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的冬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时候我待业在家，为了能节省开支，我在六楼的小房间里搭建了一个厨房。

　　其实就把靠近窗子的地方稍微整理了下，腾出来一块地方，刚好能容纳一张一米多长的桌子。紧挨着桌子并排放的是一个简易案板，撑底的是从商店要过来的方便面箱子，上边放了一张小型的写字桌，上大学的时候几乎人手一张。还有平时收到的快递箱子，也挨个放在靠墙角的地方，为的是做饭的时候能搁一两个东西。我还在淘宝上花了100块钱买了一个高两米多，长半米，宽二十里米的黑色架子，专门归放厨房物品。

　　电磁炉，锅和刀，是我一个女同事推荐给我的。她之前买过，主要是图个便宜，一百五十块钱能买到电磁炉，炒锅，煮锅，各式刀具七八个，打蛋的，磨刀的，漏勺，不漏的勺，铁铲等。除过菜刀切土豆时能被掰弯，电磁炉的声音略大一些，锅底用时间久了会凸上来以外，足以满足我一个人的需求。这些东西直到现在我还用着，前几天刚换了一把王麻子菜刀，还新添了一口不沾锅。

　　我这位女同事比我能早一个月离职，两人都觉得这工作太没意思了。

　　我俩没事就在微信上聊聊最近找工作的情况，还有其它一些事。比如买来的肉是直接腌制好一些，还是焯水好一些。切好的土豆丝直接下锅炒好一些，还是先在水里泡一会儿好一些等等。聊到对象的时候，我立马就交了底，没有对象。

　　她男朋友那会儿也辞职在家，不过人家很快就找到一份月薪8000的工作。这个数目对我来说已经高不可攀了。我面试了好多家，每次问我的期望薪资是多少时，我都是统一口径，7500。

　　每天我都会按时起床，看个NBA，然后去楼下买两块五的面条，两个鸡蛋，一根小葱。到了周末，我会买一些茄子，鸡腿，土豆，豆腐等。在前边软件园上班的前同事，他有时下班会过来，我把油泼面做好，和他一起吃着看NBA。不完美的是，做油泼面用的辣子面差劲一些。

　　那段时间刚好申请了一个公众号，下午睡个午觉，起来就开始写，一直写到晚上，然后再看会儿书或者电影，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我发现自己永远做不了风口上的猪，是没有准备好吗？

　　《白夜追凶》那段时间最火，百家号也容易过稿，可自己不屑于写那些东西，一根筋就往纯文学里边扎。看着朋友月入过万，自己依旧无动于衷。最后，在朋友的劝说下，自己最终还是为了生活低下了头，去踏马的美好。我给他投了几次稿，几乎每次都过，总共赚了五百大洋。其中有一篇写的就是《白夜追凶》。有个大学女同学看到之后，晚上和我视频开玩笑说，就你写的这种东西还有人付钱，真可笑。

　　现在觉得，那女孩说的一点没错。我们怀揣着自己的美梦在等待随时破裂罢了。

　　现在公众号也不发了，主要是熟人太多，我写的都是熟人的事，还略带调侃和讽刺，容易招惹麻烦。之前写了我的大姨夫，我表姐无意间看到之后，故意发微信给我妈，姨妈也不叫了，一口一个姐。还问我妈，你认识玉成不。（玉成是我公众号里某篇文章中的主人公名字）我妈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就逼着我把文章删掉。本来我不想删的，可碍于我妈的苦苦哀求，最后被逼无奈才删掉，紧接着我又屏蔽了许多人。

　　这都是之后的事。一次回家，听我妈说，大姨当着外公的面把我吐槽了一下午。哈哈。我妈意味深长的告诉我说，要么你今年不要回来了，在外边躲几天。我说，大不了过年不去她家，躲在外边没必要，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错，为什么现在怂的是我们。我妈一个劲的劝我说，亲戚之间不要记仇……

　　两个月之后，也就是寒冬渐浓的时候，我找到了工作，我要了7500，公司刚好给我开了这个价。

　　二

　　我玩了命的工作。

　　从第一期的菜鸟一直干到了第九期的老员工，整整经历了两年时间。最后，组长带着几个干的好的员工去了其它部门。

　　处在对接的间断，人员流失大，工作量却未曾递减，自己还带了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反正一句话，就是干。

