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到一个问题，现在还有盗墓者吗？

我就是，曾经是。

搬山卸岭，发丘摸金。纵横塞北，经略中原。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出生在赤峰市一个小山村，和那个塞北盗墓祖师爷姚玉忠是同乡，红山文化的发源地。他出道的时候我早就金盆洗手了，并没有交集，时无英雄才使竖子成名。

我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山名踞龙，据说是李存勖征战过的古战场，村前有饮马河，现在已经干枯多年，我小时候河中尚有水，岸宽百米，绿柳垂江，芷兰锦鳞，朱足水鸟，野凫游鸭也算是别有一番景色。

山上清泉流响，过古道入前河，乡民历来靠此水灌溉饮用，水绕烟村，溪漫阡陌，人语乌啼，花开花落，我的童年就伴随着捉鸟擒鱼，登山嬉水一点点的堆叠在我的回忆中……

每逢暴雨，后山就成了禁地，山蓄水涨，岫萎石崩，沿着泉水冲刷的沟壑，泥石流冲刷而下，老祖宗选的村落地址很科学，山水总是从村子两边流去，从没有危害过村庄。

雨过天晴，小孩子们的游戏就开始了，在水冲下的山石中寻找我们的玩具，白白的半圆的粗劣的石头器具，后来才知道那是我们石器时代祖先用的生产工具。我们叫他雷公斧，下雨之后雷公不小心把斧头丢下来了，也有说是雷公扔下斧头砸坏人的。

没有人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直到有一天一个戴眼镜的老家伙，带着两个徒弟收铜钱。一块水果糖换一个大钱，那糖真甜，为了换糖吃，我把能找到的铜钱都拿出来了，鸡毛毽子都拆了，取了铜钱去换糖。老家伙没想到小小的山村有这么多货，准备的糖不够了，最后五个铜钱才换一块糖。我暗自庆幸自己手快，换了满满一口袋水果糖。嘴里嚼着糖果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我的发小小陶没换到糖，跑到我口袋里摸出几块一边吃一边生气，大声对那老眼镜喊:你们就要铜钱吗？我后山那山洞里还有宝贝呢，要不要去看看。老眼镜非常感兴趣，一边答应着一边收拾东西，就跟我们一起去了后山。

看着大山洞里满满一地的新旧石器，老眼镜有点懵了，一边翻看一边说，我全都要了，每人给你们一袋糖，一袋五百颗。我一听哈喇子就流下来了，我们八个孩子，每人一袋就是八袋，每袋五百就是……反正挺多，够吃到过年了，怕老眼镜反悔，一叠声的催他快去拿糖。

老眼镜让两个徒弟去拿糖了，他坐在山石上陪我们聊天，问我们这些石头哪里捡的，还有别的东西吗。我想起来上次在后山捡到一个透明的石头圈，有些细细的花纹，圆圆的有个小孔，串了根红绳挂在脖子上。就掏出来给他看了，老家伙手都哆嗦了，接过来又摸又看，都快放到眼镜片里面了。看了半天告诉我这是一块玉，想拿很多糖和我换，拿起来他就不松手了，我一看这情形赶紧说:这东西我可不换糖，等丫丫从城里回来，我要送给她呢。然后一把抢了过来。

老家伙很无奈的看着我把玉重新挂在脖子上，问我是从哪里找到的，我指了指方向，老家伙从随身带的黑色提包里拿出来一个紫色的圆盘（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叫罗盘，也成了我的必备工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拿着罗盘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面对正北不动了，不停的点头。我一看这老家伙发神经，就懒得理他了，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算八袋糖到底多少块。

大约两个小时后，老眼镜的两个徒弟回来了，开了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真真的拉了很多糖果。我们分了糖热情的帮他们装了车，两个年轻的徒弟开着破三轮走了，老家伙却跟着我们回了村里，去了小陶家。小陶的爷爷有一只酒壶两个杯子，那个酒壶很神奇，倒满一杯酒后就再也不流了，必须重新把酒壶放正，才能倒下一杯，而且大大的酒壶里面却很小，只能装两杯酒。紫边金丝，镶着几块松石蜜蜡，壶盖上还有一块大大的红珊瑚。老眼镜和陶爷喝完酒，用了十块钱还有一块福寿膏，换走了这个酒壶。

老眼镜在村子里待了三天，用些许钱买下很多东西，小孩子当铃铛敲的一个个小钟，他说是编钟，凑了二十几个给了我们一块钱。一个黑黑的石头猴子，他说是大圣像，给了十块糖。一个黑漆漆的底座能拧开的佛像，给了一块钱。连我家猫吃食用的盘子都拿走了，说是盘子画的是八仙东游。一番搜刮之后还带走了小陶的叔叔，说是教他考古。

从这以后，村里收东西的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有直奔后山开始寻宝的。村民们也渐渐明白了，怕是后山那些光滑的石头就是值钱的宝贝。然后大人孩子都多了一样副业，就是捡石头。很是喧嚣了一阵子，再后来慢慢的明面的石头捡的差不多了，手里的铜钱也都换了糖，家里的马灯都卖了。逐渐的外来人就越来越少，村里恢复了平静，我和小陶一如既往的打鸟摸鱼，爬山下水，偶尔发山洪，还是能捡到石器。只是丫丫再也没从城里回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我和小陶十三岁那年，陶叔叔回来了，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陶叔叔做了向导，带了两个民警回村里宣传禁枪，把村里的猎枪土铳都收走了。警察带着收获离开，陶叔叔给我们带着新鲜玩意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收音机，带着跳舞娃娃的八音盒，还有会鸣笛的玩具汽车。看着这些新鲜东西，听着他给我们讲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由得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