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流,流向您住过的地方。风,又吹,吹过您芳草凄凄的坟头。思念,不止啊!如今河岸依然绿草茵茵,您在那头,可否听见我儿时您棒捶衣服的响亮的敲击声?如今,坟头长满野草,您可否听见我声声低诉,看见我默默地流泪? 回忆漫过我心头,如暖流,似细雨,又仿佛那条
水,长流,流向您住过的地方。风,又吹,吹过您芳草凄凄的坟头。思念,不止啊!如今河岸依然绿草茵茵,您在那头,可否听见我儿时您棒捶衣服的响亮的敲击声?如今,坟头长满野草,您可否听见我声声低诉,看见我默默地流泪?
回忆漫过我心头,如暖流,似细雨,又仿佛那条亘古不变的河流。当我还未满五岁,您总是用箩筐背着我,肩挑两箩筐衣服,来到那青青草地上,河水从身旁缓缓流过,鱼儿不时游上水面,吐着泡泡,空气清新,青草的味道,至今我也无法忘记。
您放下箩筐,让我坐在草地上玩耍。那时,我仿佛是个呆瓜,细细的观察着我的母亲:一头长长的黑发,辫子又长又粗,于是,我便伸手去拉她乌黑的辫子。母亲的辫子好长,长及腰间;母亲的辫子好黑,像家里的黑芝麻;母亲的辫子好柔软,就像家里的棉被。母亲蹲在草地上,将衣服一件件过水,一件件有力而有节奏地捶打。我拔一棵青草,青草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我不紧不慢地吮吸,味道好似我们往日喝的清凉的井水,好甜好甜,只是多了一份泥土的气息。
母亲的背影,那样娇美,那样动人,充满女性的温柔与活力,我细细地瞧着她背影,走路的时候,是笔挺的,来到河边,弯下腰,才发觉,她的背部,曲线相当完美,就像那吹弯了腰儿的青青小草,充满律动感。洗衣时,她的手臂在动,背部一颤一颤的,那背部的曲线,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流动着,她那黝黑的辫子,也跟着有节奏地舞动,好像在跳着春风吹动柳枝条的舞蹈。
又是一年春天,我又长大了一岁,母亲那宽厚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唱着美丽乡村的童谣,向河边走去。青青草地,又是一年的新绿。嫩嫩的,闪着青色的光泽,一大片,一大片,铺满整个河岸。远远望去,像仙女编织过的绿色毯子。
清晨,母亲带我来这里洗澡。母亲是女人,当然不敢脱光衣服在河里洗澡,只好绕起裤脚,拉掉发绳,在河里洗脚洗头。母亲的皮肤好白,虽然她是个劳动妇女,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肌肤还像是玉石一样的洁白无暇。只是,母亲的手,早早地开始裂了口,深深的裂痕,时常折磨着她,有时痛得她直叫。她的脚,早已不是少女时期光滑鲜嫩的脚了,脚指甲满是黑色的污垢,裂了一个个口子,也有着深深的裂痕,血经常在裂痕里流出,可是作为一名农村妇女,这是常有的事。她的伤口,没人管,没人痛,没有人爱。
母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母亲的头发又长了,此时,已长至大腿的中间部位。那一身头发,恐怕是母亲身上唯一的宝。有好几次,她都想将它们剪下来,可又舍不得。母亲一生,对身体的其它部位,并不怎么爱护,总是要做家务,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哪还有功夫保养自己的皮肤。可唯独这一头长发,她不肯剪掉。长大了才知道,母亲身上,其实也还深深地眷恋着女人独有的长发情结。
母亲将我的衣服脱掉,把我放进河里洗澡。春天,昨暖还寒。皮肤刚接触到水面,冻得我一阵颤抖。我欲要起身上岸,母亲却又把我推进河中。“娘,好冷。”“不怕,有我陪着你。”渐渐地,我发觉,其实,这河里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我家的三只鸭子悠哉游哉地在河里玩耍。一会儿用长长的嘴捋捋洁白的毛,一会儿伸长脖子欢快叫个不停,一会儿将头伸进河里抓鱼吃。不时,母亲将河水泼到我脸上,我又将水向她泼去,这样一来一回,我渐渐忘却了冷,我与母亲的笑声,不时回荡在山间。
夏天,母亲带着我来到河边挑水。我拿着小桶,母亲单肩挑着两个桶。母亲的动作很是利萦,两个桶,同时往河里放,母亲一用力,两个桶同时就挑满了水。母亲很轻松地就来回十几趟,而我,常常偷懒,只挑小半桶水,挑累了,慢慢悠悠地躺在青草地里休息。此时,河岸边的草已疯长起来,绿得深沉,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色彩浓重,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人直冒汗。河水依然清凉,我脱了衣服,整个人浮在水面。清凉的河水,将我满身的燥热一洗而空。自己感觉热散了,全身从头至脚凉了个遍。那时,我已学会了游泳。一会儿钻到水底,触摸冰凉圆滑的石头;一会儿追着鸭子到处捣乱;一会儿追着鱼儿,想捉几条回去向母亲邀功,可我哪里是它们的对手,我的手还未碰到它们,它们就已经潜到水底去了。
有时,母亲上山砍柴的时候,会带着我,沿着河岸,去山上鸟语花香的地方。母亲在那儿努力砍柴,而我,负责将柴放入箩筐内。河水的上游,经过山的高处,那儿,我时常闻到花香。母亲一刀刀用力砍柴,而我,经常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去寻那花朵飘香的地方。经过大半小时的寻觅,终于得见花儿的真颜。啊,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紫的,妖娆而热烈的开放着,知名的不名的野花野草,在那夏日时光的烂漫处,尽得天地灵气,淡淡花香,清香扑鼻,花不醉人人自醉。开得最多的是山茶花,一朵朵、一层层、一簇簇。一种色彩的华丽冲击着我的视觉。山茶花,花瓣鲜嫩,有白色、粉色、红色,远处望去,在清风的吹动下,在绿荫的簇拥间,仿佛它就是花中的皇后,地位显赫,却不高高在上,不高傲,深藏着一种朴素的高洁。我想,母亲就是那洁白的山茶花,美丽却不高傲,自尊自爱,高尚朴素。
水,长流,流进我心里;风,又吹,将我心中的花香吹得荡气回肠。思念啊,不止的思念!母亲,如今,我又回到了你身边,虽然再也看到您慈祥的模样,摸不到您浓密乌黑的长发,感受不到您满是裂痕的双手的温暖。那又如何?因为一切都已经深深深深烙在我心里。
绿草,河水,我们在一起的点点回忆,凝聚成花香,在我心里永远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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