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好吧。”我抢过了那支笔,他坐在那个蓝色的凳子上,看着我。房间不大,我感觉很憋。窗台上的一盆绿箩发了疯似的生长,嫩绿的叶子五花八门的竖在泥土里又扒着边沿抢着往外冒,垂到半墙上。我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停地抖起来。手背上的皮皱在一起,满是褶子的肌肤下每一根血管都乌黑乌黑的,看得清数的明。还
“我自己来!”“好吧。”我抢过了那支笔,他坐在那个蓝色的凳子上,看着我。房间不大,我感觉很憋。窗台上的一盆绿箩发了疯似的生长,嫩绿的叶子五花八门的竖在泥土里又扒着边沿抢着往外冒,垂到半墙上。我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停地抖起来。手背上的皮皱在一起,满是褶子的肌肤下每一根血管都乌黑乌黑的,看得清数的明。还有那一块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斑,像是把银河倒在了我的手上,除了不会发光,其他都一样。我看着眼前这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大概四五十岁,衬衫很白,腰带和西裤有点歪,穿着一双拖鞋。脸部的棱角分明,眼镜后面是一双眯起来的小眼睛,耷拉着眼皮看不清眼珠子。笑起来,鼻翼的两处法令纹直接咧到了耳朵垂,一口黄牙露了出来,还带着浓浓的烟渍味。看着比我都老。“能回去?”“您试试吧。”我等了很久,终于来了。我面前的单子上有一个很大的空白,需要我填上那个饱经沧桑的岁月,时空的轮回只有一次,我想回到那个年代,重新开始。不是我烂漫的小时候,也不是我辉煌的壮年,我想回到与她分别的那个日子。我的手抖得越来越有规律,那支黑色的笔好像都重影了,变成了两支,在那张厚厚的白纸边沿打出带有节奏的声响。像极了几十年前的那场雨。车站台的路灯蒙上了一层水气,亮的不再那么晃眼,但看谁都是模糊的。她站在我的面前,穿着白色的长裙,撑着一把灰黑色的雨伞,把有节奏的雨都挡在了外面,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把伞遮不住的眼泪,从她安静的脸颊上一滴滴往下落,融进了白色布鞋边的水坑里。“别走不行吗?”火车来了。冒着黑烟的车头发出狂野的咆哮,从我们身边掠了过去,把她的话撕裂了,瞬间变成了一地的雨泡,只能听见被戳破的声音,清脆的可怕。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扇门停在了我的身边。人群开始像挤出来的牙膏,从车厢里一团团的往外出,从我们身后经过,从我们中间经过。我的脑子像台复印机,把每次挡住我视线的那些人头都清晰的印了下来,比她都要清晰。带着红色圆帽的女人,高挺的鼻梁上还有颗痣。凌乱头发的男人,惺忪的睡眼像是贴上的一层皮。被妈妈抱着的孩子,一脸顽皮的伸着舌头。年轻的小伙子捋着自己的鬓角,并抬起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把她拉到了我的怀里。“别走不行吗?”她看着我的样子已经全部变成了眼泪,那个水珠把眼球吞噬了,又侵占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包裹了整个头,整个身子,整辆火车,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唯独把我空在了外面。我没办法。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彩色的手链。车又响了,越发的急躁了。我没说话,推开了她,转身上了火车。可能是我太用力了,那把伞也掉在了地上,伞尖插在了水坑里,安静的雨瞬间像是抓住了机会,肆虐起来,不断往伞里灌。我没回头。没敢看她的脸。车声太响。没听清她的话。可能她就没说话。我努力回忆着那个曾经的分别,画面是那么得清晰而时间却又是那么的模糊,我记不清年代了。我坐在一人宽的床上,我能感觉我的身体随着颤抖的手也晃起来,包括我下巴上的胡子和嘴里的假牙,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哪一年?哪一天?我不记得了,这个空白我怎么填,我必须要准确,我才能回去,才能再看她一眼,才能问问那句话,才能弥补我的一切。我不记得了。我拿紧了那只晃起来不停的笔,直接甩到了地上,又飞到了门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娘,爹又犯病了。”门开了,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捡起来地上的笔,走了过来,拿起了我手里的单子,她的手腕上是一串彩色的链子。“老头,吃饭了。”我眨了眨眼,那是一双筷子和一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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