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没有进行深入了解的感情，是隔着纱布的。

　　而隔着纱布看一个人，是看不清的。这层纱布具有迷惑性，他展示出来的模样，是你脑海里依照自己的喜好架构出来的模样，那是你喜欢的，却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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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

　　文丨于 宋 于 清 

　　1

　　搬家后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新的。水果刀是新买的，苹果也是，我向来不擅长处理任何的水果，最后果真伤到了手。

　　匆匆下楼买止血贴，才发现药店早就关了门。附近住的都是社区的老人，作息规律得很，此时也只是剩下几盏路灯还在冬夜里挣扎着，以及街角的一家便利店。

　　我推了门进去便迎上了便利店小哥僵硬惯常的笑容。

　　“麻烦给我一盒止血贴，谢谢。”手上的血已经凝结，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遮挡。

　　店员递过来一盒止血贴，还是笑着，“今天车仔面有优惠哦，加烤肠6块钱，要来一份吗？”

　　我一摸肚子，胃部引起共鸣，想了想，最终还是付了款。

　　剪开包装袋的一角，倒入滚烫的开水中，稍长的筷子搅动着，仿佛搅动着这个世界。我在柜台前等待着，这种等待莫名熟悉。面被漏勺捞起，一根不剩地倒入了纸杯中，酱料一同倒下，在热气中又孕育出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从店员的手中接过那碗车仔面，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吧台，又拿起桌上那瓶辣酱，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从吧台的窗户可以看见店外的景象，夜里的十字路口，因为没有了行人而稍显冷清，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只有在夜晚没有行人的时候，这个城市真实的面貌才能得以体现。

　　我夹起一筷子面想要放进嘴里，只是，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呢？

　　2

　　两年前的我还没有毕业，一边准备着毕业论文，一边在一家媒体公司实习，压力巨大，时常在夜里惊醒，又时常在白天昏睡。

　　认识冠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前一天下午领导临时通知，让我第二天去跟一条采访。大概是人手不够，以至于我这种行政部门也要外派出去。那天的任务需要拍几张外景照片，而我完全不会摄影。领导自然是不会听你解释的，办公室的摄影器材又都没有归还，焦虑之时我碰见了冠宇。

　　他是与我不同部门的同事，平时也只是见过一两次，倒是没有哪一次是认真打过招呼的。

　　此时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看起来好像又熬了夜，一脸疲倦。我纠结着开了口，“那个，冠宇，怎么样才能快速学会摄影，不求精美，只求能过领导这一关。”

　　冠宇原本半闭着的眼皮勉强撑了开来，“怎么？你被你们领导派去出外景了？”

　　“是，但我.....欸......就是......”我磨磨蹭蹭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见冠宇沙哑的声音：

　　“去楼顶等我，我去拿我的单反。”

　　看样子冠宇是准备搭救我这个白痴了。原本我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倒是真的也没有想到冠宇会帮忙，一时激动，差点失了脸面。

　　3

　　我在天台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冠宇便拿着单反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在天台的长椅上坐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又换了一个镜头，然后跟我说，“我调成傻瓜模式，你只要开机按下快门就可以了，这你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我频频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却又听见他说：“光知道傻瓜模式也没有用，毕竟拍的照片虽然不一定会用得上，但领导还是要过目的，我现在简单地教一下你构图吧。”

　　天空已经发黄，夕阳晕染，远处的高架线与云朵构成了一副很好看的画面。冠宇拿起相机，寻找着合适的角度，眼睛半闭，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展。他落入了我人眼的镜头里，是那样的好看，比景还好看。

　　“看我干吗，看图片。现在教你的是二分法构图，你只要.......”

