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句老话“每个胡同都有一个傻子”,这句话如魔咒般影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胡同。我家住东四十条的灯草胡同,万幸我不是这个胡同的傻子,但是胡同口老赵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第一次看见赵方的时候,就确定他担任了我们胡同傻子的角色。他脸圆且扁,嘴唇肥厚,双目无神,下巴左侧有颗大痣,几根毛发生长在痣上随
北京有句老话“每个胡同都有一个傻子”,这句话如魔咒般影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胡同。我家住东四十条的灯草胡同,万幸我不是这个胡同的傻子,但是胡同口老赵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第一次看见赵方的时候,就确定他担任了我们胡同傻子的角色。他脸圆且扁,嘴唇肥厚,双目无神,下巴左侧有颗大痣,几根毛发生长在痣上随风荡漾,鼻子下面永远有风干的鼻涕干巴。儿时和我们在胡同里嬉戏打闹时,动作数他最笨拙。每次分团队作战时,总被他扯后腿。训他时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儿傻乐,但再来一句还是我依我旧。最后,我们都无奈的管他叫‘大面包’,意在他又面又怂包。小学时,想到的我竟然和他同班!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差点气得转学。我一直搞不明白,他这个脑子是怎么考上我们小学的呢?不过长大后我才知道,小学都是就近分配,我们俩一个学校当然上一个小学。大面包在我们班笨的出奇,上课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支支吾吾,气得老师都训他:“下次不会就说不会,别耽误大家时间。”全班哄笑。但身为当事人的他,脸不红,心不跳,手心不冒汗。老师的训斥和同学的嘲笑刺向他,犹如飞箭射向光滑的鹅卵石,留不下一丝痕迹。唯一苦恼的是大面包的父亲,每次儿子考得不好,他就要停下工作,被拎去学校被老师批评,不光不能还嘴还需要陪着笑脸。他父亲是卖烧鸡的,在东四十条街面上租个小门房。每次去学校接大面包时,都是满手的油腻。我甚至怀疑,大面包头发油光锃亮,会不会是他爸在家老摸他头?想到这里,我都会和大面包刻意地拉远距离。上了初中后,我终于不用面对大面包了!因为我小升初考试成绩优异,上了区重点中学,而他只能随着打排位去公认最差的学校。每次我穿着重点中学的校服,骑车在胡同内遇到他时,下巴都会不自觉地扬起几分,眼角斜瞅他那脏乱的校服,一头油发,一脸傻样。我都会得意地笑一笑,根本不屑于和他打招呼。只有去他爸开的烧鸡铺子买鸡腿时,才会假惺惺地询问他的近况如何,意在让他爸给我打个折。都说‘傻人有傻福’之前我是不信的,大面包就是一个例子。中考过后,他爸爸就病倒了,他只能被迫放弃学业,回家继承他爸爸的产业——烧鸡铺。私底下,我和朋友还嘲讽过他,觉得他这么傻,做生意能做得明白吗,烧鸡铺的招牌早晚砸在他手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大面包不光没有把烧鸡铺干黄,反而越干越好!买他家烧鸡的人多来越多,回头客更是数不胜数。我怀着纳闷的心态研究过他卖的烧鸡,口味上和他爸爸的没什么不同。只是他比他爸多个习惯,喜欢帮别人抹零,一上称32元,他一般都会抹去2元,只收30元。这样一来街坊四邻都来买,一是觉得傻子不会坑人,还经常抹零。二是觉得傻子爸爸生病,家里家外都他自己扛,不容易。那段时间,我经常能在胡同里听见两个大妈交流“今晚做什么饭?”“做点儿粥,再去傻子家买个烧鸡吃,照顾傻子生意。”就这样,傻子烧鸡这个名声在胡同里越叫越火,大面包知道了,非但没有生气,还直接把店名改成了‘傻子烧鸡店’。我上大学后,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一般一个月回家一次。回家后,我喜欢听听父母念叨家门口的事儿。在他们口中我得知,大面包经营的傻子烧鸡店赚了不少钱,正准备开分店,招聘店员。这让上了大学还在问家里讨生活费的我,听得面红耳赤。次日,我去傻子烧鸡店看看变化。见了大面包说道:“赵老板,给我来一只烧鸡。”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叫他大面包。他在里面,用纸包裹好烧鸡,装上袋子递给我时,说道:“别,你还是叫我大面包吧,听得习惯些。”说罢,咧嘴一笑,脸上的傻气更浓了。我轻声笑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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