　　终于把人培养出来了，项目按照之前的进度在稳步向前。不久，这人又撂挑子不干了。

　　年末，我无意间看到对接那个季度的绩效为B，这直接给我当头一棒。希望没了，我这样努力下去又有何用？

　　因为我们的绩效都是甲方说的算。我很大程度上怀疑甲方这次对人不对事了。真有点太不要脸了。

　　于是，我去质问甲方接口人。

　　“为什么我的绩效这么差。”

　　“不应该呀，你的绩效不应该这么差的。你们的绩效我不参与的……下次我会注意的……”

　　“那你肯定给了我们领导建议，不然我们领导不会评这么差的。”

　　“我下来和你们领导再沟通下……”

　　“另外，我要请假休息。”

　　“怎么了？”

　　“累了，实在没劲了。”

　　然后，我又去质问我们这边的领导。

　　“姐，我的绩效为什么是B？”

　　“不清楚，我往上报的时候是B+，至于为什么最后成B了，这就不得而知了。”她把上报的数据截了个图发给我。

　　“项目对接期间，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但是，比你做的好的人也有几个。咋们是入赘这边部门的，上边领导没有将名额给咋们，那个谁还有你对面的，绩效和你一样都是B。再说，第三季度的绩效不作为年度考核的成绩，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好干你的工作。”

　　“好吧……”

　　我的工资本来就低，从当初的7500到现在的8500，中间只涨了1000，我和你谈论绩效的事，不为别的，目的是为了争这一千多块钱的绩效奖金。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在网上投简历，上班也是在摸鱼。我还故意在朋友圈发了状态，咸鱼如果没了梦想，那跟人有什么区别。

　　项目明年三月份交付，这期间如果有人员流失，会扣分，而且我作为主干员工，影响比较大。领导为了挽留我，先让我接管项目的经费，之后又给我介绍对象，用尽了各种招数。

　　我哪能这么容易的被说服，不给点实际的怎么能行？

　　龙哥离职了，鹏哥也离职了，而我在酝酿之中，领导只好当着大家的面承诺，明年三月项目结项之后，重新给大家定职级。而我两个朋友纷纷离职又找到新的工作，工资最低开到1万2。

　　我听到这个消息，又开始拼命干了起来。

　　年末嘛，毕竟工作不好找。

　　三

　　过年刚回到家，无情的疫情就开始了，并且快速席卷了全国。全国上下全面戒备，却不知发生在小老百姓身上的悲剧有多惨痛。如果上天能感知到的话，估计已经愤怒了。

　　短短的几天假期结束，我借了电脑开始在家办公，网速特别差，但我断断续续能干到晚上十一点。虽然每天都在经历悲伤，但唯有工作稍微能缓解下这种感受。最主要的是天天能吃到我妈做的饭，已经很幸福了。

　　三月本来是一个美好的月份，可今年的三月注定要披上悲痛的外衣，谁也不例外，但穷人的感受最为深刻。

　　首先，是被逼着复工。

　　从宝鸡到西安只开了一趟高铁，根本没有其它途径来西安，那个时刻我才意识到有一辆车的重要性。

　　我开始抢票，每天六点从床上爬起来，只要看见一天当中有余票的车次，全部付款，至于最后能不能出票，另说。甲方领导给我出主意，让我多掏点钱买个上一站到西安的票。领导也没说报销的话，反正就让你买。最后还真抢到了一张兰州到西安的票。我就这么来西安了。

　　两周时间，九期项目结束，需要通过一门考试才给大家定职级，考试只是形式罢了，总共三次机会，80分过，但如果考不过的话，你得有理由说服甲方让你留下的价值。我考了三次，第一次过了，最后通知成绩无效，理由是脸没对着镜头。接下来的两次考试一次比一次低。领导打电话问我，

　　“你是不是对这次考试不重视。”

　　“没有啊，我很认真的。”

　　“那你最近是加班多吗？”

　　“八九点下班吧，还算正常。”

　　“那你说个理由，我好去甲方那边周旋，为你争取留住的机会。”

　　“我下班回去要做饭，没时间准备考试。”那几天确实每天回去都要做饭，而且是换着花样做，都是第一次尝试，操作起来难免会比较费事。红烧茄子，我把茄子都切好了，教程中说要去皮，然后我拿着当初买锅时自带的刀具开始一个个去皮。完了再用淀粉裹，我把一包玉米淀粉倒了进去，也不见茄子上边能裹住淀粉。还要下锅去炸，一次不行，太腻，得炸好几次，才能吃起来不腻味。那顿红烧茄子我做到了晚上十一点钟。