　　后来我又花钱花时间上了一些摄影课，但冠宇教我的，始终是最深刻的。

　　冠宇把他的单反借给了我出外景，我对他感激十分，一口一个哥，想着等我回来一定要请他大吃一顿。冠宇冲我摆了摆手，扬言要回去补觉，又再三叮嘱我不要摔坏了镜头，最后才下了楼。

　　4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最后拍的照片勉强及格，也没有让领导发飙。处理完照片，我立马约冠宇出来要把单反还给他。

　　电话里，冠宇一开始是拒绝的，说让我把单反放他办公桌上就行，不知怎的，几秒后又改了口，让我在公司附近的广场等他。

　　没多久，冠宇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见到我就把我带到了广场的顶楼电影院，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是一个活动方送了电影票，而电影今天不看就要下映了。

　　等我们抱着可乐和爆米花走进影厅的时候，才发现来看这场电影的人寥寥无几，我和冠宇坐在中间的位置，看起来像包了场。

　　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一起看电影。

　　那部电影是个剧情老套的爱情片，男女主角青梅竹马，却因为误会分开，很多年后重逢，历经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我以为这样的电影，普通男生应该是不喜欢的，但回头一看，却瞄到了冠宇眼中藏有的泪花。

　　这跟我印象中的冠宇并不相符。虽然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每次看到的他，都是欢乐的，阳光的，以及笑脸盈盈的。

　　5

　　那天看完电影，我和冠宇之间并没有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电影结束后，他早早地将我送回了家，转头打了出租车说要回去加班。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些悲凉。

　　不过，从那以后，我与冠宇见面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在电梯里遇到会闲聊几句，聚会上也能碰个杯，有时会在楼下便利店一起吃便当，甚至还有过几次在天台“谈心”的经历。

　　冠宇是公司里的“男神”，虽然总是笑着的，但是却一直没有跟哪个异性同事较为亲密，因为那部电影，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我甚至还在想，他或许是喜欢我的呢？

　　那时候我不知道，一个大四学生初入社会时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是无法估量的，如果这时出现了一点温暖和光明，会被投射成太阳。而冠宇就是那个太阳般的存在。

　　于是，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做了要向冠宇表白的决定。

　　6

　　情人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城市，电影院的位置早早被人预定完，比平时昂贵几倍的玫瑰也被一抢而空。

　　我把冠宇约到了天台，说有话跟他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被人约，想着他总能猜出得大概，如果没来，那便是婉拒，如果来了，至少对我还是喜欢的吧。

　　结果是，冠宇准时出现在了天台。

　　他还是笑着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不像以往扯着脸皮假笑。他冲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他把袋子里的啤酒拿了出来，递给了我，“我辞职了，明天回老家。”

　　我心里一惊，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辞职的事情，自然是惊慌失措的，“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打算和我女朋友在老家开个小店，然后结婚生孩子。想了想，其实那样的生活可能才是适合我的。”

　　冠宇说完便开始沉默，而我心里一团乱麻。沉默的时间过去了很久，我隐约听到冠宇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只有在夜晚没有行人的时候，这个城市真实的面貌才能得以体现。我见过很多次这个城市真实的模样，终于还是到了要和它分别的时候。”

　　我脸上笑容渐失，几个月的相处，我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现如今却被啪啪打脸。

　　7

　　那一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冠宇，他离开得迅速而果断。不久公司组织聚会，同事们偶然间聊起他，冠宇的领导给大家解了疑：

　　冠宇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原本约好大学毕业就结婚，但冠宇放不下自己的新闻梦想，而女孩却只想回家乡当个老师，过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他们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姑娘一气之下提出了分手，冠宇则来到了师兄的公司跑新闻。

　　捉襟见肘的生活，时间冲淡了激情，将高傲怕打在泥泞之中。姑娘一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结婚了”，冠宇终于决定在现行之路“迷途知返”。

　　领导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我的方向说，“对了，冠宇女朋友和你同名。”

　　我终于明白自己隐隐约约感受到的那点“不一样”究竟是什么，可是却毫无意义。

　　后来我辞了职也搬了家，距离遇见冠宇的那段生活越来越远，偶尔几次想起来也觉得恍恍惚惚并不真实。

　　再后来我也开始带起了实习生，每次我都会告诉他们：这个时候不要着急谈恋爱，你要等，等你看得更清一点，等你看得更远一点。

　　编辑：小药草

　　配图：《你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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