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影响，王晓鸽年后复工第一天，公司下了通知，在保证不裁员的情况下，每人工资减少20%，这就意味着王晓歌在新的一年里，每个月将减少1500元的收入。

　　如果仅仅是腰包瘪了也就罢了，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林家声，从年前回老家就再没有音讯，直到这时，王晓歌才发现，这个男人不仅卷走了她工作两年来的存款，还拿走了她的信用卡。

　　没解释，没留言，电话关机，一直失联。

　　就仿佛王晓鸽的生命从来不曾有这个叫林家声的男人。

　　王晓歌欲哭无泪，心里自是恨极了。想当初，他一句话，她就千山万水地投奔他而来，这两年她舍不得给自己买像样的衣物，对他却是慷慨大度，高档服装，名牌手表，眼睛都不眨一下。而现在他却带着她给的体面跑了，一句解释也不给！

　　到底，在他心里她算是什么？

　　王晓歌不甘心，可也无可奈何。想起林家声说她神经大条，心大。现在想来，那绝对不是一句褒奖。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啥时候有的异心，她都不知道，她觉得自己不是心大，是傻，是缺心眼！

　　生活还是要继续，以不会向你允诺什么的方式。一个月后，王晓歌已经平静了许多，好吧，就当做做了一场噩梦吧！

　　不得不服气，很多时候女人的愈合力要高于男人，心大的神经大条的女人尤甚。

　　收拾林家声的东西，各色衣服，领带，衬衣，竟然许多都没开封。穿过的衣服打包扔进小区的衣服回收箱，新衣服挂到闲鱼，她真金白银买的，换回一点是一点。

　　三天之后，有人闲鱼里留言，想用一只高压锅和一套微波炉专用盒子换两件罗蒙的衬衫，头像是一只大脸猫，看不出男女。

　　两人约着地铁口见面。一到地铁口，王晓歌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端着锅，拿着五六只盒子，看着很怪异。

　　两个人就跟地下接头一样，互相把东西一换，掉头就走，全程无交流。

　　之后，两个人在闲鱼上又约着换了几次东西。王晓歌知道了对方叫张斌，是个技术男。他要交换的东西都是女孩用的香水，小饰品之类的，都是全新而且价格也不菲。

　　有几次王晓歌想问张斌，是不是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经历，付出千般好，收获满身的荆棘。可又觉得突兀，毕竟感情都是不与外人道的隐私。

　　有天，王晓歌加班到深夜，出地铁口的时候，稀稀拉拉下了一天的雨，忽然变大了。下了台阶准备到马路对面打车，机动车停车场里却忽然冲出来一辆摩托车，王晓歌慌不择路，咕噜一下滚到旁边正在维修的排水沟里去了。

　　摩托车没停，径直开了过去。王晓歌的衣服被湿透，风一过，牙齿不自觉地打颤，她一边往上爬一边想，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呀，接二连三发生不幸，这么想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刚爬上来，一辆摩托车就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摘下头盔来，你没事吧？

　　被人一问，王晓歌心里忽然生出莫名的委屈来，眼泪稀里哗啦就掉了下来，怎么没事，我的腿都磕破了。

　　男人很愧疚地看着她，真是不好意思，路面太滑，车子刹不住闸了。

　　最近的社区医院都关门了，男人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换个衣服，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王晓歌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模样周正，明明跑了又主动回来看起来人品也不是太差，但把人领回家心里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于是她说，不行，还是去你家吧。然后她找准光线，对着张斌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发给朋友，就这个人把我撞了，我现在去他家包扎伤口，要是联系不上我了，就报警。

　　这个举动把张斌搞蒙了，他看着王晓歌，心说，这绝对是汉子！

　　王晓歌又问他名字，得知他叫张斌，她迟疑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拨了个电话，然后张斌的手机就响了。

　　原来是你！两人不禁笑了。

　　王晓歌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好在张斌家离得并不是很远，洗了热水澡，换上张斌厚实的浴袍，喝着他煮的姜汤，王晓歌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享受这样的温暖，一直都是她盼望的场景。

　　张斌一边给她上红药水，一边有些愧疚地看着她，真是对不起，当时路太滑了。

　　王晓歌恨恨地想，自己这么倒霉，就是因为不会争取，只要争取了说不定坏事就会变成好事，比如面前的男人，如果能够从他手里要一笔赔偿金，那么多少会让自己千疮百孔的心里舒服一点。

　　m想到这里，她“嘶嘶”地抽着凉风，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这就可以成为你撞伤我的理由么？怎么着都得有所表示的吧？

　　张斌皱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王晓歌喝下一口姜汤，明天我们可以不去医院，但是你必须给我一笔钱。

　　王晓歌开出的价钱把张斌吓得够呛，一万块，正好弥补她工资上半年减少的部分。

　　他讪讪地笑着，你看，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平民百姓，拿死工资吃饭的，这又遇上疫情，一年也攒不下多少钱啊。更何况你看，我们前一段时间进行的交易，进行地很顺利，而且多数情况都是我吃亏你占便宜的。

　　王晓歌鼻子里“哼哼”两声，我们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的，不是以价格来衡量的，而是自己的需求，要不是疫情，我可能就不止要一万块了。

　　张斌看看莫名其妙就和自己挂上关系的女人，她头发凌乱，眼神凶狠，说话的时候鼓着腮帮子，明知道自己不过是成了她发泄愤怒的对象，他还是作投降状，好吧，我答应你。

　　拿到张斌给的一万块钱，王晓歌心里高兴起来，是的，如果没有了爱情，收入又受到影响，那么有点外快也是让人愉快的。

　　林家声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忽然出现在王晓歌办公楼下的。他穿着名牌衣服，头发锃亮，口罩也遮不住他一副得志的样子，看到王晓歌，点点头说，晓歌，我来接你下班。语气和神态镇定自若，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悲伤蔓延过王晓歌的内心，她心一横，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林家声喊着她的名字，紧紧跟在身后，见她没有根本不搭理自己，林家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王晓歌，你没有听见我在喊你么？