　　“你这个理由不行，我不能给甲方说你因为做饭而没有好好准备考试。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

　　“那行吧，我再给你争取争取，这段时间你先干好你手头的工作，不要给我撂挑子。”

　　“那姐，这次会涨工资吗？”

　　“别跟我提涨工资的事，这次能不能留住你还不好说。”

　　我开始变的焦虑，每天都很烦躁，担心自己会被释放。我开始羡慕龙哥和鹏哥，还有我那两个朋友。

　　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职级调上去了，但工资没涨，不仅工资没涨，绩效奖金也没有了。有人去问公司，为什么绩效奖金不发了，公司说，疫情期间，公司给武汉捐了几千万，所以就不发了。

　　那就相当于公司以它的名义拿着我们的钱捐给了灾区，捐钱我无异议，但硬要说成公司的名义，那就有点过分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行业好多公司都停发了绩效奖金。

　　哎，今年太难了。

　　如果工资不给涨，我拿着8500的工资，恐怕活不下去。每月拿到手7500，房贷4000，生活费2000，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每月攒个1000块钱，得多长时间才能攒够结婚的钱，还有买房时借的6万块钱。

　　不行，我要辞职，但不能裸辞。

　　我开始投简历，可我投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始终绕不开甲方，而甲方有规定，一定要离职三个多月，才能去其它做甲方业务线的公司。

　　剩下的就是不做甲方业务的公司，要么有自己的产品，要么做其它大公司的外包公司。对于五年以上的人来说，要求高是一方面，而且他们一直以来对做甲方业务线的外包人员有偏见。别说他们了，我都看不起自己，整天干的是拧螺丝的活，技术不够过硬。再加上我接触的这个方向，除过甲方在招人，外边基本不做这一方面，要么转个方向，但给的工资低，自己又不愿意。

　　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想到裸辞。先出去随便找个公司渡过三个月时间，然后重新回来继续找做甲方业务的公司，毕竟他们能给我满意的工资。

　　我想好这么干，已经是五月份了。五一放假回来，我就先给项目经理说了。

　　“姐，我不想干了，工资给的太低，活不下去了。”

　　“你们的工资我不知道，但部门这几天正在做这个事，你先等等吧！”

　　“外边现在给这一行最低开到12k……”

　　“你想啥呢，你知道姐拿多少不……xx前几天也不想干了，提离职，最多涨到13k。你怎么可能拿到12k……”xx工作七年，绩效基本都在a以上。

　　“对少？”

　　“我每个月都会向上边提这个涨薪的事，每个月等到的答复都是，再等等……我又不能给大家承诺这事……”她对我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估计她的薪资也没我想象中的高，毕竟是个女的，34岁。出去再找这一行恐怕就等于宣告失业。但她老公是甲方的，有钱。

　　“那你最多能给我开多少？”

　　“我又不给你发钱，反正12k你想多了，人有时候不能自我良好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这句话伤到了我，我没有自我感觉良好，我跟的接口人能力差，所有的事都得自己做，还要替他擦屁股，而且这个人的脾气差，不会说话，喜欢打击别人。我整天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做到这样，没一点过人的能力，恐怕早被逼走了。之前有个老员工就是这么被他逼走的，而且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都受不了。

　　毕竟甲方似上帝。

　　“你伤到了我，而且你看人真差，你还记得当初的面试吗？你说我能力不行，可我已经干了快三年了。”17年进这个项目的时候，我面试了两次，第一次就被她给弄掉了，说我能力不行。

　　“姐平时习惯开玩笑了，你的承受能力就这么差吗？”

　　“笑话，我开了一辈子玩笑了，说我承受能力差……”

　　“那姐给你道歉……毕竟我不像你们男的，而且还年轻……”

　　“哎，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吧……”我语气变的轻柔了起来。

　　下午项目经理把大领导叫了过来找我谈话，在挽留我的时候，多次强调，人贵有自知之明。最后，我要到11k，领导不想给，只能保守到10.5k。

　　我答应留了下来，如果六月份的工资没体现涨薪的话，我可能还会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