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儿

　　后花园原创 No.471

　　苏小美正在她逼仄的房间里练瑜伽。她把手机竖起来，靠在放餐巾纸的盒子上，跟着瑜伽里的视频，一招一式，毫不含糊。

　　苏小美的腿有些短粗，脚和手也都是短粗类。身材算不上差，但就因为这胖胖的腿肚子，失去了许多妩媚。那张脸却是很好看的，五官匀称，笑起来眼波流转。

　　她在家里时，很少有笑色。比如此刻，在练瑜伽的她，目光空洞。倒立的时候，她心里想着的，仍是怎样拿下电信局局长。

　　苏小美可不是一般人。公公婆婆都是药罐子，都是她伺候过来的。老公唯唯诺诺，没个本事，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当初她爱上他的长相，死乞白赖地嫁给了他。婚后过日子了，她才开始后悔。

　　“长得好看顶个屁用。”苏小美常常气呼呼地跟闺蜜说。

　　但她其实也不真是后悔嫁了他，顶多是有些不甘心。她觉得凭自己的条件，原本可以嫁个好人家的，让这傻小子捡了便宜。

　　她不是那种坐在摔倒的地方叹息的人。不甘心之后，她开始用自己的路子，为她和老公的小家，打天下。

　　苏小美憎恨这个小城。从三牌楼到四牌楼，到处闹哄哄吵嚷嚷。

　　到了晚上，小店门前支起个小桌子，搓麻将的，打扑克的，旁边蹲着一圈人，一边啃甘蔗或是喝啤酒，一边围着看。

　　甘蔗渣子随便吐在地上，反正有清洁工打扫。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冒着冷气。喝的人咕咚一口，然后夸张地哈气儿，仿佛要告诉别人，他的小日子有多滋润。

　　大家过得兴高采烈，好像都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像苏小美的老公一样。

　　只有苏小美，看不惯这一切。到处脏兮兮的，人们嘴里也说着脏话。这个地方，看起来一副喧闹繁荣，但一年一年的，怎么也富裕不起来。

　　她不想一直住在这个小区里。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的终极目标，就是搬去政府所在的那个区——富人区。

　　苏小美原本不是这样，是生活逼得她龌龊起来，靠自己的身体一路牟利。

　　说起来，是从她公婆生病开始的。

　　婆婆得了肺癌，医生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用一种昂贵的药维持着。

　　一个月药费5000，这差不多赶上苏小美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了。老公在空调厂打工，赚得更少，只够维持一家老少的饭钱。

　　婆婆的病是一定要治的，一家人的饭也是要吃的。苏小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去找亲戚朋友借钱，她张不开嘴。老公一天到晚焦躁着脸，等着她拿主意。

　　那时，苏小美还是地税局的普通职员。主任的位置，已经空缺好久。同事们私下议论说，有两个人正在活动，现在就看谁舍得砸钱，谁就能上。

　　“当主任有什么好？”苏小美不屑地说。

　　“你这傻丫头，当主任工资会涨，奖金会多.更重要的，是有黑钱。要不怎么人人都想上去？”同事很懂行，给苏小美分析，黑钱怎么来。

　　这下苏小美动心了。

　　当官她没什么兴趣，多拿钱总是好的。给婆婆保命要钱，公公的气管炎三天两头复发，也需要花钱。

　　同事还在喋喋不休，苏小美这厢已经决定，她要去争取一把。

　　她业务能力强，当主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她工作资历浅，上班才三年。

　　当天晚上，苏小美提了亲戚送给婆婆的二斤西洋参，就去拜会了地税局长。

　　局长夫人收下了西洋参，从上到下打量了苏小美一阵子。大概是她觉得苏小美的身材还没自己好看，放心地进了里间，留下局长和苏小美，在客厅里“谈工作”。

　　苏小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了来意。

　　“局长，全靠您帮忙了。我苏小美一没靠山二没资历，如果这事能成，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局长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肥肥的肚子往前挺了挺，开口了：“这事儿，我们几个领导得商量一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样吧，你明天中午休息时间，去我办公室一趟。”

