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六汉纪四十八孝桓皇帝永康元年(167)~孝灵皇帝建宁四年(171)大将军槐里侯窦武出了皇宫,中常侍曹节等才逮到机会发...
卷第五十六 汉纪四十八 孝桓皇帝永康元年(167)~孝灵皇帝建宁四年(171)
大将军槐里侯窦武出了皇宫,中常侍曹节等才逮到机会发动政变;但另一方面,窦武在宫外,却也让宦官们不能第一时间将其灭杀,这就平添了许多变数。
宦官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在控制皇宫后,就分派中谒者镇守南宫——这些人官职里有个“中”字,显然也是宦官;而曹节等主谋者则带着皇帝,守在北宫,关闭宫门,堵塞复道。
——总之,到目前为止,他们占据的只有一座皇宫,而且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守住整个皇宫,因此真正防守严密的是北宫,南宫实际上被他们当作了缓冲区。因此此时的形势,对他们来说还是相当危险的。
分派好守卫后,宦官们派出刚刚被他们救出来的长乐尚书郑飒,让他持节去逮捕窦武等人——郑公公被拷打了好几天,还没缓过劲来又被派出去上阵,可见宦官的人手确实捉襟见肘。
到了这个地步,窦武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过事已至此,窦武的血性也终于被激发出来了——他拒不受诏,从大将军府冲入步兵营。注意,这个“步兵营”里的“步兵”并不是对“步行战斗的士兵”的泛指,而是一支部队的名字——东汉的京城卫戍部队被称为“北军”,分为五营,“步兵营”是其中之一;每营的指挥官被称为“校尉”,所以“五营”也被称为“五校”。窦武之所以到步兵营,是因为步兵校尉是他侄子窦绍。
与窦绍合流后,窦武带兵射杀了追在后边的朝廷使者,郑飒吓得跑了回去。于是窦武召会北军五校士,动员了数千人,屯于都亭,宣布:“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
皇帝被阉竖劫持了,兄弟们,打回皇宫去!
北军作为京城卫戍部队,是防御雒阳城的外围,雒阳城里、包括皇宫都不是他们的辖区,因此军营也在城外郊区,窦武们集结的地点都亭就是城外官道上的一个岗哨,因此他们才要再“打回去”。
另外,北军总兵力大概在五千到一万(确切的数据已经很难考证了),窦武虽然在制度上是全国军队司令,但在没有正式诏令的情况下,也是很难调动整个北军的;况且军营广大,驻地分散,他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将所有人集结。因此他手下的这数千人,应该不到北军总兵力的一半,且以步兵营为主。
另一方面,太傅陈蕃得悉后,也有动作了——他的太傅府和三公府一样,就在南宫旁边,于是他当场拔剑,亲自带着太傅府的属员八十多人,打穿承明门,攻到尚书门。
尚书门进去了就是尚书台,陈老师八十多了,居然带着一帮文员愣是杀进了皇宫,而且还是防守“严密”的北宫,这武德真是相当充沛啊!
在尚书门前,陈蕃振臂大呼:“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应该说,陈老师的思路还是对的,在这种时刻,他手下只有一帮子文书,那么他们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当然就是起草诏令的尚书台了!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黄门令王甫带兵及时赶到。王甫刚到,恰好听到了陈蕃的大呼,于是反驳道:“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侯!窦武在先帝丧期,又饮酒作乐,掠取宫女,旬日之间,敛财巨万,为臣如此,是何道理!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遂令手下逮捕陈蕃,陈蕃挺剑自卫,叱骂王甫,辞色逾厉。然而,陈老师毕竟寡不敌众,还是被拿下,也送到了北寺狱。宦官们对这个老头恨得牙痒痒,黄门从官驺们一拥而上,边踢边骂:“死老魅!(原话)让你再裁我们的人!让你再夺我们的官!”
“黄门从官驺”,连“黄门”都不是,黄门是伺候皇族的奴才,而“从官驺”们则是伺候这些奴才的奴才。八十岁的陈太傅,堂堂文臣之首,就被这些奴才的奴才,活活打死!
