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没有亮。我伸手摸出枕边的手机,睡眼朦胧地看见有一条未读短信息--是妈妈发来的。她说昨晚梦到我了, 梦见你脖子上挂着个小灵通,突然跑丢了,我和爸爸到处找你,喊你的名字,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你,
凌晨,天还没有亮。我伸手摸出枕边的手机,睡眼朦胧地看见有一条未读短信息--是妈妈发来的。她说昨晚梦到我了,梦见你脖子上挂着个小灵通,突然跑丢了,我和爸爸到处找你,喊你的名字,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你,一把将你抱起--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好可爱。
我终已无法控制,任泪水滑过脸庞。
时间真的很残忍,让岁月一去不复返。往事总是那样真切;想伸手去捉,却只抓到空气--弥漫着美好,却也夹杂着无奈和感伤。
记忆随着沙漏的滴落而一点点地沉淀,仿佛梦境一般--让我常常怀疑往事的真实性。因为只记得的那些美好,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变得如同做梦一般;自己是完全抽离出当时的情节的,让我质疑以前的事是否真正发生过,还是只是我虚无的假想。时空的骤然转换让我莫名时间究竟是连续的还是跳跃的。
小时候,那是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幸福年代,那是个可以撒娇任性的纯真时光。
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爸爸妈妈经常晚上带我去公园玩,虽然我总是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不听话地和妈妈吵嘴;记得有一次深夜我发烧冷得浑身颤抖,爸爸就背着我、妈妈在后面扶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一路小跑到医院,可一到医院我就莫明其妙地突然不抖了;记得小学时每天放学回家我就在楼下和小伙伴跳皮筋直到妈妈在楼上催我几次我才奔上楼吃饭;记得一分钱一个的好吃的汽水糖,即使妈妈只给我两分钱,仍能让我吃得满心欢喜;记得每天都按时睡觉可是睡意很淡的我常常怕睡不着就必问妈妈一句妈,我能睡着不?,妈妈只要说个能,就足以安慰傻傻的我
如今,晚饭后散步在北航居民区的街路上,偶尔看见一对父母中间领着个可爱的小孩,恍惚间,我就像看到了我和爸妈的影子。而每当这时,眼眶便是湿润了。
只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也只是像胶片一样印在脑子里,偶尔对着光一照,只能观看和追忆,无法重现。
对于逝去的人和事,有人说,只有忘记,心灵才会轻松,才会获得快乐。
我发现有些东西我无法忘记。但我并没有不快乐,虽然会禁不住感伤。我算是个伤时怀旧的人吧。但我决不是个感慨着过去而埋怨现在而觉得未来无望的人。我是个喜欢憧憬的幻想现实主义者。我觉得如果过去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暖暖地定居在了那里,能给我无限的美好回忆,给我坚强的力量去期待未来,那我又何苦非要刻意挖掉过去呢?弄不好,就是遍体鳞伤。伤口处,又难以修补。
我把《妈妈我爱你》的歌词编辑成短信发给了妈妈,并告诉她我春节就能回家了,到时候一定亲自唱给她听。半晌,她回短信调侃说女儿还会唱歌啊,接下来便写了许多哈占字符直至填满整个屏幕。
我不敢想象短信那端妈妈真实的表情。我很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让她在短信那头流泪。我希望我的短信只给她送去快乐,而不要有伤感;我希望妈妈看到我发的短信想到我这个女儿时是真的哈哈笑着而不要心疼地流泪;我希望她能知道我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用她惦记;我希望她也能照顾好自己,和爸爸都健康开心。
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妈妈的眼泪是因为心疼女儿,而我的眼泪却是因为怜悯自己。妈妈的无私和女儿的自我就在于此。
而想到妈妈编辑短信时的艰难,于我,也是件难过的事。
每逢节日的时候,总是深深地想家。
记得那年我还在上初中,平安夜的那天晚上放学,我和同学骑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花摊,卖好多待放的百合。我总是喜欢乱花钱。我买了一大束百合,回到家时把花插到塑料的大饮料瓶里,摆到窗台上,说是送给妈妈的。妈妈系着个围裙,笑着从厨房出来,端着味道十足的豆角炖排骨。菜香盖过花香。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连吃妈妈做的菜,都成了一种奢望。
想起了高中那年平安夜,沈阳城灯火辉煌,到处洋溢着西方浪漫的节日气氛。马路上车来车往,步行街上拥挤的人们接踵游逛,商店的玻璃窗上贴满了MerryChristmas的贴纸或喷彩,门前常常是挂着彩灯的圣诞树和大大的可爱的圣诞老人。我和爸妈被挤着踱步在人群里,心心是相通的,只感觉幸福蔓延;在爸爸妈妈身边,我从不觉北方的冬天寒冷。
最难忘初中一年级时的平安夜,妈妈腰病严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那段日子,妈妈只能平躺在床上。那是妈妈腰病最重的一次,她在床上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平安夜深,我抵不住外面圣诞节气氛的诱惑,硬是拉着爸爸出门,把妈妈自己丢在家。我那时候不懂得要陪着病痛中的妈妈,只顾着自己出去感受平安夜的喜庆。
那天夜很深了,马路上灯火依旧,风很大,天空还飘着雪。现在想起,我仍不能体会到那时候妈妈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就自己躺在床上,在小小的屋子里,不能动--电视也许也是没有心情看的。我拽着爸爸到路边的礼品店挑了个红绒的带着个白毛毛球的圣诞帽,买回家给睡着了的妈妈戴上,觉得她会暖和很多;幼稚的我在睡觉之前就一直闭着眼睛虔诚地祈祷着圣诞老人半夜里能来给我们每人送份礼物,给妈妈送来康复。
