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想起来的是高中时的一位学姐。说是学姐,其实也只有一面之缘。那时我们学校参与了一个科研比赛,同学们可以申请自己的研究项目参加比赛。学姐是上一届的全市金奖得主,被邀请给学弟学妹分享经验。学姐是文科生,项目使用的研究方法是问卷调查。恰好,那年来听讲座的都是理科生,对问卷的调查的可靠
最近,总想起来的是高中时的一位学姐。
说是学姐,其实也只有一面之缘。
那时我们学校参与了一个科研比赛,同学们可以申请自己的研究项目参加比赛。学姐是上一届的全市金奖得主,被邀请给学弟学妹分享经验。
学姐是文科生,项目使用的研究方法是问卷调查。恰好,那年来听讲座的都是理科生,对问卷的调查的可靠性充满怀疑,高中生一向又被鼓励“踊跃发言”。
于是,学姐的经验分享会,最后被迫沦为一场苛刻的答辩现场。
分享快结束的时候,我听见旁边座位上的男生轻轻“啧”了一声,低声跟朋友说:
“怎么感觉今年的金奖有点儿菜。”
在这句话里,我感受到了一种习惯性的轻蔑氛围。
故事并没有结束,到了我们这届参加比赛,因为整个年级没有一个项目完成,学校没有再参与那个比赛。
今年,我跟着热搜吃了几个瓜。
在八卦论坛逛久了,我越来越感觉到,在许多公共讨论之中广泛存在着一种“轻蔑”感。
那种氛围,和我高中时感受到的别无二致。
无论探讨的对象是明星、网红或是某个社会事件的主角,“冷笑”都是一种必备的表情。P 图 P 得太过分,要冷笑;姿态太不体面,要冷笑;太直男,要冷笑。
每次感受到这种氛围,我就会想起学姐的那次经验分享。
我开始越来越警惕,“习惯性使用冷笑和嘲讽”的人和事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好像也都是一个很“苛刻”的人。
表面上也许是一团和气,但让我发自内心地深深钦佩什么却很难。
“这个人固然刻苦努力,但却有点墨守成规”;
“那个人虽然生活丰富,却有着自我陶醉的倾向”;
“这文章写得的确非常深刻,但口吻却显得太过愤世嫉俗了些”。
仿佛,心里总有个细小的声音在紧张地挑剔,说:
“不,如果只是这样的人和事物就觉得很好,想要赞叹,那也太像没见过世面了。”
不仅在学业和工作里如此,在感情上也是。
当男孩对我说“我喜欢你”,我脑子里第一个回应的声音总是:“那又怎样?”
有一次听闻被我拒绝过的男生还在用我的生日做手机的锁屏密码,我并没有觉得惊喜。在内心深处,我能想到的只是:
“可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也只是一种很肤浅的自我感动罢了。”
总是这样冷漠地评价着他人的我,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骄傲的自大狂。但事实却是,大多数时候,我都活得非常痛苦。
因为,一个人一旦养成了挑剔的习惯,就不可能只是挑剔别人,却不挑剔自己。
所以,心底那个挑剔的声音,也总会在评论自己时响起。
写了阅读量不错的推送,会觉得不过是恰好碰到了读者的兴趣;
考试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会想大概是因为先做过了前几年的样题;
专注地自习了一晚上颇有成就感,又觉得“什么啊,不过是稍微学了学习而已”。
无法尊重别人的人,通常也无法尊重自己。
当我冷漠地给喜欢我的男生打上“自我感动”的标签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比他高明多少。
因为我也为别的人流泪,流完眼泪擦鼻涕的时候还要自我嘲笑:
“这也不过是另一场自我感动罢了。”
这个世界是经不起审判的,而其中最经不起审判的就是我们自己。
有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对我有好感的男孩一起散步。
恰好那段时间我刚经历完一个很长的压力期。他问我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又说前些日子一直在为我担心。
我随口笑着说:“那和没担心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出来,才意识这句话有点冷漠。
他轻轻地说:“是啊。”语气有点消沉,我转过头去看他。
黯淡的路灯下面,他努力地对我微笑了一下。
这个蹩脚的微笑,突然使我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酸楚。一瞬间,我再也无法轻易地说出:“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幕下,我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才意识到,我通常习惯性地把那些对我有所希望,我却不打算回应的人们在情感上推得很远,这样就不必感到对他们负有责任。
正因如此,我才总是能“居高临下”地开展评论,说些“冷冰冰的大实话”:这没意义,那没好处。
现实地看,我们很多的额外情感确实缺乏价值。但亲眼见到那泪水落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那个男孩在我面前努力地微笑时,我不能不去体会到他的难过。
当我真切地感知到这份痛苦的时候,我就不再能用“意义”和“好处”去拷问他了。这一切当然可能是全无意义的,但却作为一种感觉,真实地存在在某个人的心灵中。
