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面》是一本由肖江虹著作,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8,页数:269,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傩面》精选点评:●“原始”和“文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信仰和生存欲望的演化,那些手操传统技艺的人,蛊师、傩师和仰望悬棺的人,放不下的是对信仰
《傩面》是一本由肖江虹著作,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8,页数:269,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傩面》精选点评:
●“原始”和“文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信仰和生存欲望的演化,那些手操传统技艺的人,蛊师、傩师和仰望悬棺的人,放不下的是对信仰的虔诚
●最喜欢最后的故事悬棺 画面感很强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忘记这本书看了有多久了,一开始是因为文字太美,所以看的很慢,现在重拾起,透过文字,感到一种悲凉。传统与舒适成为一种对立。哎,我太喜欢原始的那种东西了。太喜欢这本书了。
●文中的颜素容,是角色也是一个象征,她内含了城市与乡村的分野,传统与现代的撕毁,古旧与新潮的割裂,所以这个从傩村走出去又回来的女子,注定是一个悲剧人物,就像傩面一样,成为玩赏成为弄物,却始终因为得不到时代的敬畏而成为了颜素容口中“没毬用的东西”,而此角色的秽语、不屑、嫚渎就成了作者极力塑造的处于二元夹逼与矛盾中的傩村与傩村人最为表显的复杂情绪的外露。这种阴恻与悲凉的气氛,是现实的映照,也是作者想要剖白的袒露的内心。这种内象与具象的完美融合,足显功力。
●写的超好的!可看性非常高,故事生动而且巧秒,从上游中游下游,三个地方不同的传统习俗来讲故事,引人入胜。而且语言真的很特别,感觉有一种沁入骨髓的传统气息在里面。瑰丽又奇幻。看完结局有点沉闷,最后一位蛊师也没了传人、傩戏被遗忘和轻视、攀岩人被迫离了故土……传统就这样一点一点消逝,大家进城了,生活更好了,不用守着穷山恶水饿肚子了,但是却很难过……以前我不理解“故土难离”的感情的,我觉得家人在哪,哪儿就会是家,看完觉得,噢~原来这才是故乡,守着祖宗、守着信仰、守着坚持,但是现在真的已经很少了吧……绝对不要错过的作品啊!看完就想去把我上一本的五星书改成四星了……
●我国的奥尔罕帕慕克
●看到泪流满面。
●传承的力量与文明的力量之间的博弈
●外面的世界再大,再宽广 终不如家里的那些事,那些民俗。
●去过贵州,喜欢贵州那股洒脱真性情劲!就像那里人的口味一样,要不辣的爽快,要不就把酒言欢!书中描述的人和事儿性情泼辣而又直接,这些人面对现在和传统,生存和环境采取的心态绝大部分都是敬畏之心,对生死的理解也只是认为那里是回家和归乡而已!
《傩面》读后感(一):不高明
读肖金虹的《傩面》。 老规矩,对于华语写作者来说文字贫乏是头一等低劣的罪,肖的文字不出众,不特别,像高中生练笔。情节有点乏味,混着特意摘录进去的少数民族文化才不显得单薄,比之同写土司文化的阿来相去甚远。刻意写了方言对话,想营造氛围,可惜败在一句“凉拌鱼腥草”上。贵州人连贵普都只会说折耳根。 三篇小说均记录些怪异事情。细崽脸上的地图红印(及飞速死亡),秦安顺的面具往事,石洞里的白光活死人,没有写出点一二三,很好,小说不需要解释(是本人心理阴影)。相较起来,《傩面》确实比其他两篇高些,里头颜素容的安排出发点是好的,但写得俗了,功底也不够,显得重孝的心轻浮。败在轻而易举显露的目的,故作的仪态,安插得没有诚意。最后的结局,颜素容戴上面具又是好的——还令人有些动容。 《蛊镇》这篇谈不上好坏,讲了个故事,说得不算太好。用脏话与农作撑着氛围,只能说入眼还行。《悬棺》便更是没着落点,写燕子峡人的归属感没写透,结局更是故作,来辛苦的“送咯”,来高粱的歌,太明显的煽情与切题,不高明。
《傩面》读后感(二):聚散之间,世代更迭,不知来时路,何处是归途?