　　王晓歌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冷冷地说，我认识你么？

　　林家声拉下口罩，疑惑地说，我是林家声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王晓歌冷笑了，男朋友？你见过哪个女孩的男朋友会弃她不顾，会拿了她所有的钱，顺带刷爆了她的卡？

　　林家声讪讪地，我承认，这是我不对，可当时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家里有事，只能拿你的钱应急，等我有了钱，以后会还给你的。

　　王晓歌打断他的话，用不着了，从你离开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林家声不依，王晓歌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王晓歌看着林家声，这和别人没有关系，你能够不辞而别，自作主张拿了我的钱，这就说明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爱是需要相互尊重的，而我这些年从来爱的没有尊严。

　　林家声不肯放手，说话间也有了恳求的意思，不过王晓歌还是听明白了，那些钱林家声根本没有带回家，而是他出去泡妞被人拍了录像，拿她的钱去堵窟窿了，因为钱不够，他只能躲回了老家，但刚回来就被那伙人找到，没有办法，只得再回来和王晓歌要钱。

　　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当知道他背着自己在外面鬼混，王晓歌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林家声，你真不是个东西！

　　林家声也怒了，王晓歌你居然敢打我？！然后两个人就在街上拉拉扯扯，一群好事者竟然拍手叫好起来，没有人上去劝架。

　　眼看着王晓歌就要吃亏，直到一双大手握住了林家声落下来的拳头，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打！

　　竟然是张斌，没几下就将林家声给制服了。

　　摆脱了林家声的纠缠，王晓歌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张斌说，你别哭了，不就是个男人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就你这条件，还怕找不到么？

　　王晓歌边哭边说，我还不够倒霉么，工资降了，男人不仅出去找女人，还卷着我的存款跑了，现在又跑来骗我的钱，我又不是他的自动取款机，对，前两天还被你撞沟里去了。

　　张斌搔搔头，这算什么倒霉呀，你比我差远了，现在贷款利率降低了，不到半年的功夫我就赔了快10万，为了减少损失，年前我出租房间给一个女孩，结果疫情我没法赶回来，她竟然把我所有值钱的东西偷了个精光，当然这也是我大意，年前匆忙回家，身份证都没留她的。我只得把她的东西拿来交换点别的用品，以减少我的损失。可前两天又被你拿去了一万，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很好么？老人说的话还是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晓歌还是哭，含糊不清地说着和林家声的过去，张斌站在旁边走也不是劝也不是，最后他说，你看你的样子，活脱一个叫花子，你不怕丢人，我害怕丢人呢！

　　王晓歌抹抹眼泪，站起来在店铺门前照了一下，扒拉了一下头发，扑哧一下笑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飞了出来，这一下张斌也忍不住笑了。

　　这对惺惺相惜的男女坐在街头吃空荡荡的大排档，张斌说，你那些拿来交换的衣服就是他的吧？

　　王晓歌点头，是啊，当时也傻，以为只要你真心真意，人家也会全心全意对你，现在看来，在爱情里，谁付出多了，谁就没有退路了。

　　张斌摇头，依旧很酷的样子，这观点不对，情侣也好，夫妻也好，必须相互尊重，还得有感恩的心，人家付出一分，你付出两分，只有这样婚姻才能经营地好。

　　王晓歌醉眼朦胧地，看你的样子对感情还是很有研究的呢，不过你咋还是单身一人呢？

　　张斌黯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吧，感情这回事，是两个人的事情。

　　第二天，王晓歌醒来的时候是在张斌的家里，她头疼欲裂，却怎么也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看看身上，穿的是张斌的睡衣，里面却是只穿了内衣，这一发现，让她心惊肉跳，难道——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张斌不在，厨房门上贴着一张纸条，锅里有粥，冰箱里有小咸菜，你昨天吐了，衣服晾在阳台上。

　　逃也似的离开张斌的家，一路上王晓歌觉得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他们看着她，看得她面红耳赤，心里发虚。

　　从那天之后王晓歌再也没有联系张斌，不是不想，而是不好意思，有时候脑海里总想起这个男人，他有酷酷的外形，却有一颗细腻的心。

　　只是林家声似乎还在纠缠，有几次王晓歌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但走了几条街道之后，就发现他不见了，王晓歌很是奇怪，按照林家声的为人，他不可能就此罢手的，除非——

　　真的是张斌，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暗地里陪着王晓歌，被拆穿之后，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这不是怕你吃亏么？

　　王晓歌的眼睛忽然就润湿了，本命年她的确是倒霉够呛，可是她也足够幸运，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她挽起他的胳膊，可你不也让我吃亏了么？四目相对里，两个人的脸心照不宣地红了，王晓歌咳嗽一声，你知道我不是吃闷亏的人，怎么着你都得有所表示吧？

　　张斌吓了一跳，一只手掏出钱包来，你看我已经没有钱了。

　　王晓歌往他怀里靠靠，我现在有的是钱，差就差你这个人了。

　　张斌一愣，然后贼贼地一笑，这么说来，还是很公平的呢。

　　疫情还在继续，本命年还没有过去，或许前方还有无数的倒霉事情等待自己，可这又有什么可怕呢？

　　因为从此之后，有一个人会陪在自己身边，不论贫穷富贵，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