从那一天起,我突然就有一点,能够包容这种“对我又没有好处”的情绪了。
也有一点,能够原谅我曾经那份,“对人家又没有好处,不值得说出来”的仰慕与喜欢了。
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我最初的写作经历,是从写作心理学科普开始的。
对于我们这种“学院派”的作者来说,写作所谓的“普及性”文章常常是一个以“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开始,又以满满的自我怀疑终结的过程。
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实验室中得到的结论距离真实的生活有多么遥远。
我们在科普文中写作“A 能够改变 B”,但实际的研究,可能仅仅发现了“A 的存在与否,只会影响 B 在参与实验的群体中 10% 的改变”。
意思就是,A 并不能全部改变 B。
因为这种自我质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把我所从事的工作称为“写作”,而只是称为“制造”。
朋友跟我说“又在公众号上读到你的大作啦!”的时候,我总是会下意识地回答:“什么大作,一点瞎凑的学术边角料而已。”
两年前,我在某家媒体上发表了一篇《七夕过成这样,ta是不是不爱我了......》,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一个读者的微博私信。
那篇文章探讨的是亲密关系中的话语模式,他的私信也与此有关。
读到我那篇“学术边角料”的时候,他刚和异地很久的男朋友吵了架,伤心又气馁。看到一篇“这么有用”的文章,他就找到了作者微博,想要得到一些建议。
那天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一方面,像是我在对他提供帮助;另一方面,我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
那些我认为不过是“白费力气”的文字,原来真的在一些时候陪伴了一些人。
甚至是一些,很可爱的人。
那一刻,我终于稍微放下了那一份「自我怀疑」。
我总是很难忘记那个男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他像是卸下心里的大石,活泼地对我说:
“是啊,我这么可爱,他不喜欢我喜欢谁。”
每当登上一栋高楼,我都很喜欢贴着玻璃窗往下看。
从高处望下去,地面上的一切事物与人都显得单调、苍白、乏善可陈。
我曾经一直很习惯于这样去看待世界。
因为把自己的视角放的太高太远了,所以使得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包括我本人和我自己正在做的事,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足轻重。
可是,当我真的把自己的视角放下来,去观察一个人的快乐和痛苦,或是了解一件简单的小事如何被完成,它的发生对哪几个人产生了一点点的影响。
我就开始明白,那些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也在发生和影响着什么。
我知道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是多么渺小,但也明白了这渺小的一切对我而言是多么的真实和足够。
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觉得,我已经不再需要靠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巨大的意义、或是靠相信自己正在促成什么伟大事情的发生才能坚持下去了。
微小的意义,也是足够支撑一个人的。
如果你也还是一个常常挑剔自己和别人,常常忍不住想要冷笑的人,那么我想,我只有一个建议:
就是用心地、专注地,去和那些没有通过你的“审视”的人与事物发生联系。
消解事物的意义是那么容易。
除了拯救地球外,恐怕没有人贬损不了的意义。但在这些“细思之下,不过尔尔”的人与事之中,我们的感受却是那么地强烈和真实。
是这些感受,让我们可以一边笑着调侃“我做的不过是一些微小的工作”,一边在疲倦的归途上带着淡淡的满足小声地叹气。
你也总会找到一种,令你觉得“足够”的感觉。
晚上好。
因为昨晚我们准备文章时,过了十二点。
所以明天要停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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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你点开今晚的二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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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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