蛊镇、傩村、虎跳峡,三处名不见经传的黔贵之地,托起蛊术、傩戏、悬棺,三种亦真亦幻的传统文化遗产。山峦重叠,少数民族遍布的“南蛮荆楚”,似乎总拢着几许仙狐之气。当钢筋水泥割断了都市人与日月星辰的联系,大山深处的少数民族依旧保留着几分通灵祖先、探寻宇宙的能力。 巫蛊之巫,源自施者心。如情蛊,既能拴人心,又能害人命。如幻蛊,海市蜃楼能迷清醒人的眼,也能送弥留者入梦前最后一场戏;傩戏,穿越时空的幻术。看年轮如涟漪,圈圈散开,看皱纹渐起,新妇成老妪。旧年月如老照片,打着节拍染秋霜。只是岁月再泛黄,依旧怀抱当年娇俏模样;悬棺,最不神秘的神秘习俗。置尸身于高处,不过是遥望故土,梦回家乡。只是,当城市化的洪流淹没悬崖峭壁,当乡村与传统一同消亡,悬棺终要落入尘俗的河流,在浪花击打中四分五裂。从山区走向平原的子孙后代,在接受现代文明的同时,不得不含泪与原始告别。祖先顺流而去,如同当年逆流而来。聚散之间,世代更迭,不知来时路,何处是归途? 《傩面》作者肖江虹是贵州人,因着从小耳濡目染黔贵文化,《傩面》里的魔幻故事写得格外动人。作家都爱写故乡,乡思是催情药,能催发出太多情感。一派作家身处他乡忆故乡,一派作家驻守家乡吟乡愁。说到底,都是追忆,追那回不去的旧时光。渐行渐远,难舍难分,怀抱过往,奔向远方。
《傩面》读后感(三):三个故事
1.总共有三个故事,分别是蛊师、傩戏、悬棺,每个故事都如同上古的传说一样久远。我读过《遵义府志》,里面对老贵州的土人有过描述,基本上就如同这本书里写出来的那样。
2.肖江虹这本书的语言和故事,比上一本我看的《百鸟朝凤》成熟了很多。如果说上一本书是练笔,这一本果然才是 鲁迅文学奖 的作品。建立在地方文化之上的虚构写作,写作了别人想象中的贵州。
3.我是贵州人,但我不是书中的这种贵州人。黔北播州,我们是汉族聚居的地方,没有蛊师、傩戏和悬棺,只有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如水一般安静的生活。虽然小时候很穷,但也不至于有过饥饿的感觉。
4.文中的对话,基本就是贵州人说话的日常,我们骨子里面全是这样的语言风格和思维习惯。一个人在中年的时候,能够朝来路望几眼,看见自己的童年,不忘初心。
5.如果你是贵州人,可以读读这本书;如果你想了解真的贵州人,你也翻上几页。这本书中的贵州,是先祖们的贵州,不是当下的贵州。
《傩面》读后感(四):传统与生命
最早看的是《傩面》,后来看了《蛊镇》和《悬棺》,发现肖江虹的文字真的很美,喜欢。
《蛊镇》
客人不见了,孤寂一下子变得宏大。霞光透过薄云,从天边斜剌剌照过来,仿佛无数的尖针,讲一个镇子死死钉住。王昌林举起头,针尖飞泻而下,他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刺痛。此刻正是黄昏,晚霞在天边翻滚,王昌林一下没适应,差点被那片红光扑倒。他的骨头让日子锈蚀了,硬直干脆,稍微弯一下就钻心地痛。喂完最后一勺,悲伤如期而至。忧伤像是骑着的一匹马,看起来你是坐实了,那是表象,它一发蛮,就颠你个四仰八叉。---赵锦绣给儿子细崽喂药如果你只看她一日的行迹,就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有一个正大步流星奔向死亡的儿子。镇子被埋进了黄昏,十多个老者还在忙活。王昌林刚进屋,就开始落雨了。起初像是老人的泪,不就就成了如注的尿线。 野话成了事实,赵锦绣一下就崩塌了。她其实希望男人硬实些,最好打死也不承认,那样起码还可以自己骗骗自己。哪晓得男人磫包一个,三言两语就认了账。悲伤顿时如洪流一般泄闸而出,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开始哭。怕屋里老的嫩的听见,她把哭声压得很低,仿佛水壶里煮开的水,动静不大,但足可以把人活活烫死。 内疚没能敌过疲倦,王四维躺在床上,打鼾声地动山摇。 夜里,赵锦绣和王四维躺在床上,谁都没有动。愧疚和愤怒筑成的高墙让两个人都失去了翻越的激情。 