　　苏小美看到了希望，一开心，就笑得格外灿烂。

　　她笑起来，是十分有杀伤力的。那眼睛弯成月亮一样。

　　局长曾经看过她跟年轻同事闹起来这么笑过，可这次，格外让他动心，因为她是笑给他一个人看的。

　　第二天中午，苏小美准时敲响了局长的门。局长站起来，热情地迎过去，他胖胖的手搭在苏小美肩上，转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小美，我上午看了你的履历。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坐到主任位子上，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肿胀的眼皮睁不动似的，盯着苏小美的脸，“只是，竞争这个职位的，还有好几个人，我们得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你说呢？”

　　他的胖手撩了下苏小美的头发，故意停在她耳根下面。

　　从苏小美决定找局长帮忙开始，她就明白，她不需要砸钱，但她需要付出另一种代价。

　　局长好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局长脑满肠肥，没有谁愿意送给他糟蹋。

　　苏小美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想到老公无奈的神色，想到公婆病恹恹的样子，决定豁出去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苏小美用了几个午休时间，就攻克了局长。

　　没过多久，苏小美稳稳地坐上了主任的宝座。

　　当了主任的苏小美，在家里更有地位了。

　　她看公婆和老公的眼光威严，一片扫过去，三个人都噤了声。但她照顾家也毫不含糊，赚钱是她，做家务是她。老公除了每个月把他工厂的几个死工资交给她，没有任何贡献。

　　苏小美认了。不管怎么说，老公长得帅，也生猛。

　　穷点好，穷一点，他在外面没有花花草草。不像那个地税局局长，胖得还没动几下就冒虚汗，却还是放着漂亮老婆在家，自己在外面偷腥。

　　苏小美不得不应付胖局长时，她笑颜如花，娇嗔发嗲。等到胖局长趴到她身上，看不到她的脸时，她一丝笑意也没有。她的眼神凌厉如电。一边嗯啊假叫，一边恨不得把这个让人恶心的躯体掀翻出去。

　　她可不会一直让地税局长占着她的身子。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很快，她就如法炮制，勾搭上了市财政局的领导。

　　同事们只觉得这个小美太牛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就调去了财政局，并且职位也高了一级。

　　如今的苏小美，按说应该心满意足。

　　婆婆去世了，家里的负担降低。老公提议要个孩子，三代同堂其乐融融也挺好的。

　　“你就是这样目光短浅。你就甘心一辈子在工厂里打工？你穿上西装，比我的同事哪个不好看？凭什么你就要下车间？”苏小美把老公一顿臭骂，老公低着头，不敢搭腔。

　　苏小美很快行动起来。

　　她斟酌再三，老公只有大专学历，税务局财政局是进不去的。电信局虽然在走下坡路，待遇还是不错的。何况，电信局需要的人多，筛选机制也没那么健全。

　　这一次，她不需要用身体去做敲门砖。以她在财政局的地位，托个关系帮老公安插进去，还是不难的。

　　老公的工作解决了之后，苏小美唯一的心事，就是这逼仄的房子。

　　一步一步，她铤而走险，其实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步：两个人积攒一些财力，去富人区买一套房。

　　财政局早在几年前，就给职工解决了住房问题。苏小美来得晚，没赶上。好在他们运气不赖——电信局一直在筹划职工的福利房，直到今年，才尘埃落定，开始动工。

　　苏小美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房子越新，小区的设备越齐全。虽然集资款高一些，但电信局选的地址，是在湖岸边，正是苏小美理想的处所。

　　只是，电信局林林总总几百号人，这栋楼，最多只能入住80来户。因而，苏小美最近伤透了脑筋，连做瑜伽时，头脑里想的，都是如何能拿下电信局局长。

　　机会终于来了。

　　经过多方打听，苏小美听说，电信局局长刘方的夫人，特别喜欢韩国衣服和化妆品。苏小美特意让自己做韩国代购的同学，给她买了一堆。

　　苏小美审美好，加上事先做足了功课，她买的东西，特别投刘方夫人所好。

　　看着夫人开心的样子，刘方也跟着开玩笑：“小美啊，你这么漂亮，是不是也在韩国修整过？”

