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土制的影白墙,透着历史的斑驳,横横纵纵的印记里镌刻了一个小院的故事,像一张幕,拉开,那些尘封已久的过往便清晰地映射在了这个幽静的夜里。那是一个四方小院,历经沧桑的青石板闪着光亮,一块块排开,通向每座小房。雨季里,我们踏着它,晃动着身子,跳跃着,奔向屋内。若蜻蜓般的,生怕跌进泥水里,却又想
一道土制的影白墙,透着历史的斑驳,横横纵纵的印记里镌刻了一个小院的故事,像一张幕,拉开,那些尘封已久的过往便清晰地映射在了这个幽静的夜里。
那是一个四方小院,历经沧桑的青石板闪着光亮,一块块排开,通向每座小房。雨季里,我们踏着它,晃动着身子,跳跃着,奔向屋内。若蜻蜓般的,生怕跌进泥水里,却又想展示自己的矫健身手。最诱人的是屋檐下的石板,坑坑洼洼,镂空一般。晴天,孩子们愿意舀水泼洒在上面,看阳光下的水波闪闪;雨天,坐在屋内门口的马扎上,托着下巴,一滴一滴地数着:一、二……渐渐陶醉在透彻心扉的雨滴声里。
正屋的门口不仅有这样的石板,在门口的两侧还有两块横卧着的造型规整的巨型石板。据说,是老爷爷从山上用肩扛回来的。上面是可以放水筲的,当然也可以用凉水冲净,直接变成好的搓衣板。夏天,我们也常常坐在上面乘凉,那石头分明在亲吻着这些娇嫩的小屁股,凉凉的,却让人感动。
让人感动的,还有灶房门口的那棵榆树。灶房在东侧的北边,与爸爸妈妈住的东屋相连。黑黑的木质窗扇,诉说着多少烟熏火燎的故事,近乎脱落的墙皮,扭曲的北墙上布满电线的接头。那棵榆树就长在灶房门口的水沟旁,或许是因为整日可以喝到做饭倒掉的渣水的缘故,它长的格外滋润,舞动着身子,冲向天空,我们只能仰头叹息。那稚嫩的葱绿的榆钱啊,便宜了那拂过的风儿……即使如此,在它身上依然有我们的快乐。靠近水沟的部分,经过雨的浇淋竟然生出黑黑的油油的木耳来,母亲领我们一起采下,洗净,和上一个鸡蛋,热腾腾的木耳鸡蛋汤引得我们垂涎三尺。然而就在那场暴风雨后,大榆树靠着灶房倒了下去,父亲用铁锯把它慢慢分成一截一截,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心疼了很久很久。
东屋的门口北侧是一个鸡窝,下面是鸡睡觉的地方,上面是下蛋的去处。常见大母鸡蹲在里面,硬生生的鼓出一个个带着血丝的蛋来。听它咯嗒嗒的邀功,看它们悠闲地走开去,总要第一时间趴过去,用小手抓出带着温热的蛋,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送进屋里,那时的母亲一定会笑得格外开心。不过夜里,也常有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候,睡到半夜,扑哧扑哧的,外面一阵撕咬,紧接着是鸡们声嘶力竭的鸣叫。父亲总是跳下床去,大喊一声“喔……”顿时,又恢复了平静。黄鼠狼溜了……
东屋的南侧是一棵槐树,刺槐,容易扎到手。我喜欢爬到上面去,只是为了看看邻居家的秘密。那是一个长满树的院子,郁郁葱葱,很安静的地方。坐在树上,唱着并不好听的歌,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舞台,多想邻居家的人能够夸几句。有时爬上这棵刺槐,有偷懒的嫌疑。家里的兔子没草吃了,用钩子将刺槐的枝叶折下来,嫩嫩的,是一顿美餐呢!于是,在每个放学后的傍晚,总喜欢这样去折,一段时间老是盼着刺槐好好的长,长的快些吧——那是一个偷懒小男孩的祈祷。
说起树,不能不说南屋西侧的那一棵。忘了它的名字,只记得它的木质坚硬是做尺子的好木料,大大的叶子随风哗哗地响。我喜欢它的叶子,散发着很特别的香气,知道了它的与众不同。这叶子还有治病的妙用呢!用它的叶子严严实实地将鸡蛋包裹起来,投进灶下,烧熟,扒出,层层剥开,那个特别的鸡蛋啊,诱人的很。这样的美味只有在闹肚子时候可以享用,试过几次,特灵。或许,是这般精心的烧制,融进了母亲那浓浓的爱,才会如此神奇吧。于是那个时候,总愿意自己闹肚子……
西屋的门口是一盘磨,印象里,仅用过几次就被拆掉了。那石磨,用凿子一下一下凿成,笨重而结实。将泡好的豆子,捣进它上方的圆孔,用筷子搅动,用大木棍推动磨盘,浆糊就从中磨出,慢慢落下,仿佛是豆子们获得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很怕推这东西,很累的,并常常晕。一到这时,母亲总会抢过棍子,嗔怪几声,把我“解放”了。
房子是这个院子里的主角。土制的墙,草做的顶,木质的窗,简洁而陈旧。那屋顶是要经常修葺的,父亲在屋顶,我在院里,把麦秸用铡刀切齐,浸水后,高高抛起……父亲随手接住,掏出旧草,垫进新的麦秸,一下一下的翻修。在夏季这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在印象里这是一种美好的回忆。这座老宅,据说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从老爷爷那一代开始,他们就建了这所宅子。房子久了,总难免要出问题,那个深夜,暴风雨来临。我睡在靠近西墙的床上,猛地听到“轰”的一声,“哎呀!”我知道出事了,我们的房子一定塌了……一家人在夜色中查看,西墙往外塌掉了半坯,如果向里塌掉,后果不堪设想。找来塑料布,冒着雨,我们把这塌掉的半壁墙罩起。那个夜晚,有亲人在,我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不会忘记院子的北边是一块高于天井的菜园。那里四周是花,不知名的,朴素的,却开得惹人爱。小姑姑未出嫁的时候,喜欢站在园子里唱情歌,“年轻的人啊,我想问一问,何时能和你一起放牧着牛和羊……”不懂意思,我只是羡慕她可以站在园子里唱歌而已。园子里有时会种些家常菜,有时会育地瓜种,一年里闲不了几天。下雪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在这里把家里的雪倒进园子北侧的河沟里。那一次,一个孩子竟然掉了下去,滚在了雪堆里,丝毫没有受伤……从此再也不敢从这园子里倒雪了。
建新宅的时候,我专门借来了照相机,在那个傍晚,咔咔拍了好多,只想为它留下更多的照片。洗出来了,没有一张能够留下它的影,或许它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和我们道别吧。可它哪里知道:在我的心里,它一直没有远去,就在那个最温暖的地方,静静地等候,等待我随时回去触摸它的每一丝印记。
哦,你好!我的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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