那次妈妈的腰病就仿佛一场劫难,她有好久都不能离开床。但妈妈坚强地挺过去了。只有很疼很疼的时候,妈妈才会呻吟几声,很无助。我也不知怎么帮助她。当稍微可以起床的时候,她往地上扑上地毯,就跪着在地毯上爬;后来渐渐好转,腿和腰痛都见消,终于行动恢复到从前,但也常常十分小心。再后来,我上了初中,妈妈天天去学校给我送午饭。初二时有一天她给我送饭时告诉我她以后不能给我送饭了,因为她找到了新的工作。虽然不能吃到妈妈做的午饭我感到很失落,但更多的是为妈妈高兴。她选择接受这份新工作是对的,她又重新恢复了精神,仿佛生命翻开了新的一页。
直到现在她仍认真地工作着,虽然她的工作总是要满沈阳城的奔波,但是她却乐此不疲。她说因为我是她的动力,她也为她能工作而快乐。
我未曾想过,离开妈妈,是这样一件能让人心碎的事。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家,朝着自己的梦想行走着。
去年深秋,妈妈和同事借着双休日一起来北京,妈妈看望我,她同事看望她的亲友。妈妈执意不让我去接她,我终于忍不住,瞒着妈妈赶去了火车站。我气喘吁吁跑到站台上时,火车刚好停稳开门。妈妈出来时四处望了望,我大声喊妈妈,她抑制不住地笑了,我突然觉得那笑几乎能让我温暖得融化掉--在这个忙碌的北京,我好久没见到这样熟悉而亲切的笑了。可我以前却从没发现妈妈的笑脸能让我如此的踏实。
妈妈成了我的知心朋友很久了。她不再打我,而多是听我唠叨地讲着我的开心和不开心的琐事。她开始让我自己学着做决定做选择。她经常和我开玩笑;甚至像个孩子,和我撒娇。我也越来越感受到妈妈养育我的不易,同时也感到责任的重量。
我骑车带着她在校园里兜风,我们去食堂吃我平时喜欢的饭菜。
第二天似乎也没有做些什么就已到傍晚。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妈妈吃了一碗刀削面和两个馒头。我突然奇怪我每天究竟是在为怎样的目标奋斗。那一刻我才顿悟,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能让爸爸妈妈生活得舒服;能随时这样骑车带着妈妈四处去逛,悠闲地逛;能天天和妈妈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这不算是奢望吧。
可妈妈还是要离开了。那天晚上刚巧我们班主任要开班会,我便没有时间送妈妈上公交车。反倒是她把我送到了教学楼前--像小时候妈妈送我上学一样。只是我长大了,上了大学;而妈妈这一走,却是要走那么远。天色已黑,路灯昏暗。我心里很不舍,但我看不清妈妈的表情。妈妈笑着,说咱俩也拥抱一下吧。我生硬地搂了搂妈妈。怀里的妈妈是那么弱小,单薄的肩膀。女儿却已长大。
我突然发觉我离开妈妈地怀抱好久了。
我不情愿地走向教学楼。我又回头找妈妈,只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我坐到教室不久妈妈又发来语气轻松的短信,她说她在校园里看见了北航的飞行员了,好帅;说她在学校北门外的房产中介在看房价,好贵;说她刚坐上了公交车一路顺风马上就到西单了,好快可她说得越是轻松,我越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只感觉妈妈正在离我越来越远,然后就离开了我所在的城市,之后和我便隔着八百多里的距离。我的心似乎也越来越空荡。
妈妈是我的一片天,我是妈妈生命的全部。
而我,虽心疼着妈妈,却也常常不耐烦她唠叨的叮嘱。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不要我了,我的妈妈,还是会守在我的身边,一如往日。而我却不停止地长大,而且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就像现在,我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但她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我,给我安全,也让我心酸。
大学生活已过半。这两年多来,让我感触最多的时候就是在站台上离别的时候。我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去流浪,但这样的流浪是有牵挂的。妈妈可能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在车里,她在车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拼命的挥手,脸上挂着笑,心里流着泪。而这样的情景,却总是在我的梦中再现,每次醒来,脸上总是有泪痕。
我就在这样离别、重聚、又离别、又重聚的轮回里成长。
以前每次坐在回学校的火车里,泪眼模糊地看着爸妈在车外一点点地后退,直到从我的车厢看不见他们。逝去的往事开始在脑海里闪现,眼前也总是映出妈爸的熟悉的脸。可是,他们却不见了,我一个人,重新奔向未知。车厢里弥漫着的空气,很沉很重。我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离别的伤心。可常常只是妈妈突然发来的一个短信,就让我泪水决堤。
现在每当坐在火车里,我就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很快就会回家和爸妈团聚的,这样一想我就会变得很勇敢。我想我会努力地成长,让爸妈一段时间后再见到我时能有更多的惊喜和欣慰。
也许若干年后,我也会有我的孩子,而如果我只顾着把我的爱多半给了我的孩子,我便是没有良心的。那样我必将永生不能原谅自己。
那么,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报答我亲爱的妈妈。但我知道,在爱的天平上,她给予我的永远要比我给予她的重得多。
今天是平安夜,是我离家的第三个平安夜。北京的冬天不是很冷--想到妈妈,我的心也渐渐暖起来。
人长大是必然的,谁也无法拒绝。
因为有妈妈在,我的心才有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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