通往木匠家的路曲曲拐拐,像极了走在路上那个人的心思。理由其实格外强壮,送还人家落下的东西,天经地义,任谁也说不出半句闲话来。赵锦绣心虚的是,明明还有一堆活等着自己,为啥要挑这个时候送过去?女人就跟自己说,木匠离不开条锯呀!人家不好意思过来拿,自己就不能主动点。这个坎勉强算是迈过去了。但最后一道坎她实在过不去,细崽就在屋子里憨坐,为啥不让他去送呢?最有意思的一段: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坐着,天地寂然虚幻,最真实的是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细崽惊呼一声,说你快看,那头有人过来了。 揉揉眼,王吕林看清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小,慢慢悠悠从远处走来。这是他三年来见到的第一拨生人。抽抽鼻子,喉咙都有些硬邦了。 他想跟人家打个招呼,要能天南海北吹吹壳子就更好了,实在不行,说几句天气好坏的废话也成。 “哎,路上的,赶场啊!”王昌林双手拢着嘴喊。 人堆堆停了下来,往这边瞅瞅。大约是没听清,停了一阵又开始往前耸动。 接连喊了好几声,对门都没应答。眼看着就要移到山腰的另一侧去了。王昌林急了,焦躁失望在脸上波涛汹涌。“要转过去了,要转过去了,”他指着远处喊,“你们倒是应句话呀,不要就走了呀!” “对门的,我日你家十八代祖宗。”细崽站起来长声吆喊,力气很足,腰都扭弯了。 这句听清了。 乡下怪事多,有点距离,说正事吧,叽里呱啦一大堆对方未必听得见,可要开黄腔,声音压得再低都听得格外真切。 将将要消失的几个人站住了。 “我才日你家十八代祖宗!”对门应,应该有些年纪了,声音锈迹斑斑。 唛了一眼细崽,王昌林确信这个人是有资格做他爷辈的,这样奇妙的灵机一动,绝不是凡人可以想出来的。 “几个狗日的,你们是不是去乡上赶场?”王昌林一脸红光喊。 “你个老草包,我们就是去赶场。” “猪狗不如的一帮东西,”王昌林干脆站起来,声音因为兴奋也高亢了不少,“你们是那个镇子的?” “老子溪水镇的,关你卵事。” “今年庄稼长势如何?” “说啥?” “老子问你狗日的那头庄稼长得好不好?” “有个尿的庄稼,除了房前屋后的菜园子,都丢了荒,”对门苍老的声音也透着莫名的兴奋,“老狗日的,你们这头呢?庄稼种得宽不?” “宽个尿,也丢了荒。” “好了,不和你老草包说了,得赶去集上买两口砂锅。” “要得要得,狗日的些慢走哈!” 那群人缓缓离去,消失在一片云雾中。王昌林伸长脖子,定定地盯着道路的尽头。他的嘴还大大张着,脸色殷红,呼吸粗壮,仿佛新婚之夜。《悬棺》
娃,看得见的悬崖不在了,看不见的悬崖还在,往后遇上翻不过去的坎,多看看躲在心里头的崖壁。眼皮频繁打着架,倦意像六月汹涌的猫跳河。《傩面》读后感(五):当作家戴上他的《傩面》
《傩面》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肖江虹的中篇小说集,收录《蛊镇》、《傩面》、《悬棺》,分别对应三个独立的时空,其中又不乏气质上的高度一致,以及主题上的藕断丝连——传统奇观的深邃与消亡。这种奇观绝非旅游纪念品式的廉价产品思维,而是让人惊喜的主流文化之外的前现代文化古迹:形而上有原始主义与佛道圆融,形成排除了文化权势传统入侵的闭合时空观念;形而下能落实到草药、昆虫、工艺美术、菜肴乃至自然地理景观;夹在中间则是村民们的喜怒笑骂和生死离别。
贵州因为地理位置的险峻,导致了政治、经济、文化的统一滞后,就连当年全国五四运动如火如荼,等贵州响应都已经是六月份。作为全中国唯一一个不靠边境,也没有长江、黄河主干穿过的省份,贵州变成了中国版图上一块令人头疼的缓冲带:虽然红军长征时在这里调整,但抗日战争结束后则面临着土匪混战,几乎是解放全中国的最后几仗。在这之后,这个气候与地貌诡谲的地方,成了红色歌声最遥远的一块回音壁,农业、工业、服务业五一不等待帮扶,再也少见自己的声音。葛兆光、钱理群年轻时曾在贵州的泥泞中挣扎,受到北大的清水洗涤之后也少有痕迹。陆川、王小帅、饶晓志、滕丛丛,曾经带着镜头来到这里,完成命题作文之后满意离去;毕赣在这里拍下了近几十年来最长的3D长镜头(或许也是存在争议的最牛逼),结果则是下沉营销的反噬、华策股份下跌以及广大人民群众的困惑。
