围人说笑，都什么时候了还静不下心……得给你找个安静踏实的人坐一起，来，你跟李佳佳换个位子，坐到于娅旁边，于娅，你以后监督着林方舟。”老师又说了什么我没听到，那句“坐到于娅旁边”、“监督着林方舟”却印在我脑海久久，同桌么，莫名的喜悦充斥了我的心。

　　一下课就换位子，他抱著书本走过来坐下，笑笑，友善里带着俏皮，“科代表，多多指教，哎，不会真监督我吧！”“啊？哦，当然要严格遵从班主任的指示咯！”也许是他的轻快愉悦感染到我，我也难得开了个小玩笑。然后相视笑笑。

　　接下来的日子想必有趣吧。

　　成为同桌后，我们交流渐渐多了，互相熟络起来。我发现他真的很阳光开朗，爱笑爱闹，也很简单。

　　“科代表，传授下经验，怎么做到语文总考年级第一的？”

　　“没有啊，就一两次。”我答。

　　“这么厚一本错题集呀，厉害！”

　　“我物理比较弱。”我说。

　　“你们寄宿生多久回家一次呀”

　　“一个月吧。”我应道。

　　“没想到你这样的乖乖女竟然“恋师”呀，语文老师那么有魅力么！”

　　“哎，昨天发的化学卷子给我看看，马上要交了！”

　　“……”

　　“闭嘴，班主任在后门口巡视呢！”我终于不耐烦了。

　　“你竟然也会骗人，哪里有班头……”好一会儿，才从身旁传来一声嘀咕。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性本静，备考中亦多烦闷，他的活跃开朗，无疑给我沉寂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再抬头休息时，我不再看向窗外，而是不自觉的瞥过身旁，抬头间嘴角弯弯，奋笔时神清专注。

　　“林方舟，你羽毛球打得很好！”一次体育课前，他正检查球拍，我说道。“还好吧，我很喜欢羽毛球，以前培训过一段时间，”他略带不好意思又微含自豪的说，“你会么，待会一起打？”“以前打过，完全业余的，哪敢班门弄斧呢！”“没事儿，一起玩儿嘛！”

　　站在球场上，看着球网另一面的翩翩少年，心跳顿时失了规律，握着球拍的手微汗。帅帅的身影跃起，长臂一挥，球从拍沿擦过，我意料之中地没接住，几番下来也总是我跑前跑后捡球，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真的是业余的，便不再用亦远亦近的战术了，开始平稳发球接球，这次终于稳稳对打了许久。

　　下课一同回教室。“你还不错嘛，下节课再战！”“你是损我还是表扬呢？”“当然是表扬，看你文文静静的，平时也不怎么动，还以为你不会打呢，竟能连对几十个球！”“承让承让！”很久没这么运动了，手臂很有些酸痛无力，然而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p#分页标题#e#

　　一天晚自习前，十来分钟的闲暇里，他和前排一个男生瞎侃，不知怎么说起名字叠称，就转过来和我说：“都把名字改叠称怎么样，就叫他朗朗，叫我舟舟，叫你娅娅好了，嗯，丫丫更好！”“没创意。”我头也没抬，眼继续盯着题，然而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丫丫本是我小名，只有父母这样叫我，从他的口中叫出，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很暖，很甜。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不知道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不停地跑，力竭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呼唤“丫丫别怕”，然后手就被牵住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容颜，是他，那个明朗的少年！

　　醒来，许多关于他剪影掠过我脑海，蓦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点滴已经深深烙在我心里！我想，我是喜欢上这个阳光大男孩了！原来，这种牵念的滋味就是心动，是喜欢啊！

　　日子轻轻悄悄的过，紧张的学习里，偶有嬉笑玩闹，倒也过得充实。我从没想过表达这份喜欢，高考在即，怎可扰人扰己；我也不曾探寻他的感情世界，喜欢是属于我的情愫，很美很珍贵，在我最美的年华里，能遇见，能同行，我已经很满足。