这样一来,宦官们最恨的两个目标,只剩下一个了。
为了对付这剩下的一个目标——窦武,王甫又集合了虎贲、羽林等千余人——这些兵才是守卫皇宫的军队,属于标准意义上的禁军。说起来,不管是北军还是禁军,由于都在京城,皇帝经常会派宦官过去当监军,这帮大头兵们其实都挺怕宦官的;但是,让士卒们都怕你,并不等于你就能指挥好他们——毕竟,带兵打仗可是属于专业技能。而他们的对手——窦大将军,虽然也没有指挥经验,但人家毕竟是将门世家,家学渊源,和一众公公们,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总之,以王甫们的水平,能玩得转这千把人,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然而对面有数千人,单论人数就打不过,怎么打?
也就是说,公公们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无兵可用,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真的会带兵的。
公公们自己,当然是没法指望了。
也就在此时,他们想到了一个人。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
还记得吗?张奂因为和破羌将军段颎意见不合,被朝廷从边境召回。
这位可是“凉州三明”,妥妥的名将啊!
而且对公公们来说,更妙的是,张奂边将出身,与朝中公卿无甚瓜葛;又久在边疆,对朝中形势也并不了解。
换句话说,在张奂眼中,很可能以为这次仍是“常规”的皇帝要向外戚夺权。
要知道,他上次从京城出去的时候,皇帝还是桓帝刘志,窦太后也还没上位,他压根就没见过窦武。
他哪里知道,这次的“外戚”,反而是和士大夫们一伙的?
张奂本人可一直都是以士大夫自居的,如果他知道这背后的曲折,他会不会站到窦武这边?
问题是,他确实就是不知道啊!
所以,张奂在收到以皇帝名义发来的诏书后,当然就选择依照诏书行事了!
于是,张奂率领剩下的北军五营士,与王甫于朱雀掖门会合。
这下,宦官军的人数,超过窦武军了!
如此一来,王甫的底气也足了。此时已近拂晓,王甫令手下向对面大呼:“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前面说了,北军的兵们本来就怵宦官,之前敢打过来,主要是因为人多;但现在,对方兵力明显更多,宦官手里有正规的符节诏令,带兵的又是素有耳闻的名将张奂,于是渐渐的,窦武军,怂了!
从黎明到早饭时间,大约一两个时辰,窦武的兵们,都投降了。
窦武成了光杆司令。
窦武、窦绍,立刻逃跑。
但在张奂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输了,此时又能逃到哪里?
在包围之下,窦氏兄弟,选择了自杀。
窦氏宗亲宾客姻属、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族灭。
窦太后被幽禁于南宫。
公卿以下,曾被陈蕃、窦武推举者,及其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
议郎巴肃,本参与了窦陈之谋,曹节等开始不知,只将其免官;后来知道了,命人将其逮捕。巴肃跑去县衙自首,县令非常佩服,欲挂冠封印,与其一同逃亡;巴肃道:“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从容就义。
这便是陈宫“捉放曹”故事的原型。
然后是封赏环节,曹节升任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升任中常侍,仍兼黄门令。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
而立下最关键功劳的张奂,升任大司农,封侯。
要不是张奂和段颎发生冲突,被召回京中,恰好碰上此事,说不定这窦武真的还有一战之力,后续发展还真的不好预测了。
所以当时才说,这真是蝴蝶效应啊!
当然到此时,张奂已经明白自己是被宦官们忽悠了,遂坚辞不受。
其实张奂、段颎这些边将出身的,大多都想努力进入中枢——他们在边境受了那么多苦,但却没有相应的政治回报,换谁能甘心?张奂此前一直在努力研习经学,以士大夫自居,就是在向士大夫们示好,希望他们能接纳自己。
奈何,以陈蕃为首,朝中的衮衮诸公,根本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寒门”啊!
否则的话,张奂又怎么可能对朝局,一无所知呢?
也因此,之后的段颎,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当然,这条路走没走通,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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