肖江虹走出了另一条路。虽然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可能是第四代导演吴天明《百鸟朝凤》的原著作者。虽然《百鸟朝凤》放到吴天明作品当中毫不显眼,甚至有些蹩脚生硬,对传统有着恋物癖式不健康的留恋。但是如果细读肖江虹的文本,不难发现,对民乐、技艺、传统的勉力拥抱只是一个插曲式的微小动机,更令人大开眼界的,则是通过民俗的转喻,跳脱文化资本批发市场的个体经营,他从乡土生活当中找到了一套自给自足的容身之所,虽然面对着城镇化和现代化显得摇摇欲坠,但其中的身体感受和幻想却随时让读者能够心满意足地漫游。
面对怪力乱神的山村,蹇先艾早在新文化运动中就以一篇《水葬》发出了全盘拥护西方文明的洪亮回声,用极端的残忍来揭示现代视角中前现代民俗的毫无人性。后有大作家沈从文,将山村描写成了希腊式的田园牧歌,其中质朴的情感更是让每个冷漠、势力而神经质的城市人潸然泪下。肖江虹选了第三条道路。山村再也不是杀人不见血的荒蛮之地,也早已没有理想的童话式情感,而是立足于山村对城市巨兽张牙舞爪的恐慌与焦虑。在这种焦虑的同时,还是用身体一寸一寸地体认这外人文风丧胆的穷山恶水,与外人看到便眼珠圆瞪的毒蛊、傩面、悬棺若无其事地朝夕共处。这是属于生活方式和身体感受的焦虑,是呼吸系统习惯林间湿气、草药香气、粪水臭气之后,患得患失,前路茫然的焦虑。作为写作者,肖江虹通过凝练奇观的本位,让空间、历史、身体记忆得构建,方言当中粗而不俗的骂人话、傩戏五光十色的戏文更是让人想起《金瓶梅》语言中触碰到极端的轻佻与厚重。让我们通过这些本来不足为奇的西南生活片段,触摸到属于另一个独立时空的幻梦和悲怆情感。
开篇的《蛊镇》是关于欲望的炼金术式实验。在对蛊的迷信想象、自然世界规律体认、西方卫生学普及的摇摆当中,作者通过描写蛊师王昌林晚年的几寸光阴,以及和王四维、赵锦绣、王细崽一家三口的交道展开。蛊镇还有能工巧匠如王木匠,博学强记如柳七爷。王四维外出务工,留下妻子赵锦绣在家因情感心急火燎,儿子王细崽则期待快速长大去到城市。王昌林怀揣着蛊师的技艺,续写着柳七爷留下的《蛊镇志》,用蛊为村民解决年老体衰、丈夫变心、病痛折磨之苦,却目睹了亲近之人因欲望家破人亡之苦,同时不得不面临暮年失传、蛊庙失修的绝路。
蛊在肖江虹的笔下不再是少数民族生化武器或是毒物,而是一项要求使用者心胸光明磊落的技艺;它像是欲望和规律体认的症候,但绝无一劳永逸之效,而是让人付出惨痛的捷径。如果说下蛊综合了自然作物、人情风俗、技艺传承各方面因素,那下蛊则更加耐人寻味:“根据先师传下来的规矩,下蛊不得让被下蛊的人知晓,这样就漏气了,不仅没有效果,别人的病患还回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几乎暗合了拉康现代精神分析的村民普及版,对话语和欲望的运作机制有着极为质朴的洞察。
蛊镇人关心的,无非也是人情冷暖和对城市的焦虑不安。但是蛊镇人目击的怪力乱神,以及幻蛊给临终病人制造的致幻剂般效果,却是城市人难以想象的绚丽与响亮。蛊从来不是奇观,而是某种体认自然和身体的独特路径,混杂了对规律的把握和风俗的信仰。
同名作品《傩面》则借造型艺术的丑怪瑰丽,讨论了话语混杂时代的信仰摇摆。傩面和傩戏在当代被发掘,送入了北上广的剧场和舞蹈表演,或许是无人开光的缘故,没有像毕加索发现非洲艺术一样生龙活虎,融入现代造型艺术的重要流派。但一旦到了作家的笔下,则仍然是从生活方式出发的时代宣言。
为将死之人引路的傩师秦安顺和患病归乡的年轻妓女颜素容相遇了。前者为村里所有人带来安心归根的仪式,后者则不再卖淫,但是铁心得罪所有人,从而减轻自己离世带来的悲哀。傩戏到头来,本身就是通过鬼神上身,泯灭自我,从而克服对死亡恐惧的仪式。但这段经历并不像揭露社会极端现象一样残酷或是平板,而是在用力挣脱人情时,人情反而强烈流露,对死亡的惧怕变成了对生活方式的眷恋与歌颂,对感官日常起居的恋恋不舍。面对传统同样不是信任,而是战战兢兢的畏惧和谦卑,反而只有铁定的将死之人愿意虔诚。