　　转眼高三已至，我们迈进了隐蔽于校园一隅的高三部，我感觉真正触到了高考的脉搏；不过青春岁月里，有奋斗，挥洒过汗水，有秘密，享受过喜悦，有成长，明白了惜缘，已足矣！

　　2009年的冬天，电影《2019》风靡全国，连差不多与世隔绝的高三部也随处听得到有关它的话题。课间，前面几个同学又在说这个电影，忽然一个同学回头问：“哎，林方舟，你的名字是不是就取自诺亚方舟呀？”“没错，赶紧跟我拉好关系吧，等2019到了，我能带你们走哟！”他自得回应道，我没抬头都想象得到他拽拽的神情。一会儿，前面同学散了，他突然转身说：“丫丫，你发现没，我们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诺亚方舟耶，‘诺娅方舟’，神奇吧！”哎，真的是耶，“诺娅方舟”！我极力抑制内心的喜悦，“是嘛，那到了2019，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哈，方舟！”“当然，诺亚方舟是连在一起的嘛，诺娅就是承诺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他话里是否还有别的意思，不过听到他说娅与方舟连在一起，我已经特别开心了，名字也许只是个巧合，但那又怎样呢，我们的名字能这样契合的连在一起，能说不是缘分么……

　　冬去春来，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2019年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如期而至，同学们斗志昂扬，誓不负青春。我知道，备考进入最后冲刺了，于是从题海里抽身，回归书本，查漏补缺。林方舟也沉静了不少，他本是走读生，周日休息都回家的，这会儿也来学校和我们寄宿生一起在教室里学习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大家一起学习有氛围，不懂的地方还有人可以请教啊。说最后一句时，对着我眨了眨眼。

　　又是一个周日的午后，日光暖暖，看着教学楼后小山上绽放的桃花，粉白粉白的一大片，突然特别想上去看看。下楼的时候遇到林方舟，问我去哪，我笑言雅兴突至赏桃花去，他说一起吧，然后不等我回答就跟着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爬上这座山，上面视线极好，整个校园尽收眼底；桃花开得正艳，一簇簇一枝枝，恣意欢笑着，正享受着属于她们的春天。我们并排站着，都没有说话。天高云淡，微风轻拂，闭上眼，深呼吸，高考的压抑紧张顿时消散了。许久，他转头问：“于娅，你准备考哪个大学？”许是很久没听到他这么正式叫我了，我也正色答道：“我想去武大，听说那是全国最美的校园，春天里樱花竞放，如梦似幻！”“放心吧，以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的。我想去理工大，不过我知道于我而言有点难度！”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正经地说话，原来嬉闹的背后，他也是有过计划与考量的。“还有三个月，加油，你一定会实现的，我等着明年春天邀请你来珞珈看樱花呢！”我第一次这么笃定地说。“好啊，武大樱花，我也期待已久！”

　　曲终

　　六月，我平静地走进考场。

　　走出考场的刹那，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却也怅然若失，奋战的高中三年，关于青春与梦想的岁月，就这么远去了，突然是那样地不舍！

　　七月，出成绩报志愿。

　　那天是最后一次全班同学聚在一起了。我成绩还不错，如愿报了武大。只是，那个我以为可以相约珞珈的少年，却考试失利了，刚挂上一本线，他父母决定送他出国。

　　“武大的樱花很美，好好欣赏，连着我的那份！”

　　“那……你保重！”

　　这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那天离校时，大家哭得稀里哗啦的，仿佛第一次发现身边每一个同学对自己都那么重要。我一个人默默爬上了后山，那里曾经绚烂的桃花早已落了，散了，化作尘泥，再寻不见一丝痕迹。望着熟悉的校园，我突然泪流满面。

　　后记

　　2019年的春天，樱花烂漫，我一个人漫步在樱园，想起了那个珞珈赏樱的约定；2019年的冬天，“世界末日”论铺天盖地，如果12月21日世界末日真的到了，诺娅的方舟会来么……

　　流年似水，青春却无悔。青葱岁月里的故事啊，便如永不蒙尘的珍珠，点缀在生命轨迹上，熠熠生辉。

　　而今，惟愿我的少年，他乡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