　　“刘局长真会开玩笑。刘夫人才漂亮呢，我若是去整容，我就照着刘夫人的模样整。”

　　刘夫人喜欢这个会说话的小美，经常邀请她去家里玩。

　　勾引中年油腻男，苏小美轻车熟路。

　　她偶尔一个眼神，偶尔不小心用胸碰到了刘局长的胳膊，再趁局长夫人烧水泡茶时撒一个娇，没多久，她就进了刘局长的怀抱。

　　上了几次床之后，苏小美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有些为难，毕竟我老公不是你们编制内职工。如果容易，我也就不找局长您了。所以，我的事，得劳您费心了。”

　　如果小美这个时候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刘方的眼神有些飘忽。但小美笃定地认为，没有她搞不定的事。

　　她睡来的一帆风顺，让她对自己颇有信心。

　　刘局长右手把小美往怀里搂搂，左手刮着她的鼻子说：“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

　　可刘局长其实压根就没打算帮她。

　　怎么帮？难道让自己落个办事不公的骂名？电信局里的职工，横排竖排，也排不到小美老公的头上。

　　刘方不帮忙，也不想让小美编排他的不是。

　　他订出一套规则来：打分制。按学历、工作年限、绩效打分，分数高的可以集资入住。

　　小美老公遥遥落后，新房落空。祸不单行，伤心的苏小美发现自己怀孕了。

　　刘方不喜欢用套，小美也没办法。所以这个孩子，她搞不清楚是老公的，还是刘方的，只好去医院打掉。

　　小美身心俱疲。算计了几年，最终还是没能搬出这个杂乱的地方，她伤心和失望交错。

　　但她苏小美也不是吃素的。刘方答应她的事没做到，她也不会让他日子好过。

　　苏小美有个体面的工作，不能出糗。何况，她做这一切，是为自己，也是为自己那个窝囊的老公。老公虽说没本事，在苏小美心里却是干净的，她可不想跟他离婚。

　　这社会，有的是可以为钱，不顾一切的人。苏小美找了她一个闺蜜，跟她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不久，就有个美女加刘方局长的微信，看朋友圈，像是个白富美。

　　刘方虽然警惕，也还是掉进了对方的圈套——苏小美知道刘方想把儿子送去澳洲留学，就让闺蜜伪装成了澳洲留学中介。

　　加了微信，谈正事之余，两人相见恨晚，很快就开始约见面了。

　　就在苏小美的闺蜜和刘方浓情蜜意滚床单时，苏小美打开了门，站在他们床边，咔咔按动了快门。

　　苏小美冷冷地拿出手机，翻到刘方夫人的通讯录，问刘方：给钱呢，还是我给贵夫人打电话呢？

　　刘方太了解夫人的性格。她若知道了，他的婚姻没了，工作也没了。

　　刘方不得已，同意100万私了。

　　苏小美和闺蜜，各得50万。

　　苏小美用这50万，加上家里的存款，在富人区交了首付，买了一套小房子。

　　“哪儿来的钱？”苏小美老公一头雾水。

　　“要你管？我娘家给的。”

　　老公半信半疑，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在苏小美面前，他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利。

　　苏小美的目的终于达成。她不后悔她这些年的经营，起码，现在她和老公可以好好要个孩子，去过安稳的生活了。

　　可是，某天下班，小美刚走到客厅，就听到老公低沉的声音：“爸，你可得多活几年，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美变了，不是当初我娶进门的那个小美了。”

　　这话被苏小美听了去，她哽咽了。

　　- 全文完 -

　　作者：沐儿，对外汉语硕士，旅居欧洲，走过30多个国家。已出版《世间唯有我的达西先生》，《山月不知心里事》，《幸福需要的钱，远比你想象的少》。新书《你好，有主见的姑娘》刚刚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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