令人耳目一新的,一定还有那些夹杂在故事中间的傩戏唱词和牒文。通过这些意指明确的唱词,我们终于知道,仪式在活人的生活中起了什么作用:从来都没有指导我们应该的怎么活,活着应该到哪里去,而是确保我们的死亡一定不会毫无意义。关于傩面的知识,也正是关于逝去的知识,关于技艺的知识,关于死亡的知识。这种知识对活人来说,实在难说必须,不过一群人当中总会有这么一家人,打理着一群人的丧葬归天。对那些将死之人,这些人带来的慰藉非同寻常,因为是他们(而不是歌德)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将死之人,赴死的道路是充满了意义的,充满了关于光明和露水的渴望。
另一出彩之处,在于对妓女归乡这一老生常谈的流俗母题,有了别出心裁的发挥。颜素容这一角色可以算作品格高雅妓女典型的变奏,不过这个变奏则着实有着颠倒的趣味:面对亲人恶语相向,满口脏话,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离世可能带来的悲痛,同时也是掩盖对死亡的恐惧。然而人情上对抗生死显然有点力不从心,所以她甚至承载了对传统仪式的信任与眷恋。她也因此成了全文情感深度的着力点,集媚俗、泼辣、柔情、慷慨于一身,撑起了整个乡土空间的人情冷暖。在这个中篇当中,虽然没有横亘的时间大跨度,但是生死却如山雨般侵袭,抒情也在闪烁与不确定当中完成,但是切入点的准确精巧让人过目难忘,让人难以忽视这种让沈从文冠绝京派大师的核心要素:虽然有着绚烂造型艺术体质作为底子,最让人难忘的还是那些音乐性瞩目的挽歌。
尾篇《悬棺》则用直白的极端生存经验,将后改革开放时代的代际与经济发展意识形态进行了预言,也在历史叙述中直截了当地绕开了属于文明建构的历史,对话的传统直接指向了动物本能式的原始主义自然观念。燕子峡当地只有来、曲两个姓氏,像是悬崖上的燕子一样繁衍生息。不过燕子长了翅膀,人只能靠难以置信的意志与攀岩技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最终也免不了被文明定性为“不适宜人类居住”,集体搬离的命运。但这搬离之前的动荡和迷惘,和属于现代社会的加速、进步、希望构成了剧烈的反差,他们还是像那些险峻的山岩一样难以驾驭,经济上也一穷二白:除了那些燕窝可作珍馐出卖解燃眉之急。
而关于预言机理和指向,从小说人物就可见一斑:年轻时坠崖而残疾几十年的老人来高粱、父辈中代表体制秩序的来辛苦和代表商品化浪潮的来向南、儿子来畏难。虽然这是一个不受政治文化场域辐射的荒蛮之地,但是作者显然敏锐地塑造出了另一种凝练着本地人特质的构思。三代人的代表和形象在本身呼之欲出的精细描写之外,多出了和改革开放同步的时代特征:老年人因为“生产活动”致残,反而企图自杀避免给族人增加负担;中年人或者掌握了熟练的谋生技能,自己靠谋生技能成为稳定有产的政治经济个体,或者在体制乃至伦理之外,穷凶极恶地考虑商品价值,最后受到体制的制裁;年轻人虽然大有希望,但是已经无法相信努力,从而对踏实的技艺掌握相当勉强。
商品化的浪潮还从其他的方向入侵:本来是燕子峡族人日常或是仪式的攀岩技艺,外地游客来了,只当作杂耍,而攀岩者们也只能对这种商品化不置可否;年轻人本来有着漫长的一生需要度过,但是信息的传播方式使得他入土为安的情形变得触手可及,各种关于生活方式的图式天花乱坠五花八门,有几个人又能按照老祖宗规定的死法去死呢?一切原始的能量和坚韧,也不得不割让变卖,这种进步的方式不容置疑,在轻佻的氛围中,传统就越是沉重。终于,攀岩者的时间将发生变革,离开悬崖,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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